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走到街边，一边拦出租车，去医院；一边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找谁借点钱好呢？

俞敏首先想到的是樊桂花。刚借了她一万，被俞林输光了。俞敏不好意思又开口。

其他几个好朋友，比如陈伶俐、周勇、周时刚、徐月莹，俞敏也都有欠款，两万的，三万的，不等。不能再开口了。

周军上次才还给俞敏四万元，都被俞敏用来还债了。周红周英这边，她们也难，俞敏不想开口。

情急中，俞敏拨通了洗脚城同事李莉电话。李莉是俞敏下属，洗发间的主管。

“我母亲生病了要住院，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哦，要多少？”李莉语气明显犹豫了一下。

“一万，要的急！”俞敏不敢借多了。

李莉回答：“哦，身上没有，要去银行取。”

俞敏说：“我把账号发给你，直接转账吧。你是什么银行？”

“建行。”

“我的也是建行，我把卡号发给你。”俞敏说完，拦到出租车了。

俞敏一只手扶母亲上车，一只手拿手机，给老板蒋尧打电话请假。俞林关上店门，也跟着上了医院。

医院人山人海。

挂号的地方，排起长长几路队伍。轮到俞敏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挂什么科，就说：“肾结石”

挂号处的人说：“肾结石属于泌尿科。挂泌尿科。”于是，俞敏挂了泌尿科。

黄翠兰一路肚子痛到医院，快要支持不住了。泌尿科门诊在四楼。俞敏和俞林各站一边，扶着母亲上楼。

泌尿科门诊医生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主治医生龙庆明。

龙医生问了问黄翠兰的病情，又从前后腰拿手捏成拳头，捶了捶，问：“这里痛不痛？这里痛不痛？”

黄翠兰已经搞不清是哪里痛，只觉得到处都痛。

“照个片。”医生说。

俞敏拿着照片单下一楼划价交费。照片室在二楼，俞林扶母亲去二楼等。

到处人山人海。

俞敏排队划完价，交完费，又把单子拿到二楼。

二楼专门有一间窗口收照片登记单，排顺序。单子递进去后，里面会有人大声对着对讲器，念顺序号，和照片室序号。

走廊墙壁顶上，安的有电子显示屏，病人姓名、顺序号、照片室序号，都显示在屏幕上。

所有等待的病人和家属，都挤在走廊上，仰着头看着屏幕，生怕错过自己的顺序。

本来就很挤窄的走廊里，安装了部分塑料椅子，供等候的人坐。但椅子数量少了，远远不能满足需求。人人都想挤站个空档，有个立足之地。

偶尔有搞不清自己顺序的人，错过时间。

这时就会从窗户里传出高音喇叭的声音：“18号张本初！请你赶快去2号照片室！18号张本初！请你赶快去2号照片室！”

被念到名字的人，十万火急的，赶紧往2号照片室奔。

有时候，屏幕会一直不动，高音喇叭也不响，没有人提醒。很久没有进展。

就听见有个病人在发牢骚：“半天没动静，又有人插队了！”

俞敏的单子递进排队室以后，里面的人大声喊道：“黄翠兰！36号！第四照片室！不要上厕所，憋着尿！”

俞敏看了看电子屏幕，才到20号。还有15个人排在母亲前面。黄翠兰想上厕所，俞敏提醒：“不能上，要憋尿。”劝母亲坚持一下。

过了将近四十分钟，眼看黄翠兰快憋不住了，屏幕上打出字幕：36号黄翠兰，到第四照片室！

终于轮到黄翠兰了。顾不得疼痛，黄翠兰在一儿一女搀扶下，快速来到第四照片室。

等照片结果倒很快，黄翠兰从照片室出去，上个厕所。不到十分钟，就有人递结果出来。

三个人再上四楼，这会儿黄翠兰的肚子痛，好象有所缓解。嘴皮也不那么惨白了，显示出了红晕。

医生看了结果说：“得住院，取石头。有颗大的，卡在输尿管里。肾积水很严重。”

黄翠兰身上带了仅有的两千元，先拿出来给俞敏办住院手续。

泌尿科病人多，已经没有床位了。护士安排黄翠兰住走廊。俞敏说：“我母亲年纪大了，能不能照顾照顾，住病房。”

“现在没有床位，等床位空出来了再换。”

其实，黄翠兰年纪不算大，六十多岁，头发全白，脸上皱纹多，显老。

接下来两天，除了每天必做的功课，打吊针，俞敏就是扶着母亲四处做检查和化验。心电图、脑电图、肝功能、抽血、留尿和大便、CT扫描、照片。仅抽血一项，三天中就抽了两次。

平均每天住院费用超过一千。主要是检查费和化验费用高。仅仅验血这一个大项，就有很多小项，化验费用高达两千多元。

晚上由俞敏在医院陪着，俞林则回店里睡。店里离医院有十几站路。

第二天，俞敏抽空，进建行，把李莉的一万元，全部取出来，放进钱包。sdＬＣΗxＷz.cＯＭ

给母亲补交了两次住院费，共计四千元。等于是，住院三天，还没做手术，已经交了六千元。

在医院里，俞敏睡不好。睡的是临时搭的行军用的那种矮陪床，十元一晚，天不亮就要收走，晚上九点再领出来。

第四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开机。有同一个号码的两次未接电话，都是陌生号码。俞敏看了一眼，篡着手机进厕所解手。手机响了，一看，又是那个号码。俞敏接了，问：“哪位？”

“我是余闻海，刚才打你手机关机呀！”

声音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俞敏蒙了：“谁？！”

“余闻海，你忘记了？”

俞敏还是没有想起来。听得电话里余闻海把手机给老婆佘香英，说：“你来说，俞敏都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佘香英接过手机，“喂！喂！”了两声。俞敏听出来了。是Z县科技局前同事，媒婆佘香英。

俞敏解释道：“我才开机。”

“十二月二十号你有空吗？”

俞敏猜测：“你儿子结婚？”

“是呀，请你喝喜酒。”

俞敏说：“好的。”

俞敏和蒋文的第一次婚姻，佘香英是媒婆。当时佘香英和余闻海是送了礼的。现在佘香英和余闻海儿子结婚，俞敏理应送礼捧场。

“周时刚的，我已经给了他老婆，周勇和你的，放在前门洗脚城门卫。”

俞敏回道：“哦，我等下去取。”

这下，手头的那点钱更紧张了。起码要送五百元。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