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拨草寻蛇 蔓生烟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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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倪妙筠掷地有声的话之外,赌坊里一时寂静。

当然没有人会怀疑她有一人毁了茶帮上下的本事,只是这几句话问得像一根针扎入在场每个人的心头,让人有苦难言,一时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姑娘……”于右峥哑着声,连张了几次嘴都吐不出字来。

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咽喉已急的发干。

倪妙筠扫视左右,道:“这里都是你的帮众罢?有这么难以启齿么?”

于右峥摇了摇头,每每都只像左边摇了一半便即作罢,看着甚是无奈,似是发现其中不妥,又连忙点了点头道:“都是自家兄弟,过命的交情了。姑娘……”

“好!”倪妙筠忽然抽剑向于右峥脸边刺去。

这一剑剑光灼灼,像是要削下于右峥的耳朵以示惩戒,不想长剑忽然脱手电射般飞去,将站在于右峥身后的男子刺了个对穿。

长剑余势不息,将他壮实的身体带得腾空飞起,直贯入墙壁牢牢钉死!

那男子未发出半点声响登时气绝而亡。

若是平常人中剑也会大呼片刻才力竭身亡,倪妙筠这一剑却是力贯长剑,入体后震碎内脏,才将他立毙于剑下。

她本可一剑刺穿咽喉,只是又有刻意显露武功震慑全场之意,倒不是残忍好杀。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大哥……”荀永春满面悲愤,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流露出拼命之意。

只是于右峥未曾发话,不敢擅动。

“你们不必难过,老五是午夜那边的人。”于右峥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压低了声音道。

手势似是他们帮中兄弟传递信息的密语,压低了声音则是只对倪妙筠一人解释,怕她有所误会。

果见茶帮的几名当家个个目瞪口呆,却一声都不敢吭,显然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于右峥又打起了手势,低声向倪妙筠道:“你们动手,让姑娘把你们打出去!”

喝骂声大作,随即乒乒乓乓声四起,几条大汉接二连三地被扔了出来。

被撞倒的门扉里向里看去,只见倪妙筠坐在于右峥对面,施施然道:“你们再靠近半步,再发出半点声息,我就杀了他。”

茶帮上下个个怒容满面,却敢怒不敢言,又听倪妙筠道:“把门关好,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赌坊的门被迅速地堵上,被扔出门外的帮中首领凶神恶煞地守在四周,谁要还不开眼,免不了要被这几位受了一肚子气的大汉一顿好打。

“现在可以说了么?”倪妙筠一双妙目四周一打量,又似侧耳倾听,确认无虞后才道。

方才于右峥摇头叹息时向左摇了半下,一共两回,才又说都是自己兄弟,如此隐秘地传讯倪妙筠身后坐边第二人不是兄弟。

他原本也是姑且一试,不想倪妙筠不仅冰雪聪明,江湖经验之丰富也令人咋舌,一出手就替他料理了干净。

于右峥又惊又佩,苦笑道:“姑娘见谅,实是难言之隐,不过姑娘既有命,茶帮便是上上下下都赔了出去也只能认了。”

“你说,我听。”

“这要先从午夜说起了。平日里我们都叫他五爷,可他每每在午夜召集我们相见,又自称午夜帮,所以背后我们不敢称呼他名讳,就用午夜来代替……”于右峥再不敢违抗,气苦道:“茶帮在淦城也算呼风唤雨,可是与马帮,酒帮等等六大帮一样,背后都受五爷节制。六大帮表面上风风光光,实则经营所得有大半都要供与五爷。这人武功太高我们反抗不得,他担心我们私底下阳奉阴违,一面另我们六大帮派互相争斗,结成血仇无数,一面又令我们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犯些大案要案,好拿捏把柄逼我们就范不说,从此也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白玉美人与我而言高不可攀,我也无意与刘家为敌。可五爷有令,我无可奈何,不去也不成。只得将白玉美人与二百两银子等同……”

“这么说来,你们帮会也就是堪堪支撑得住了?”

“可不正是如此!”于右峥怒意勃发,低声道:“每年上缴了大笔大笔的银两,官府处还要打点,养活了帮众几乎没有余钱。不瞒姑娘,那二百两银子除了实在不敢取白玉美人这等价值连城之物外,也是实在需要这些钱贴补帮里。若不是六大帮派都活得如此艰难,也不至于姑娘一入城便被他们当做奇货,想要对姑娘动手了。”

“你刻意为之,也是缘由之一吧?”倪妙筠一想此前被人轮番暗算,也是心头有气。

她武功虽高,但是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还真是不好应付。

也幸亏天阴门里勤加编纂的行走江湖笔录,柔惜雪又逼着弟子们人人精修,现下才能游刃有余。

“在下至今不知姑娘死死追踪究竟何意,实是迫于无奈,姑娘见谅。”于右峥艰难道:“在下的武功不入姑娘法眼,茶帮里却是以在下的武功最高,也正因如此,茶帮才能在淦城不倒。在下若是出了事……唉……”

“其情可免。”倪妙筠目光忽闪忽闪地沉思着道:“这个五爷人在哪里?”

“不知。从来只有他召集我们,我们见不到他。召集日期从来不定,地点也不定,也从来见不着他人。有时在城外河堤,他的声音从树上飘来。有时还在乱坟岗里,他人就在棺材里与我们说话。”于右峥唯恐倪妙筠不信,事事说得清清楚楚。

“他除了向你们供奉银两之外,还要你们做什么?”

“没了,只要银子到位,没有反叛之心,一概不管。白玉美人在下夺不到,只得以等价的银两对抵……”于右峥指了指背后的死人道:“这人就是他派来暗中监视我们的,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若不是五爷要在下安排他进了帮中,在下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光明正大地找上我,就是要我老老实实地给他纳供。”

“这是要算在我的头上了……”倪妙筠依然在沉思着道。

“不敢,不敢。只是姑娘要问的事情,在下是万万不敢把五爷供出来,但是又不敢欺瞒姑娘,只得将他除去。”

“你们都不知道这个五爷是什么人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半点都不知。”于右峥叹息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

“淦城里的帮会故老相传,在三十年前原本有七大帮会,其中有一家暗中欲举事,后来在一夜之间被午夜帮杀得干干净净,一条活口都没留下。后来半年之内,与他们约定一同举事,前来助拳的江湖豪杰也都不明不白地送了命。也是至此之后,淦城里再没有人敢反抗午夜帮。而在这里暗中掌控大局的,也都是五爷,几十年前就是五爷,现在也还是五爷。”

“就是说五爷只是一个代号了……”倪妙筠讨要来纸笔开始写信,于右峥帮着磨墨,他不敢靠近,只是磨好了之后远远递上。

不多时信已写好,倪妙筠封好了封口收在袖中道:“你跟我走。”

“在下犯下罪过无数,姑娘要拿在下不敢有违,只是……只是请姑娘见谅,在下想向姑娘讨要一日光景,实在是上有高堂,中有兄弟,下有小儿,不得不安排妥当。”于右峥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向倪妙筠磕头恳求道。

倪妙筠有些哭笑不得,她当然知道抓于右峥不是去认罪伏法,当然也不便揭破。

再转念一想,于右峥的确未必能活着回来,遂沉吟道:“你的兄弟不必去见了,见见家小就成,我和你一道儿去,一个时辰,不能再多!”

“是。”于右峥一愕,暗道古怪,却不敢有违。

两人出了赌坊,于右峥向帮众们点点头,示意不可造次,又示意保重,让帮众们大吃一惊,又在他严厉的目光与倪妙筠神威震慑之下不敢动手。

俱怀着悲愤与恐惧之意,直勾勾地盯着于右峥。

倪妙筠在城中闹了一顿,再将于右峥带走。

其余敌对帮会知晓之后,茶帮今后的路可想而知将有多艰难。

正欲行走间,前方惊慌失措的人声大起。

只见几条大汉当先开路,街道并不宽敞,赌坊门口更人山人海都是看热闹的,路人避之不及,便被大汉毫不客气地抱以老拳丢在一旁。

倪妙筠眯了眯眼停步不动。

她目光一扫,便见此前铩羽而归的李帮主去而复返,想是此前吃了大亏心头不爽,带足了人手要来找回场子。

“仙子且慢行一步。”李帮主笑吟吟地迎上,朝倪妙筠拱了拱手道:“在下得见仙颜三生有幸,不知仙子可否赏脸到鄙帮一叙。在下也好奉酒备宴,以谢此前不敬之罪。”

倪妙筠不愿与这些江湖人士纠缠,现下拿清了头绪更不愿久留,正欲出手打发,忽然心中一动,曼声道:“我懒得与你计较。于右峥罪孽深重,我来此是拿他回紫陵城归案,与旁人无关,你且退下。”

李帮主吃了一惊,瞪视倪妙筠片刻,又露出个笑脸道:“姑娘若是官府中人,还请出示信物。”

倪妙筠心念果然如此。

这李帮主去而复返,现下还敢咄咄逼人,一副不跟着他去就要动手强留的模样,必然是背后有人撑腰。

她微微一笑淡然道:“你是什么人?也敢问我要信物?”

“在下不是什么大人物。”李帮主眼珠子咕噜噜直转,道:“只是姑娘今日伤人无数,光天化日之下总有王法。若姑娘是官府中人,要捉贼还说得过去,若不是的话……嘿嘿,还请姑娘赐下个名号。”

于右峥忽然两步上前,向李帮主狐疑道:“你……”

他一声出口,同时也忽然出手!

这一下出乎意料,出手也是快得出奇!

李帮主本也是淦城里的一把好手,可万万没料到于右峥会突然动手,更想不到他一出招就是杀招!

只见李帮主骇然大叫,急速向后退去。

可于右峥双手成爪,瞬息已到面前,他不敢再退咬牙伸掌还击,两人战成一团。

战局忽然而起,又骤然停止。

还未等李帮主的手下扑到救援,两条人影已然分开。

李帮主胸口上被开了个血洞,正涌泉般喷着鲜血。

于右峥施展轻功狂奔而去,留下愤声骂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问人名号,就凭你,也配?”

恍然间倪妙筠也已消失不见,于右峥正奔行间,只听耳边传来声音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师承天阴门?”

“二十年前家父曾有幸见过天阴门高人,还承了些恩惠,至死念念不忘。更传下家训,待天阴门如师门。姓李的对姑娘大呼小叫,在下容他不得。姑娘有命,在下半点不敢不从。”于右峥有些眷恋地回头望了望茶帮,才狂奔出城。

“不回家去看看了?”

“不必了……帮中兄弟若能保存,自会代再下看顾老小,若是不能……”他自知此去难以幸免,遂找机会料理了茶帮的大对头之一,也算是替帮中兄弟再出一份力。

“那你运气还不错。”

在于右峥愕然回头间,倪妙筠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点了点头。

天阴门几乎不踏足盛国大地,二十年前会于右峥父亲见过的天阴门弟子,只会是流落江湖的祝雅瞳。

以于右峥的武功和能力,在吴征召集的这波江湖异人中也属突出,必然会受到善待,再加上这份旧缘,看顾一二理所当然。

更何况,旁人不知道五爷是谁,倪妙筠却知!

二十年前栾广江登基,燕国以雷霆之势扫平暗香零落贼党,而大秦国里贼党却像虫蚁一样暗中滋生,终成心腹大患。

霍永宁几乎在吴征心中插了一刀,还不停地旋转搅动,让吴征如坠十八层地狱般苦痛。

那么盛国呢?

盛国有没有暗香零落?

宁鹏翼留下的[遗产]像脓疮一样爬满了中原大地,吴征猜测盛国一定会有。

这里的贼党不会像燕国一样因争权夺利而被覆灭,也不会像秦国一样被重点扶植。

盛国羸弱,这里甚至不具备夺权的意义。

因为一旦出现朝政动荡,这个国家的唯一下场就是迅速被灭亡,夺之无用。

从未听说盛国有贼党之患,吴征却知这里一定也有,只是藏在暗处甚至不为人所知。

如果大秦里的贼党被重点培养,那么羸弱但安定的盛国就像是血库,源源不断地向大秦输补着养分。

自从查到[江枫璃]莫名其妙的行为之后,吴征便有所感。

闽越之地多山,就像大秦国南边的蛮族之地一样。

霍永宁,向无极与蛮族多有来往,在盛国这里定然也会依样画葫芦。

吴征会小题大做请动倪妙筠操办捉拿[江枫璃]之事,本就希望能顺藤摸瓜,摸出其中的脉络来。

如今倪妙筠不辱使命,这一招拨草寻蛇,恰巧挖出了踪迹,又轻描淡写地装作懵懂不知,只是碰巧遇上。

如此举重若轻拿捏得当,倪妙筠也是颇觉兴奋!

柔惜雪苦熬二十年之仇,索雨珊丧命之恨,还有柳寄芙等人的血海深仇,全都要算在暗香零落头上!

不死不休!

而于右峥的运气着实很好,有了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茶帮必然会是关键的一颗棋子,暗中保下来自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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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府书房里吴征兴冲冲地拆开书信,倪妙筠的字迹跃然而出:[吴君,见信万安。妾身已安然而归,不日当到府造访……]

吴征松了一大口气。

近来与倪妙筠书信往来,虽只谈公事,倒是相互之间熟识了不少。

为安全计,心中言辞语焉不详,但也看得出她已查到线索,才会不日到府造访。

听闻她顺利返程且颇有斩获,也是开心不已。

想起送她的礼物已准备好,届时宴请犒劳她的菜谱也已精心编制,倒有些迫不及待。

此时只觉一股花香扑鼻,人未至,香袭人,不由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只见书房外栾采晴提起裙角跨入道:“没有妨碍你吧?”

“事情总也做不完,打扰不打扰的无妨。”吴征心情大佳,露出个微笑道:“请坐。公主有什么指教?”

栾采晴从凉州来盛国,一路上安分守己从不出幺蛾子,到了盛国以后也是深居简出,除了偶尔上街采买之外,其余时间均不曾离开居住的小院。

今日突然来书房,算是稀客。

她听吴征叫她公主,做了个鄙薄的鬼脸,也不客气自行寻个舒适的位置坐了。

吴征为她沏上一杯茶,她也大喇喇地等候,待沏好了伸手接过。

“你叫我公主是什么意思?羞辱人么?”栾采晴眯眼乜目,沉下了花容道。

有些事心照不宣,除了公主之外,姑姑当然是叫不出口,也不怎么愿意承认的,吴征实在不知要如何称呼她。

不想栾采晴直接说破,着实让吴征头疼了一会儿,索性道:“不然要怎么称呼你?”

栾采晴冷哼一声,倾过上身凑近吴征,以手支颌,忽然展颜一笑道:“若按辈分呢,就叫我姑姑,若是不愿叫呢,以后叫彩儿怎么样?要不叫晴晴也成。”

一时霜雪一时百花绽放,变脸比起翻书还快,连吴征都有些适应不来。

从前祝雅瞳也时常难以捉摸,可善意却是满满,栾采晴则难以分辨。

这句话可叫吴征已经十分厚的面皮有些微红,看栾采晴笑得真诚,双目还清纯得无辜,话中暗指的雅儿和瞳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即使已在秋季,江南的气候依旧温暖,加上吴府诸人内功均深,栾采晴现下的衣着依然清凉。

她撩人的动作几乎不加掩饰,甚至有些刻意。

前倾之时那怀藏汹涌的恩物几乎将轻薄半透明的衣衫给压塌,看似不经意,实则必然地露出半痕幽深沟壑与雪嫩嫩的乳白肌肤来。

吴征不自禁地冒出冷汗,几点汗珠还止不住地顺着鬓角滴落。

即使早先在吴府与祝雅瞳的相处,吴征也不曾如此狼狈过。

当时心态大为不同,对祝雅瞳全是一番仰望,还自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几乎也不抱任何希望。

祝雅瞳偶有逗弄之心,也均是亲昵的动作,展露体态之性感全是无意中为之,比起栾采晴可收敛得太多。

吴征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从前就有放荡之名,她显然对男子的痒处了若指掌,刻意[放荡]起来杀伤力巨大。

何况吴征近来诸事繁杂,家中女眷也是一般如此,算算已有数月少近女色,他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现下面对如此绝色的卖弄风骚着实难以招架。

“你若不介意,我就叫姑姑吧。但是你不许喊我侄儿。”吴征板着脸道,也不知是为了缓解失态的尴尬,还是欲正色言论,警告栾采晴莫要过头。

“好哇。”栾采晴挑着眉扬了扬下颌,凤眼中四射的媚光忽然敛去,也板起了脸冷冰冰道:“看你一副嫌弃的模样,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也不是故意来找你麻烦打扰你办正事。”

吴征怔怔看了栾采晴片刻,有些怜悯道:“其实府上也没不许姑姑做什么,平日里常出来走动走动也是好事。”

“呵,这些好听的话儿,你对柔惜雪那个贱人去说!”栾采晴全然不假辞色,甚至对吴征的怜悯厌恶道:“我没甚么喜好,更不需人来可怜我!”

“不是可怜……那姑姑喜欢什么,我着人去办就是了。”吴征无奈说道,心中也有几分狐疑。

栾采晴无论如何都是燕国公主,从前一贯养尊处优。

到了吴府之后一应用度吴征给的并不少,但怎么也比不上她在燕国之时,要说没有半点不适,那也未免太过随意了点。

而且不是吴征要把她[软禁]在吴府,除了这里还能当她是个普通女子对待,甚至有保护她的意思,在外她是寸步难行。

栾楚廷绝对不介意皇宫里多上这么一位可做炉鼎的绝色。

“祝雅瞳不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还偏要当她的面做给她看,你着人去办吧。”栾采晴依然寒着脸嘲弄道。

吴征清楚这倒是真真的大实话,若是祝雅瞳在这里,方才那段彩儿,晴晴的怪话她会说得更加大声,做得也会更加过分。被她抢白了好一阵子,吴征就是泥人捏的也心头火起,忍不住沉下脸冷冷道:“姑姑要是有事相商,那就好好说事。

若是无理取闹或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了无聊,想找人耍子儿,恕我现下实在没空奉陪。”

“嗳,怎么好端端地发起火来。别别别,我一应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吴大官人,得罪了今后可怎么办哪?”栾采晴转瞬又换了副颜色,一脸讨好,双目里水汪汪地可怜巴巴望着吴征。

“那就好好说话。从前的恩怨我现下没工夫算,姑姑等我过了眼前的难关,咱们再好好算清楚不迟。”吴征暗中早决定不能给她好脸色,否则不知道她还要作什么怪,依然冷言冷语。

“恩怨先不算,你能活过了明年咱们再算不迟。”栾采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居然变了个正经模样道:“不过帐还是要时时算清楚的,我不喜欢欠人,也不想被人说靠了你接济才没被饿死。”

她伸手在怀中一掏取出张小笺道:“你先看看。”

吴征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这一回比先前还要多。

只因栾采晴将小笺贴胸收藏,不说取出时的动作如此暧昧又大胆,还可想而知这张小笺上还带着体温与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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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么?是怕我下毒,还是怕烫手啊?”

栾采晴一本正经责怪的模样,让吴征心里暗骂,抬眼看了她半天,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故意耍自己来着。

硬着头皮接过小笺打开一看,上面以娟秀的字迹列全了吴府用在她身上的种种开支。

“什么意思?”

“我问过你那个没把儿的兄弟,这份清单罗列无误,自我来了这里以后,一共花了你三百八十四两五钱银子,你若是不信,不妨去问问你那个没把儿的兄弟。”

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怪话几乎让吴征跳起脚来。

她说的是赵立春,这一次吴征跳脚之余,都有些佩服那张利嘴。

就算是个太监,被她套上个新词儿就变得怪怪的,还让人心头不痛快。

偏生她双目里可以不含半点杂质,清澈见底,又清纯得像个未出闺阁半步的处子。

生气之余,想骂也骂不出来。

“不用查了,你说多少就多少。吴府和祝家的光景就算不比从前,这些钱还拿得出来。”吴征反唇相讥,把祝家二字说得很重。

一来祝家现在的残破,当然有姓栾的[功劳],另外也讽刺她身无分文,靠祝家的银钱度日。

“那行,这笔钱算我向你借的,另外我想再赊一笔钱,最迟两个月之后连本带利一并还你。”栾采晴伸出一只手掌摇了摇道:“五百两即可。你不用拿祝家来激我,不需她的钱,我照样能养活自己。”

“那也不必了吧?府里上上下下,不差你那点用度……”吴征心中略有后悔,栾采晴只是嘴上讨些便宜,自山谷里出来之后从未有过分的举动,这激得她放不下面子,是不是有些过分。

至于这般心态从何而来,归根到底还是祝雅瞳总是欠了她的。

这债务若是想替人还上,总会有种欠了双倍的感觉。

“总用你的钱,也是不好。我不愿混吃等死,让人看扁还不成么?你是不是不信我能赚出钱来?”

纯净的目光让吴征难以分辨真假,无奈点头道:“成,我让赵立春给你送五百两银票去。字据届时再立。”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吴征不愿意不尊重一个人。

就算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要放下架子去做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在吴征眼里自食其力足够让他尊重。

至于能不能赚到那是另外一回事,大不了赊欠的账期延长一些,金额再加大一些就是了。

“你不必担心,这点钱我要赚出来还真是不难。改日我做几十身衣物给你,你随便放在哪家铺子里卖,一件少说五十两银子起价,不是难事。你信不信?”

栾采晴正色道。只是说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鄙薄之色来。

吴征恍然大悟!

早忘了这位公主可是穿搭的大行家,在长安时她若认真打扮起来,衣品上连陆菲嫣都有不如。

当时见她每日穿搭皆有不同,但无不宜静宜动,且完美地贴合她性感惹火的身材。

吴征在长安时就猜测她不仅衣品极佳,更有一双纺帛织锦,剪体裁身的巧手。

以她的能耐和品味,肯亲自缝制几件衣物,摆上了货架岂是五十两银子就想买的着?

吴征揉着下巴的胡渣,忽然灵光直冒心中大动。

他搓了搓手,目光左右飘忽不定道:“你不必鄙薄我。我虽是穿着随意,衣品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我不是傻瓜,一个人穿得好不好看合不合适,那也是一眼就能看清。所以,我当然信你,在这一样本事上面,我家没人能比你更在行。”

栾采晴慢条斯理地举起茶碗,揭开杯盖吹了吹热气,又小饮了一口,再盖上盖子放回原位,就此闭目,不闻不问。

这可急坏了吴征。

一个大男人忽然和个女人讨论起穿着打扮,在当时的世道已经太过娘炮,若被外人知道了还会被安上个毫无志气的名头。

何况这一番马屁话可谓他一生的巅峰——不仅玄机暗藏,还恰到好处。

最高明的恭维不就是先夸自己的在行,再评价对方无可比拟么。

只消栾采晴接上一句话,吴征立刻就打蛇随棍上,不想栾采晴居然装聋作哑,显然看透了吴征的心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咱们打个商量,这钱不算借,咱们合伙做个生意如何?”吴征此刻头脑也是无比地清明,同时也是心中的渴望激发了无限的想象力。

眼珠子一转便抛出句话来。

“呵呵,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栾采晴自以为得计,满意一笑,又忽然板下了脸道:“我不同意!”

“姑姑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吴征叫苦不迭道。

“不必。你知道我做一身衣物要耗费多少心力?你可又知道这些衣物普天之下除了我没人能做得出来?合伙?莫不是要我当你的苦力,成天做衣服么?老娘就算累死又能做得几件?”

“错了错了错了。”吴征连连摆手道:“我不蠢,也不把别人傻子。第一,不需要你成天做衣服,有道是物以稀为贵,一年有个十来件足矣!姑姑可以大笔银子,保管比在燕国还富裕,也不用拿人手短让人说闲话。第二,姑姑你这是小看天下英雄,呵呵,有些衣物姑姑就做不出来,而且,姑姑的衣物能卖多少,这些衣物就能卖上十倍的价!”

“呸!”栾采晴蹙起了柳眉。

她明知吴征这人总有些出其不意的怪招,而且花样层出不穷,所学驳杂得不可思议,这番话里有话显然已设好了圈套想让她钻。

可要说什么衣物旁人做得,她做不得,这话她压根不信。

也明知有问题,还是一股火气直冒道:“你把这人找出来,看她敢不敢在我面前说这等话!”

“我说的是实情。”吴征双手一摊道:“也不用找了,那人就是我。”

“你?”栾采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自觉失态,忙掩住了嘴吃吃笑道:“什么时候心系天下的吴大人还钻研起女子衣衫来了?嘻嘻……”

宽大的水袖像屏风一样立起,将她丰满的双唇掩住,只露出挺直的鼻梁与水灵灵的凤目,仍能看出满面笑意妍妍,像朵晨露间初放的牡丹一样,又是艳丽,又是纯洁。

自她来到书房起,这一刻最真,也最美。

吴征为她蓄满了茶杯,平实道:“从前天马行空有些想法而已,非姑姑的妙手不足以织就。还真的不是我夸口,若是摆到市面上去,大富人家里争宠的妇人就算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也是愿意的!”

“那快让我开开眼界。”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说得认真必有把握。

栾采晴不禁怦然心动,女子爱美之心难以估量,吴征所言简直像是天上仙衣,但凡女子谁又不想看一看,甚至还想拥有一件。

“我们的生意成不成了?”

“只要是我没见过的,我就答应你的条件。”

“好!另外先要说清楚,女子的衣物若是贴身的难免有些不好启齿,可不是我要亵渎姑姑。”

“废什么话,你比我还懂这些么?谁来与你计较!”

“我来做图,若有看不明白的我再一一分说。”吴征提起笔来,饱蘸浓墨,双目放着光神采奕奕!

这份精神头可比他练字时不知要足上多少倍。

栾采晴看得好奇,只见吴征几笔落下,简单的笔画立刻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来。

吴征画的第一件自是旗袍了。

他画工不高,但不知是衣物确实前所未见,又十分好看,居然画得极是传神。

只见图中的衣物无袖,长刚至膝弯,身体处在腰际有一个明显的收口。

栾采晴精于此道,一眼看去就知这件衣服的巧妙之处,脑中凭空便可想象出女子露出大段嫩生生的藕臂,胸与臀虽包得密不透风,可衣物几乎贴肉裁剪,可将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何况腰际一束之下,不仅让纤腰如弱柳迎风,还更显胸臀的突出与饱满。

至于双腿两侧的开口,不仅让如此贴身的剪裁在行步时多一分轻松自在,还让两腿迈开与收拢之际每每裂开一隙,还有半截洁白修长的小腿展露无遗。

这一套的款式可谓风骚与礼节并存,将端庄与诱惑完美地融于一体……

栾采晴目不转睛地看下去,只见吴征的笔下可爱的吊带再到性感的内衣,一连七八种款式,全是见所未见。

吴征停笔之后她依然瞪视半晌,暗思若是祝雅瞳穿上旗袍,陆菲嫣穿上性感内衣,韩归雁穿上比基尼……这才抬头冷笑一声道:“这些衣物做出来之后,莫不是吴大人要全数先买上一套吧?”

“啊?嘿嘿……哈哈哈……这个这个……当然要自己人先试一试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