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俞敏却又收到催款员短信：“你好，我这边是催收部，你的欠款已逾期十天，现在一直没有处理，你的违约行为恶劣，如果下午五点不处理，本公司将派出催收人员上门催收，包括五千元的上门费用。还款热线139XXXXXXXX。”wＷω.δＤζcΗxωz.cǒΜ

现在，俞敏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和谁借点钱呢？

要不，还是给樊桂花打个电话？

前两天，樊桂花说要去华中地区的某个城市出差。有个全国性的会议，放在那里召开，是一个教研活动。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

其实，已经借过樊桂花几万元，都没还。这不是没办法嘛，给她打个电话，再借一万元吧。

俞敏定定神，拨通了樊桂花手机。樊桂花没有接听，估计在忙。

过了一会儿，樊桂花回了电话。电话里有人唱歌，吵得很。俞敏问：“回来没有？”

“还没。”

“不是说两天回来吗？”

“会开完了，还有户外拓展活动，顺便旅游。”

俞敏说：“难怪你电话里那么吵，我听到有苗族姑娘在唱歌，好玩吗？”

“正走在金鞭溪。”

樊桂花还没回来，借钱的事，无法开口，俞敏只好作罢。

过了两天，樊桂花打来电话。俞敏问：“你回来了？”

樊桂花说：“回来了，今天回来的。”

俞敏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气，说：“再把你的钱借给我周转一下。”

樊桂花没听清：“你说什么？”

“想再跟你借点钱救急。”

樊桂花一听：“哦，不好意思。我这边修房子的事，明天动工，没钱借给你了。”

樊桂花婆家住S市城郊。最近几年城市发展扩张要征地，樊桂花婆家在动迁范围内。大家都在抢修新房，以便将来讨价还价，多要拆迁款。

樊桂花老公三兄弟，准备合伙修三层，每家一层楼。

俞敏心凉了半截：“这么快开工了？那就算了。”

本来以为，樊桂花这里，不会落空的。哪知道修房子的事，终于动工了。俞敏还欠着樊桂花几万元，那是真的没办法再借了。

俞敏左思右想。

家里这几个人，不能找周军借。因为周军最近刚结婚，给了女方娘家八万元彩礼钱。又在H市租了个二手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住，老婆怀着孕。到处要用钱。

周红和周英，俞敏虽然管她们俩叫姐姐，平时并不关心俞敏，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还是隔了一层，没有那么亲近。比俞敏和周军的兄妹关系，明显疏远的多。

至于蒋文的两个弟弟，也一样。除了小弟蒋顺，比较仗义；大弟弟蒋武，和两个弟媳妇，都不太关心俞敏的死活。平时也从不过问俞敏的情况。就连蒋超失踪这件事，也从不过问，行同路人。

想来想去，俞敏想到了Z县前同事，佘香英。佘香英早两年就退休了。要不，找佘香英问问？

上次佘香英儿子婚礼，俞敏手机里还留的有联系电话。于是，鼓起勇气，拨通佘香英手机号码。

俞敏不自然地开始搭讪：“退休了，天天忙些什么？”

佘香英说：“忙着打牌，买码。”

“你也买码？”

“是呢。老是输。余闻海骂得我狗血淋头。”余闻海是佘香英老公。

“买码的人，没有几个赢钱。”俞敏说。她想起娘家桂树村里，买过码的那些乡亲。还想起姐姐周红，替朋友计算买码号码的那个厚厚的日记本。

佘香英说：“是呀！越输越买，停不住了。老余骂人，我也答应不买了。可是，每天一到傍晚，我脚就痒，就不由自主地往庄人家里跑。”

“不允许玩，会被抓起来的。”

“条子只抓坐庄的。”

俞敏问：“怎么个玩法？是在电脑上玩吗？”

“不是。有固定的联系人。”

“是庄家吗？”

“不是，是张幺妹，她是中间人。想买码的人，把钱送到张幺妹手上，由张幺妹替我们操作。张幺妹再把钱送到她的上线手里，上线给她10%的辛苦费。”

“你们就这么相信张幺妹？！不怕她把钱拐跑了？！”

“不怕。张幺妹是我老乡，也是东河人，从小就认识。买码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老乡，相互熟悉。”

佘香英说：“我还欠着她钱，三万多。都瞒着余闻海的。”

“为什么是你欠？”

“有时候买码，是在电话里买，请张幺妹垫付了钱。一次次累积下来，就变成三万多了。”

“每次发工资，从银行里一领出来，就不是自己的了。都用来还帐。哈哈哈哈！”说完，佘香英哈哈大笑。

俞敏并不纳闷。因为她知道，佘香英是个大嘴巴，喜欢说三道四；还是个乐天派，天塌下来，也笑得出来。

“张幺妹很有钱吧。”俞敏忍不住问道。

“是呀。她家那栋六层楼的房子，就是靠做中间人赚的。”佘香英说，“张幺妹和我特别要好，她亲口对我说的，每个月有上万元的进帐。有时候还不止，大几万呢！”

“明知道有猫腻，那你还买？”

“这就和吃鸦片一样，下了决心不再玩。结果一到了吃过晚饭的黄昏，就忍不住往张幺妹家跑。或者打电话给她，叫她帮忙买。这玩意，上瘾哪！”

“为什么是黄昏？”

“我每次都是吃过晚饭去她家买码。习惯了。”

俞敏想起俞林，之前天天躲在小阁楼，连楼也不下的情景，一定也是上瘾了。

听了佘香英的故事，俞敏觉得没法提借钱的事情了，一时沉默无语。

傍晚，网贷平台催款员，继续发信息辱骂俞敏：“你没有任何机会了！卫星定位催收模式即将开启，两日内我方人员抵达你户籍地。车牌号XFXXXXA路虎、XBXXXXZ别克商务，共十人。请你准备好上门费一人三千元，卫星定位费一万元。如有抗拒，后果自负！若不想搞得无法收拾，请你即刻全额还款。（XX网卫星定位催收部)”

俞敏来了脾气，回了一条：“我等着！不来你是孙子！”

“借钱不还还有理了？我是在给你机会！卫星定位模式一旦启动，七颗卫星将实时对你实行监控。如果现在马上还款，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我马上撤回卫星定位系统。不然你真的没机会了！”

每天一条信息，对俞敏进行轮番轰炸。

第十三天，信息内容是：“十二小时内处理好欠款，我方取消行程。”

第十四天，信息内容是：“车辆（路虎、别克)已于XX境内出发，近日即可到达目的地。届时将禁止你父母以及直系亲属外出，请你备齐资金、安顿好家庭成员。两小时内还款，我们仍可以答应你，终止行程。”

第十五天，“全国各地的知名sha手将齐聚S市！你等着看好戏！不想被肢解的话，请立即还款！还款热线139XXXXXXXX。”

这样下去，俞敏要被逼疯了。

实在没有办法了，俞敏只好学着俞林的样子，先后在三个网络贷款平台注册，每个平台借款三千元。

本金加利息加逾期利息一共九千多元，终于还清了这一笔八千多元的贷款。

平息了这场旷日持久、令人生厌的谩骂。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