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晚上，俞敏在上班。

黄翠兰那边，突然又肚子痛。痛得在床上翻滚。吵得病房里外，其他病人也无法睡觉。

俞林给俞敏打电话，说了情况。俞敏说：“我来也没有用，你叫护士找值班医生看看。”

过了一会儿，俞林说：“打了止痛针，可是好象没有效果。”

“那怎么办？”

“只好再等等看了。”

俞林没有再打电话来。深更半夜的，俞敏没有去医院，自己也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让俞林盯着，自己回租屋休息一晚。

睡也睡不着。俞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医院，去了又能怎么办。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俞敏去到医院。

黄翠兰还在轻声呻吟。俞林鼓着充血的眼睛，说：“昨晚一晚上没睡。打了两次止痛针，都没效果。”

黄翠兰还能说话：“不在医院，也只当是痛。这住进了医院，也没有办法止痛，我只有死了算了！”

等到医生来查房。医生仔细摸了摸黄翠兰的肚子，说：“再去做个CT增强扫描。”

俞敏向护士要了辆推车，推着母亲下楼做CT。

检查的结果，又是胰腺炎。

医生说：“手术只有推迟，先治胰腺炎。”

胰腺炎使黄翠兰的手术推迟了整整一星期。钱不够了。从李莉手里借的一万元，用光了。

好在俞敏防着的，从蒋老板手里借的两万元，本来是要还给周时刚，可是周时刚知道俞敏手头紧，没要。俞敏没有立即退还给蒋尧。

现在，只好先挪用着这两万元。

医院里，白天有俞林守着，俞敏则负责跑腿，送饭。下午和晚上照常上班。下了班去医院，替换俞林。俞林晚上回店里休息。

俞敏叮嘱一句：“可别再玩什么充值游戏了。”

俞林回一句：“知道了。”

颤颤巍巍地，走了。

第十三天早上，医生来查房，说：“明天手术。”

俞敏问：“是要从肚子上开口子吗？”

“不是，从右侧腰部打洞取石。”

当天下午，经护士安排，黄翠兰终于搬进了一间三人床位的病房。护士在黄翠兰右腰上划蓝线，做手术部位记号，然后交代：“明天一早手术，不要吃任何东西。”

第十四天一早，医生没有来查房。手术室的人来病房接人，问：“打了麻药了吗？”

俞敏说：“没有呀！”

“怎么还不打麻药？”

就见护士拿针进来，给黄翠兰打麻药。

护士问：“需要止痛棒吗？四百块钱一根，管二十四小时。”

俞敏看了看俞林，说：“要吧。”

俞林同意。护士要俞敏在单子上签字。

黄翠兰是九点进的手术室。

九点半，医生通过喊话喇叭，将俞敏叫到谈话室，说：“你母亲身体还是比较虚弱。我决定不做钻孔手术了，做尿路激光手术。家属同意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字。”

“尿路激光手术怎么做？”

“就是从尿路插管子进去，把结石打碎。这样的话，不会有伤口。对你母亲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医生补充：“但这样的话，没有十足把握一定能接触到结石部位，将结石打碎。”

“好的，我们同意。”俞敏和俞林没多想，答应了。

十一点不到，黄翠兰被推了出来。比其他手术病人都早。身上没有伤口，只有尿道里插着根管子。

到了病房。医生也来了，说：“打碎了一半。”

俞敏和俞林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旦病情缓解，黄翠兰恢复得比较快。胃口也好多了，什么都能吃。

但导尿管里的血水，连续几天没有干净。血水没干净，就不能拔掉管子，需要继续打吊针消炎。

直到第二十天，医生交代：“上午去做个照片复查。”

复查结果，将新旧两个片子相比较，连俞敏都看得出，输尿管里仍然还有结石，只不过比原先小了一些。

医生说：“奇怪，明明打碎了一半的，怎么还有这么大？”

俞敏问：“现在怎么办？”

“试一试体外激光碎石吧。这么大的应该可以打下来。”

于是，连续几天上午，俞敏带着母亲去激光科做体外碎石。连续做了六次。照片复查，没有丝毫效果。

最后，医生说：“这里的设备老化了，效果不行。没办法，你办出院手续吧。我介绍你去铁路医院，做激光碎石，那里的设备比这里好。”

俞敏只是一味听医生的，医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根本没有想一想，医生的治疗方案有没有问题，医院有没有责任。Ｗwω.ＳdιＣΗＸＷＺ.℃oΜ

只是在心里害怕着：花这么多时间和财力，做了这么多尝试，都没能治好母亲的病。

治个结石咋就那么难！

市一级医院，住院费用可以报销百分之四十五，自己也还出了八千多块钱，钱是借的。

出院那天，医生说：“你现在就带你母亲去铁路医院，我刚才给那边的邓元朝医生打过电话了，你直接找他就行。”

来到铁路医院，找到邓元朝医生，他是医院泌尿科主任。

俞敏本来只打算做激光碎石手术，不住院。

但邓主任说：“还是住院好一点，因为万一病人突然有个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应变。”

俞敏想想也对。就办了住院手续，交了一千元。

在铁路医院，黄翠兰又做了三次激光碎石，终于是打下来了。反正照片复查，输尿管里那颗大石头，不见了，黄翠兰也不再喊肚子痛。

俞敏认为，那就应该是打下来了吧。住院一星期，又花去医疗费用两千多元。

黄翠兰出院一个月后，南杂店附近新开了一家大型超市。黄翠兰的店子，没生意了。

开了几年的南杂店，以前每天偶尔还有几单生意，能卖出去几包烟，洗衣粉，食用盐，卫生纸，或者几瓶矿泉水，一些小孩子爱吃的辣条。

最近这几天来，一单生意都没有。

隔壁店的老阿姨，还每天对黄翠兰冷嘲热讽，说风凉话。黄翠兰受不了这个气。

每个月房租一百八，虽然是俞敏在负担房租，但黄翠兰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实在呆不下去了。

黄翠兰一再坚决要求，打掉南杂店，带着俞林回乡下。

俞敏心里很清楚，黄翠兰决绝地急着回乡下，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俞林。

黄翠兰害怕俞林，又在电脑上，出了什么幺蛾子，加重俞敏经济负担。

黄翠兰心想，到了乡下，不给俞林装什么电脑，扯什么网线，骗子就找不到他了。

俞敏很担心，还想劝说母亲留下：“万一你们俩身体，又有个三病两痛的，我一时来不及，咋办？”

可是，黄翠兰说什么也不肯答应，非要回乡下。思想工作怎么做，也做不通。并且黄翠兰开始着手清理东西。

俞林，则落寞地坐在一边，不吱声。

不开南杂店也可以，俞敏宁愿母亲和弟弟，跟自己同住，也不想母子俩回乡下去。

如果让母亲一个人回乡下，把俞林留在身边，好减轻母亲的负担。也不行，又怕万一母亲有一个好歹，连个打电话报信的人都没有。

可是，俞林现在染上了网瘾，回乡下，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信号，他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俞敏很是纠结！难以取舍。

商品货款没几个钱，一共只有一万多块钱，可以退给批发商。

俞林的三张信用卡，以及网贷平台里欠下的债务，俞敏都详详细细做了记录，接了手。准备慢慢替俞林还债。

至于拿什么还，俞敏的脑袋里，现在还是一片空白，还来不及想那么多。

眼看黄翠兰心意已决，俞敏见实在劝不了，只好答应，把母亲和弟弟俞林，送回了乡下。

俞敏又回到孤家寡人的个人世界。终于安静了，经济负担越重了，精神压力也越大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