这天上午，俞敏给母亲黄翠兰和弟弟俞林，送完吃的，坐在病房走廊上透气。

这个时候，意外收到了多杰的手机短信：“很久没联系了，你好吗？”

俞敏说：“最近不太好。”

“怎么呢？”

“家人的事情。”

“哦，啥事啊？”

俞敏试探性地问：“我想向你咨询个事情，你现在方便吗？”

“你说。”

“就是我弟弟的病情”，俞敏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父亲，是因为直肠癌去世的。”

多杰惊了一下：“你弟弟是直肠癌？！”

“嗯。”

“要不要手术？”

“已经做了手术。和你父亲一样的情况。肛门切除了，腰间有个瘘口。”

“你弟弟手术情况怎么样？”

俞敏说：“现在可以吃东西了，但伤口处流脓。医生总也不给换纱布。可以自己弄点高锰酸钾之类的，洗洗伤口吗？”

多杰一听这个话，惊讶地问：“你们那里的主治医生，不亲自给病人洗伤口的吗？”

“非但不洗，手术之后，从来没看过伤口。”俞敏说，“已经十天了，只由跟班的实习医生，换过一次纱布。”

多杰气愤地说：“医生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呢？”

“我也催过几次，他总说忙，就是不来看看伤口。”

多杰说：“说实话，这也就是你。换了是我，绝对投诉。”

“向哪里投诉？”

“先向科室主任投诉。如果科室主任包庇，再向卫生局投诉。”

多杰问：“化脓的部位，是肚子上的伤口，还是下面的伤口？”

“屁股上的伤口。不是切除肛门了吗？现在脓水从线缝里流出来。”

“啊？！肛门那个伤口，一般是不缝合的呀！”多杰责怪道，“你明知道我是医生，怎么不事先问问我，再做决定。”

这不是怕打扰你嘛！俞敏说：“不单缝合了，而且刀口很长。从生殖器底端，到脊椎尾骨处，全缝合了。”

多杰说：“现在大医院，这种手术，都不再缝合了。因为容易化脓。一旦伤口里面化脓，很麻烦。得重新打开伤口，从里面挤脓。这样一来，伤口就很难愈合。”

多杰说：“因为那个地方的伤口，是从里往外长。不缝合伤口，它也能自动愈合。现在的话，里面还没长好，先把外面给缝上了，万一感染，就很麻烦。你听懂了吗？”

多杰说：“你应该长个心眼，偷偷用手机，把医生说的话录下来。把伤口情况，拍成照片，保存好。万一是医疗事故的话，以后也好有个证据。”

俞敏一听这个，心慌起来，“打官司？我可一点也不懂。”

多杰建议：“你可以找个主治医生不在场的情况下，先单独问问科室主任，看他怎么说。”

“我怕，我笨死了。”

多杰毫不客气地交代：“你先照我说的做，没错。万一是医疗事故，今后你拿什么讨说法？是吧。”

多杰说：“你别担心，真打官司的话，我可以作指导。”

“哦。”俞敏嘴里答应着，这人真好。心里却在想，我现在用的手机，既没照相功能，又没录音功能。难道还得专门买个新手机？

哪有钱哪！

多杰说：“高锰酸钾容易烧伤皮肤，最好不用。可以用85%的生理盐水，擦洗伤口。这个纯和，又可以消毒。”sdＬＣΗxＷz.cＯＭ

俞敏说：“好的，饮食上，应该注意些什么？”

“吃流食。”

“可是医生说，可以吃饭。”

多杰说：“最好别吃硬东西。吃流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防止肠梗阻。现在是人造肛门，它也有一个适应过程。”

“这两天我都是煮鱼汤和鸡烫，给他吃。”

多杰说：“别吃鱼。海鲜东西，不要吃。”

俞敏问：“为什么？”

“俗话说，臭鱼烂虾，最好别吃。鸡汤可以喝，但别吃肉，只喝汤。”

“好的，我知道了。”俞敏看见主治医生同科室主任一起，从走廊那边过来了。赶紧对多杰说：“医生来了！我先挂了。”

主治医生姓龙，科室主任姓张。俞敏问：“龙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问。”

龙医生说：“什么问题？”

俞敏说：“我咨询过别的医院，象俞林这种手术，现在一般都不缝合伤口，怎么俞林的要缝合？”

龙医生回答道：“因为他癌变的面积宽，切除范围大，伤口长。如果不缝合，不容易愈合。”

龙医生指了指旁边那个人：“喏，当时主任也在场，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张主任接过话茬：“是的，我们商量后，决定缝合伤口的。”

俞敏担心地说：“万一化脓，怎么办？”

张主任说：“不会的。就是化脓了，可以挤，不要紧。”

俞敏问：“要再打开伤口挤脓吗？”

张主任说：“伤口不是还没有愈合吗？可以用吸管直接挤。”

俞敏说：“我们想要求，每三天换一次纱布。另外给开点洗伤口的药。”

张主任说：“这个没问题。”

俞敏回到病房，拿俞林的手机琢磨了半天。他的手机有照相功能，但没有录音功能。

俞敏交代俞林：“等下你用手机，把下面伤口，拍几张照片。”

年关在即，马上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龙医生说：“如果你们想回家过年的话，可以出院。剩下的那根管子，等干净了，不湿了，叫乡里的医生，给拔一下，也可以。”

俞林巴不得马上拔掉最后一根导管回家，急切地问医生：“现在可以拔吗？”

龙医生强调：“下面伤口的那根管子，还有水，没有完全干净，现在不能拔。一定要完全干净了，不再流水了，才能拔掉。”

俞林担心地问龙医生：“带着这么根管子回家，坐车什么的，很不方便。要紧吗？”

龙医生说：“你自己稍微注意一下，别使管子脱落，就行了。但不能坐。否则，会影响到伤口愈合。”

龙医生说：“当然，也可以继续住院。那样，就只能在医院过年了。”

俞林不想在医院过年，说：“那就出院吧。”

俞敏帮忙办好出院手续。俞林电话联系同村村民永永，租他的面包车来医院接。讲好两百元租车费。

俞林带着根导管，出院回家，俞敏终于松了口气。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