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偌大的房门,被秘书小心翼翼地带上。
宽敞的贵宾室在极短时间内迅速被清场,之前的喧闹烟消云散,仿若被一层冰冷透明的屏障罩住。
贺南枝纤长的眼睫微颤,视线落在对面。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仪态矜贵从容,修长指骨漫不经心地拂过主办方离开时不忘奉上的热茶,未沾一口。
熟悉的面容让她略有些恍惚。
怎么会是他来了?
没记错的话,自己摇得那位是——迟林墨吧。
贺南枝眉心微蹙,正想着拿出手机确定一下。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注视。
谢忱岸忽而抬眸。
贺南枝尚未来得及躲避的眼眸撞进了男人墨色深瞳。
没等她反应,却见对方长指提起精致瓷白的茶壶,纡尊降贵地亲自倒了杯,不疾不徐地推过来:
“想喝茶?”
贺南枝眼尾无意识垂落。
灯光下,男人色调极冷的长指微微屈起。然而虎口那颗靡艳的小红痣灼了她乌黑瞳仁。
脑海中不受控的浮想联翩。
她转瞬就移开了视线,免得继续冒出什么色情画面。
想到什么似的,贺南枝冷静下来,稍微坐直了些。她本就穿了袭霜色的曳地长裙,雪白的肩线很美,一改先前慵懒状态:
“谁想喝这个了。”
“倒是你……墨墨呢?”
见她这副恨不得划清界限的模样,谢忱岸神色淡薄了几分,随即拿起被她拒绝的茶,气定神闲地抿了口:“有事,我来。”
贺南枝原本只是欲拒还迎一下,没想到他递出来的茶又收了回去。
怔了几秒
轻勾淡红色的唇:“谢总这么大牌的人物,我呀,可请不起。”
这话,听入耳像是阴阳怪气的恭维。
换旁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谢忱岸面前这般放肆。
反观谢忱岸并未生气,被茶水润过的薄唇多了几分绮丽之色,更显得那张俊脸浸透着祸国殃民的瑰美。
他轻应了声,同意道:“你确实请不起。”
“……”
贺南枝面子挂不住,合理怀疑他这是在内涵自己小糊咖的身份,不服输似的想要呛声回去,转念又止住——
谁要跟他这个没有凡人七情六欲的资本家比权势财力,简直是自取其辱!
话哽在唇齿间,半响才微微一笑:“那你屈尊降贵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谢忱岸眼眸微微眯起,刚准备开口,随手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气氛似是静止了。
除了闹得让人心脏不适的铃声外,再无其他。
谢忱岸视线掠过屏幕上方,并未着急接通。
反而极慢地掀睫看向她,清冽声线续了点意味深长:
“还债。”
还债?!
贺南枝头脑风暴,秒懂他的话中意味。
这辈子的好教养都用在了这一刻,眼尾跟着浸透出淡淡胭脂色。
是气的。
这时,他似是觉得气得不够。
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但仅此一次。”
贺南枝:!!!
一辈子的脏话在脑子里说完了。
谢忱岸不给她机会,神情自若地站起身,缓步离开长桌,走到了巨幅落地窗前的位置接通电话。
透明的玻璃足以俯瞰外面整个璀璨夜景,恰好有光照进来,无形中将他极其俊美的侧颜轮廓勾描出一抹凌冽的弧线。
这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身居高位者气场,哪怕是简单站姿的侧影,都像在冰冷无情的俯视众生——
贺南枝没有刻意去偷听谢忱岸与人谈事的商业机密,只是那双清透带了点控诉的眼眸,盯着这个看似端方禁欲,西装革履的男人。
实则要不是亲身经历,难以想象他会在床上裸着性感身躯,极具破坏欲的模样。
而她怎么能不气?
这么身娇肉嫩的身子,从小养得都没怎么生过病,第一次受伤这么严重住院,居然还是跟谢忱岸初尝禁果,拜他所赐进医院的!
现在区区一千万,就算是还债了?
还得哪门子债?
短短五分钟。
在她已经打好腹稿,要跟他讲大道理的时候。
贺南枝还不忘记润嗓子,下意识地抬手,拎起对面的白瓷茶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倒了一杯稍微冷掉的茶水。
自然不过的端起抿了口。
恰好谢忱岸那边挂完电话,转过身过来。
继而,薄唇勾起淡弧。
贺南枝清醒了瞬。
润着水光的双唇微微抿起,还来不及咽下。
就在场面即将尴尬。
紧闭的大门被敲响两声,一位挺眼生的年轻秘书恭恭敬敬地推了进来:“谢总。”
贺南枝连方才要控诉的话,连带冷茶一起慢吞吞咽下了。
忍了。
随即,就在谢忱岸淡淡应了声时。
她假装无事发生,将白瓷茶壶以及空掉的茶杯欲盖弥彰地放回去。
秘书办事效率极强,显然已经跟裴曜的经纪人全方面沟通过,低声汇报:“人还在外面,想亲自给贺小姐赔礼道歉。”
泗城人尽皆知第一豪门姓谢。
即便谢氏的家族传统是要富贵得不显山露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跟谢忱岸说上话的,也正因如此,先前贵宾室的一干人等,包括主办方都被请了出去。
所以秘书欲言又止,静等吩咐。
显然谢忱岸嗓音透着沁骨的冷意,不会留有和解的余地:“让他找律师谈。”
“一只眼既然提出要索赔一千万,你亲自送裴曜去医院做个伤情鉴定。”
秘书回忆了下那伤势,充其量就是眼睛血丝多了点。
恐怕。
随便找一家小药店买个眼药水,就能治好。
“要是没伤……”
“报警处理。”
男人语调极冷,说话时侧脸轮廓如玉石雕琢,冰冷俊美。
落在旁人眼里,平添了摄人心魂的锋芒感。
这很符合谢大公子平素里的行事作风。
贺南枝唇间清茶的香味没散去,看着他没吭声。
-
天价敲诈勒索,就算是坐拥千万女友粉的新晋顶流,也得乖乖铁窗泪。
这般大动干戈,引得秘书好奇地瞧了一眼从始至终安静端坐在椅子上的贺南枝,他是新应聘进了谢忱岸的精英团队,尚且不知这位什么身份。
但是能让自家谢总抛下上亿的签约项目,临时命司机改道,空降到这里给人撑腰。
可以见得,这个在娱乐圈咖位几乎为零的小明星,私下单独碰见了。
也得尊敬着。
秘书暗暗窥视的目光还没收回来,却看到贺南枝似乎不怎么领情,清灵的音色极好听,自以为很小声地:“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欠我的多着呢。”
秘书没想到还能现场免费听八卦。
嗯?
这难道谢总欠得情债?
谢忱岸淡如远山的眉目未有丝毫变化,反而静静地看她一眼:“那你欠我的呢?”
贺南枝假装没听到。
微垂着眼盯着裙子,指尖拂过柔滑面料,衬得肤色几近雪白。
事情解决。
谢忱岸并未有想听她答案的意思。
似随口一说,便单手扣上西装纽扣,恢复往日矜贵淡漠,径自离开这里。
守在外面的保镖如来时那般,恭恭敬敬地打开大门。
贺南枝望着男人修长挺直的背影逐渐消失。
红唇张了张,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没有喊住他。
算了……
忽而。
手机亮起。
是谭颂发来的。
贺南枝心不在焉地,没点开看,只有光滑如镜屏幕上一条条消息浮现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你跟哪位什么关系?」
「你摇来的?!!!」
「卧槽卧槽卧槽咱们要小咸鱼翻身了?」
「大佬随便露点资源,就够……」
若是看到,一定要讽刺自己这位经纪人。
白日做梦。
-
直到微凉的水温浸透进薄软脊背,贺南枝才蓦然回过神来。
此刻已经回到公寓。
简单洗了个澡,便随手扯过一件墨绿色薄绸睡袍裹住自己,伴着空气中的玫瑰暗香萦绕,裸露的玉足轻轻踩着一尘不染的地毯回到卧室。
走到床边坐下,贺南枝没忘记找人算账。
伸出手,摸索到了搁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
也不管机身薄热的温度会烫到自己手心格外稚嫩的肌肤,她唇微抿,找到迟林墨的微信,极快地编辑了条消息过去:
「迟林墨!我摇你来——你就摇谢忱岸来,你这个叛徒,到底是哪一国的?!」
一分钟后。
贺南枝收到了长达十五秒的语音。
迟林墨嗓音听起来格外倦懒:「小鲤儿,不是哥们见死不救,你跟忱岸订婚后,你的监护权是在他手上,这不是恰好你发信息的时候,被那位看到了,我怎么可能越过他……你也可怜可怜我啊。」
在泗城,大家都是一个圈的,几乎降生起就认识。
正是家族间的关系好,自从谢家和贺家即将联姻的事情私下传出后,该避嫌的,几乎都有意识地避了——
迟林墨连续发来了语音:「再说了,我记得你跟忱岸以前关系不挺好,怎么订婚后反而……陌生了?」
措辞许久,他才总结出最后三个字。
迟林墨一口一个订婚,让贺南枝不正视这件事都不行。
明明想忘记的,可是……
贺南枝眼波微闪,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谢忱岸那句淡到骨子里的——“那你欠我的呢?”
他们订婚本就是一件难以启齿的意外!
她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地以未婚妻自居,请他出手帮忙?
她还要脸!
贺南枝坚持:「就是你叛变了我!你完蛋了!」
见她不想提。
迟林墨八卦欲不重,转而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商量道:「这样吧,我提前告诉你一件事,赦免我今晚罪过了?」
贺南枝:“?”
片刻,迟林墨给她远程发来一张新闻截图,时间是近期,头版的标题很清晰入目:
【谢氏董事长正式宣布退隐,其长子谢忱岸任命为集团新任ceo——】
配图。
是在金融中心大楼前,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劳斯莱斯停驶在空旷的路边。
而谢忱岸从车内下来的身影被媒体恰好捕捉到,像素太糊缘故,只能看清线条凌厉的侧颜轮廓,薄唇微抿起冷漠弧度。
其实就一年多没见,新闻上谢忱岸极精致的骨相没有什么变化,却更具备家主气场了。
随后。
迟林墨语音过来;「恭喜,谢忱岸这次回国正式接管家族企业,你们的婚讯很快要公开了。」
公开了。
这三个字让贺南枝柔软身躯几乎朝被子倒了下去,浴袍下的腿是真细,在靡丽的暧黄灯光下还透着羊脂玉般的嫩白,微微抵着床单蜷缩了起来。
这算哪门子喜事!
幸好。
迟林墨懒散低笑着。
继续发来语音:“怕了?”
“这是媒体瞎写的哈哈哈哈,真正原因是,他别墅那个堪比海洋水族馆的巨型鱼缸,突然爆了!!!”
“养得那条鱼,差点丢了。”
不是公开?
等等?
贺南枝猛地坐起身来,绸滑的布料顺着肩膀往下坠落,片刻才幽幽道——
“他那鱼可真宝贝哦。”
在国外一年半没有动静。
鱼缸一炸,宝贝鱼没有豪宅了,就巴巴跑回来。
迟林墨意味深长:“确实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