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前一天,蒋文二弟蒋顺,从东北来电话,说母亲闵元菊,在厕所摔了一跤,伤到头部。淤血压迫脑神经。住了一个月医院,将淤血抽掉了,但一些功能却没能恢复。
口水横流,大小便失禁。腿脚也不灵泛了,走不动路。还成老年痴呆了,都不认识自己的亲儿子了。
蒋顺在东北工作,没有买房,是租房居住的。
老太太经常将屎尿拉在床单上,棉絮上。还用手抓着自己的屎尿,往墙壁上、被窝上、床单上,到处擦。弄得整间房臭气熏天。
满玉珍只好给婆婆套上尿不湿,隔一段时间换一次。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一点,是深更半夜。闵元菊要蒋顺用轮椅推着她出去转悠。不顺着她,就大喊大叫,用拐杖猛敲床板。弄得隔壁邻居找房东投诉。
房东一看,蒋顺家里的情况很糟糕。小的才一岁多。老的七十多岁,是个老年痴呆,大小便失禁。成天大嚎大叫地。
楼上楼下,和隔壁邻居,有四个租户投诉了蒋顺。
还空着的两套房肯定会受影响,租不出去。于是房东催着蒋顺搬家,越快越好。
蒋顺没办法,在另一条街道,租了一套更挤窄的房,搬了家。
新家没住两个月,又有房客向房东投诉,说隔壁有个老太太,每天大喊大叫,吵死人了。还有臭味从窗户飘出来,臭死了。
于是,新房东又要赶蒋顺走,限他三天之内搬家。
蒋顺被搞得实在没辙了,这才给蒋文打电话,问能不能将母亲接回S市。
蒋文将情况与俞敏说了,商量接人的事情。蒋顺这是走投无路了,俞敏理解。
俞敏表态:“马上接回来,白天请个保姆守着,晚上我们自己守。”
俞敏向馆长易作光请了五天假,跟随蒋文,开车到东北接母亲。
闵元菊个子高大,身材肥胖,体重一百八。要穿尿不湿。自从摔了一跤后,丧失部分走路能力,没人搀扶,迈不动腿。有人搀扶的话,可以移动脚步。
蒋文一个人背不动母亲,需要两、三个人搀扶,抬着走。
来回四天时间,蒋文开车开到虚脱。车里臭气熏天。俞敏则不断给老太太更换尿不湿。
闵元菊认不得自己的大儿子蒋文了,也认不出大孙子蒋超,更认不出俞敏。竟然管俞敏叫嫂子。
才刚起步走上正轨的建筑公司,离不开蒋文。俞敏也要上班,蒋超要上学。谁来管闵元菊呢?
俞敏提议,请个白班保姆。俞敏下了班,保姆走人。这样,费用上会低一些。
可是,俞敏母亲黄翠兰不同意,并自告奋勇:“我来守。”
蒋文看一眼黄翠兰,说:"这不行吧。你身体也不好,俞林身体也不好,店里和俞林都需要人守着,怎么能让你老人家受委屈呢?"
黄翠兰说:“请保姆也是请,请我也是请,不如把请保姆的钱给我,我来照顾。你们也放心一些。”
俞敏问母亲:“你是认真的?”
黄翠兰回答:“当真。”
俞敏问:“店里怎么办?”
黄翠兰回答:“我两头照顾着,店里生意不多,我不在的时候,叫俞林看着,没事。”
可是,闵元菊虽然老年痴呆,却不喜欢一个老太太伺候自己。给她一碗粥,喝一口,就说太烫了,猛地一下,朝床角倒。
不是朝床前的地下倒,非要倒进床里面靠墙的角落里。打扫的时候,得把床移开了。否则,拖把够不到撒了粥的地方。
你说这倔老太太,气人不气人?!
拉尿的次数,数不胜数,一天起码几十次。一会儿敲床板,大声喊,我要拉尿!一会儿敲床板,大声喊,我要拉尿!
闵元菊下身是光着的,不肯穿短裤,更不肯穿长裤。
每次闵元菊一喊,黄翠兰就屁颠屁颠拿着尿盆,端到床上,使劲塞到闵元菊屁股底下。拉完,黄翠兰給端到厕所冲洗。
有时候尿盆位置没放好,尿漏在床单上,棉絮也打湿了。得重新换棉絮和床单。
每天两个阳台都晒满了。没有太阳的天气,下雨天,就只好用电烤火箱烤干。满屋都是尿骚味。
伺候了一个月不到,黄翠兰累得腰酸背痛,无法坚持。对蒋文说:“太难伺候了,你还是请个保姆吧。”
俞敏托亲戚,从乡下老家,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月工资一千五,包吃住。
一天中午,保姆给俞敏打电话:“老太婆又把屎拉在床上了,到处擦的有。想把她弄到卫生间冲个澡,但我弄不动她,怎么办?”
俞敏建议:“那就拿毛巾把身上擦干净。”
保姆说:“肚子上、手上、脚上,都沾的有屎,擦不干净,得全身冲洗一遍。否则臭味去不掉。”
俞敏只好打个车,匆匆忙忙回家帮忙。
下午,俞敏刚到办公室,家里又出状况了。
老太婆说饿,催着保姆给弄点东西吃。保姆给弄了一小碗甜酒桂圆汤。闵元菊嫌烫,手一扫,汤撒了一地,碗也碎成两半。
老太太吃东西和拉尿一样频繁。一小时不到,嚷嚷着饿了,给弄点东西吃。一个白天下来,要吃七八次。不给弄吃的,就大喊大叫,扯着嗓子眼喊个不停。
等俞敏下班回家,保姆说:“你家这老太太,脾气太丑,我是伺候不了了。我想明天回乡下,你另外请个人吧。”篳趣閣
晚上,蒋文在家。老太太也不能消停。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
深更半夜,敲的床板咚咚咚震天响。蒋文爬起床,来到母亲床前,问:“怎么呢?”
闵元菊没好气地吼道:“他伯父,推我去楼下走走嘛!”
老太太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不知道她把蒋文当成印象中的谁了。
蒋文说:“外面黑,风大。”
闵元菊抬手就给蒋文一巴掌。只不过蒋文身材高大,这一巴掌没扇着脸,扇在空处。
闵元菊嚷嚷:“肚子饿,你想饿死我吗?”
这时已是凌晨三点多钟。俞敏也爬起床,来到母亲房间:“我给你下点面条,怎么样?”
闵元菊眼一瞪,骂道:“不要这个臭婆娘弄!”
蒋文说:“好,好,好,我去下面条。”
俞敏给下了一小碗面条,份量很少。一天到晚,吃了太多次。不能让她吃多了,否则不消化。
俞敏让蒋文給端到床前。老太太一看,这么少一碗,不满意,抬手就将碗扫落在地。碗又碎了,发出清脆的响声。
面汤溅湿了蒋文脚上的拖鞋。
蒋超也被吵醒,实在忍不住了。走进奶奶房间,恶狠狠地质问奶奶:“看你把我爸和妈折磨成什么样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从俞敏正式进门的第一天起,蒋超就管俞敏叫妈。从没见过蒋超动这么大气。
俞敏推着蒋超肩膀,让他回自己房间去睡觉,小声对蒋超说:“奶奶糊涂了,脑子不好使了,不能怪她。”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