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允彝把鲁若麟的答复带回去之后,南京权贵们是又惊又怒,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当初鲁若麟带十万大军来江南,虽然江南权贵们也很担心鲁若麟是董卓式的人物。但是好歹大家在江南经营日久,手里也还有一些兵马,加上鲁若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名声还不错,在江南也有一批支持者,所以大家并不是很惧怕。
但是当鲁若麟将江南的军权全部攥在手里之后,权贵们终于感到害怕了。虽然鲁若麟没有插手朝政,但是谁都知道军权在谁手里,谁才说话数算。所以别看皇帝和百官地位尊贵,那不过是鲁若麟没有出手的结果。
在左良玉和刘孔昭失败之后,江南之地可以说除了安国军,已经没有其他兵马了。外放的史可法虽然重建了淮北大营,但是无论从人数还是装备与安国军都相去甚远,更不用说战斗力了,根本指望不上。
何况江南的安国军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山东的孙什如今已经占据了山东的大半区域,兵锋直指济南的刘泽清,对淮北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还有盘踞在河南与山东之间的沈志祥,虽然名义上他归朝廷管辖,但是谁都知道他与鲁若麟的关系,到时候会帮谁再清楚不过了。
回想当初,这些南京权贵们非常后悔与鲁若麟合作拥立朱慈烺登基,使得他们如今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他们面临艰难的选择。
是放弃手中的权利与财富臣服鲁若麟,还是裹挟民意硬抗到底?这个选择题并不好做。
对此,鲁若麟一点都不着急,时间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越往后走,安国军的实力就会越强,收拾起那些权贵们来就愈发轻松。
现在那些权贵们手里还有一点筹码,可以讨价还价,再往后估计鲁若麟也看不上那些筹码了,完全可以硬推到底。
武昌的孙富贵依然在和李自成对峙,暂时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李自成也在忙着整顿自己的兵马,面对强悍的安国军,没有十足的把握李自成是不会出兵的。
这一战对李自成非常关键,只要击败了安国军,占领江南,那么大顺朝一统天下的局面就无可阻挡。所以李自成需要更多的军队,更多的战船,更多的粮食,务必毕其功于一役。
长江虽大,但是对于战舰来说依然显得过于狭小了一些。特别是安国军的那些巨型战舰,并不适合在长江中作战。所以往来武昌与南京之间的多是安国军的中小型战舰和运输船只,即便如此,安国军依然是长江沿线最强大的水上力量。
朝廷原有的水师与战船已经完全被安国军收编,强制的那种。朝廷虽然提出了抗议,但是鲁若麟根本就没有鸟他们。
破船还有三分钉,朝廷的水师虽然早已衰落,但是手上总还有点东西,至少内河船只可以用来运运粮食和物资还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安国军庞大的海上舰队,总是用来作为辽东和济州岛与大明本土的运输舰队使用实在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最主要的原因是北华夏海域早就没有可以匹敌安国军水师的对手了。
正在这个时候,鲁若麟收到了一个让他痛心的消息,使得他准备让安国军的舰队动起来。
这个消息就是马尼拉那边发生了针对华人的屠杀事件。
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指使马尼拉的土著对菲律宾华人进行了有计划、有组织的屠杀,当地华人伤亡惨重,消息通过安国军的情报系统传到了鲁若麟这里。
南洋生存着大量的华人,都是东南沿海一带生活困难的百姓冒险渡海移民过去的,或者是他们的后代。
移民到南洋的华人依然保持着聪明、勤劳的特质,通过自己的努力,很快就在当地扎根下来,并逐渐成为了当地富裕阶层。
比起懒惰的当地土著,华人的优势太明显了,这自然引起了土著们的嫉妒和不满。
不过华人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太喜欢参与政治。并且太过于本分和善良,不善于通过斗争争取自己的利益。
逐渐壮大的华人势力引起了殖民者西班牙人的忌惮。在他们的认知里,华人一旦壮大起来就一定会抢班夺权,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服从西班牙人的统治。毕竟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不过几千人,比起土著和华人人数实在太少了。
为了消除这个潜在的威胁,在西班牙人的怂恿和支持下,贪婪的马尼拉土著们对华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这样的行为西班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基本上每当他们认为华人的势力有威胁到西班牙人的统治时,他们就会引导土著进攻华人,削弱华人的势力。
华人一旦离开本土,就会被朝廷视为叛徒,非但不会给予帮助,甚至会被朝廷通缉。失去国家这个靠山,西班牙人杀起华人来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这一次他们故技重施,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时候多了一个鲁若麟。
鲁若麟看着手中的报告,脸色铁青,直接下令道:“让水师的主力战舰到松江集结,等候我的命令。同时通知郑芝龙,让他来松江一趟,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是。”吴朝杰连忙起草命令文书,由鲁若麟签字盖章后立马发了出去。
“我马上就会出发前往松江,南京城里的事情由张淑兰暂时署理,我会让她尽快来南京的,如果遇到重大事情可快马发往松江。”鲁若麟吩咐道。
“是,大人。”吴朝杰连忙应是。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南京城一定要保持稳定,维持现状。张司长对南京的情况还不太熟悉,你一定要用心协助张司长。”鲁若麟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嘱道。
“下官明白。”吴朝杰点点头。
鲁若麟离开南京是绝对的大事情,作为江南的中心,朝廷与安国军交锋的主要战场,双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对手的警觉。
朱慈烺和朝中百官迫切需要知道鲁若麟离开南京是想干什么,会不会对朝廷不利。作为朝廷和安国军之间的润滑剂,陈新甲再次出马,跑到安国公府打探消息。
陈新甲也不明白为什么鲁若麟会突然离开南京,也要问清楚心里才会踏实。
在得知鲁若麟是去松江,并且是为了马尼拉华人被杀的事情,准备出兵报复,为马尼拉华人做主的时候,陈新甲的神情明显非常诧异。
“马尼拉?那是哪里?”陈新甲一头雾水。
“在苏禄岛,如今那里被西班牙人占领,改名叫菲律宾,马尼拉就是菲律宾的首府。”鲁若麟简单的解释道。
“苏禄国?那里有汉民?”听到是南洋,陈新甲神情变得不以为然。
“有,而且有很多。不光是苏禄国,南洋各地都有大量汉民。”鲁若麟点点头。
“那些叛民被杀完全是咎由自取,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陈新甲觉得鲁若麟的反应很奇怪。
对于陈新甲有如此认知鲁若麟一点都不意外。
华夏一向认为自己是中央之国,是全天下最繁华、最文明的所在,周围的地方都是蛮荒之地。
现在有百姓逃离中央之国跑到蛮荒之地去,这在朝廷看来完全是大逆不道,绝对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出手帮助更是想都不要想。
即使是从最现实的理由出发,百姓逃离了朝廷的统治,朝廷就少了一个驱使的对象,少了一个交税的人,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允许的。
对于海外华人被杀,陈新甲巴不得这样的事情越多越好,这样才能震慑那些想要跑出去的人。所以陈新甲对于鲁若麟不远万里跑去给那些叛民做主非常不理解,这完全是吃亏不讨好啊。
“都是华夏子民,任由西班牙人屠杀,我大明的威严何在?大明是天下正统,也是所有汉民的大家长,哪怕那些汉民是离家出走的孩子,也不是外人可以欺负的!”鲁若麟霸气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如今我们正是与朝廷博弈的关键时刻,此时出兵苏禄是否合适?不如等大事已定再为他们讨个公道?”
对于鲁若麟如此高大上的理由陈新甲不敢反驳,反驳不是打自己这些卫道之士的脸吗。但是他觉得这件事情完全不急,可以拖一拖,等时间长了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
“为被杀汉民报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借这个机会夺取菲律宾,将其掌握在手中,避免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鲁若麟说出了另外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让陈新甲觉得靠谱多了。
“苏禄不过是蛮荒之地,且瘴气横行,有必要去夺取吗?”陈新甲还是不太认可。
“阁老多虑了,既然那些汉民、土著和西班牙人可以长时间在那里生存,可见那里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更关键的是,菲律宾四季常热,全年都可以种植粮食。一旦开发出来,所产粮食完全可以比拟江南数省之地,或许以后我华夏大地再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了。”鲁若麟毫不掩饰自己对菲律宾的垂涎。
“真的吗?”陈新甲还真不知道菲律宾的情况,这样的事情在士大夫中非常普遍。
“千真万确。”鲁若麟点点头,“菲律宾的那些土人们不用种地,只要随便摘些果子都饿不死,可见那里的土地有多么肥沃。只要我们拥有了菲律宾,再迁移百姓过去,将那里的土地都开发成良田,一年三熟是最基本的。”
“既然是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听说苏禄国非常穷啊?”陈新甲不解。
“阁老以为这天下的百姓都像我们汉民那么勤奋吗?正是因为条件太好了,不劳动也饿不死,所以那些土人都懒得很,根本不会用心种地。”鲁若麟嗤之以鼻。
“懒?”陈新甲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理由,“这样糟蹋土地不怕遭天谴吗?”
“肯定要遭天谴的。正是因为懒,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强大过,至今还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只有被征服的命。”鲁若麟满满的不屑。
“地方是好地方,只是你现在出兵苏禄合适吗?”陈新甲仍然有些担心。
“阁老放心,安国军这次出兵主要是水师,并不影响我们控制江南。”鲁若麟解释道。
“这样啊,那还好。只是听说那些西洋人船坚炮利,不是很好对付啊。”陈新甲听过一些西洋人的事情。
“或许他们在自己老家确实厉害,但是在华夏,这里才是我们的主场,消灭他们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鲁若麟的自信也感染了陈新甲。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不再劝了。不过出征苏禄的事情一定不能影响江南的稳定,这里才是我们的根本。”陈新甲警告道。
“我明白。我不会离开太长时间的,马上就会回来。这段时间我会让淑兰主持大都督府的事情,还请阁老多多指点她一下。”鲁若麟说得客气,其实是要陈新甲配合张淑兰,指点不过是顾忌陈新甲的面子。
“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明白。”陈新甲点点头。
随后鲁若麟离开南京前往松江,准备为苏禄国被杀汉民报仇的事情就传遍了朝野。对于鲁若麟的这种行为,绝大多数的人是不解的,不过这并不妨碍朱慈烺和朝中官员,以及权贵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巴不得安国军战败或者陷进苏禄的泥潭之中,好让他们有一丝喘息之机。
同时,穷兵黩武、好大喜功的帽子被扣到了鲁若麟的头上,用来佐证安国军刚不能久这个道理。
接到鲁若麟命令的张淑兰从苏州出发,半途与鲁若麟碰面。
两人缠绵一日之后,张淑兰带着鲁若麟的指示前往南京坐镇,而鲁若麟则继续南下松江上海县。在那里,他将与郑芝龙碰面,商讨双方合作的事情,并与安国军的水师将领们商谈出征苏禄的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