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口口声声说安国军剥夺权贵和士人的免税权是要至你们于死地,其实安国军这样做反而是在救你们。想想北方大地,那么多的权贵之家、皇室贵胄,最后都是什么下场?死无葬身之地!”
“也就是江南富庶一些,百姓们还能勉强维持。但是如果还是按照以前的办法来,江南百姓早晚会效仿北方,将你们这些吸血鬼都生吞活剥了。”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安国军就是要打破这个困境,让所有人都交税,让利于民,使得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不至于铤而走险。”
教导员适时的停了下来,毕竟一下灌输得太多,让这些学子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读书人将国家的衰落一般都归咎于皇帝昏庸、倒施逆行,即便是没有什么污点的崇祯,也被他们按上不重用正义官员的帽子。
在这些读书人学习的知识中,有仁义道德、为人处世的道理,有宗法礼教、天地至理,有历史的经验教训,唯独没有通过表面现象看本质的分析方法,特别是这种用数据分析问题的方法。
在算学都被列为下等学识的当下,用数字说话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当然,仅仅凭借这些数据就将大明的衰落归咎到权贵和士人免税上,其实还是比较片面的,毕竟大明的衰落和灭亡是很多综合因素造成的,财政崩溃只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因素。
这些学子们可不都是人云亦云之辈,身处江南这个教育异常发达的环境中,各种辩论会不知道参加了多少,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说服的。
顿时,各种论点、论调开始满天飞。
有痛斥官员腐败的,有说皇亲贵族残害地方的。还有什么军队糜烂、地方乡绅横行无法,似乎大明简直一无是处。
对于这种情况,教导员们一般都不会阻止,仍由他们高谈阔论,理不辨不明嘛。
渐渐的,国子监的学生们开始有点享受起在军营里的生活了。这里吃住不愁,除了不能出去,还有每天上午的军事训练,整体环境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除了辩论,安国军还会组织这些学子们开展踢球、拔河、书法比赛、诗词大会等娱乐性比较强的活动缓解他们的紧张,消耗他们的精力。
晚上的交流会上,安国军会安排穷苦士兵向学子们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这些士兵们大多来自北方,经历了连年的战乱,那些遭遇又是亲身经历的,说起来声情并茂,将一众学子们都说得泪水涟涟。
这些士兵们还会讲述去了安国军之后的生活,虽然都是一些琐事、小事,但是学子们可以从中感受到这些士兵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安国军的一些情况也开始好奇起来。
不要以为安国军发展至今已经十余年了,与江南的贸易往来更是密切,江南的士民对安国军的情况就一定非常了解。出于对安国军的防范,除了一些特定的人或者地区,安国军的消息是被有意识的屏蔽的。
特别是南京,作为江南保守势力的大本营,对于安国军实施的各种政策知道的一清二楚。而那些政策可以说对权贵和士人非常的不友好,自然将安国军的消息捂得死死的。
这些学子们很多是第一次听到安国军普通百姓的生活情况,在以往的宣传中,朝廷和士人大多把安国军描绘成一个不尊朝廷号令的地方军阀。在他们嘴里,安国军唯利是图,重商抑农,所用之人都是些低贱之辈。更是四处掳掠穷苦百姓,进行惨无人道的剥削。
安国军类暴秦,实行酷法严刑,穷兵黩武。所以安国军必定会像暴秦一样,虽然武力强横一时,但最终会灿烂如流星,不可长久。
宣传的奥义就在于谎话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理,在朝廷和士人的有意引导下,国子监,甚至江南的很多士子对于安国军的印象都非常负面。何况安国军重视商人和军人,大规模启用女子为官,这在读书人看来确实都是有违传统与礼法的。
现在听了安国军士兵的讲述,让他们知道了一个不一样的安国军。
百姓生活安定富足,豪势之家凤毛菱角,在安国军强力、公正的统治下,如大明这样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事情几乎没有。
因为财政充裕,安国军不但武力强大,社会福利更是让大明望尘莫及。儒家理想中“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小康社会已经在安国军初见雏形。
在人才使用方面,安国军真正做到了术业有专攻,人尽其才,有才之士不会轻易被埋没。特别是安国军摒弃了千年来一直以四书五经作为人才选拔标准的做法,只要有真才实学,都能有用武之地。
正是这种重实用的人才策略,使得安国军广纳各方面的人才,士农工商各方面都呈现了齐头并进的姿态,才能以一隅之地威压当世。
说实话,安国军的这种用人标准实在太合国子监学生的意了。但凡有读书的天分,他们也不会窝在国子监里混日子啊。
“安国军真的是什么人才都收吗?这位周兄四书五经不甚精通,但是吃喝玩乐却是个中好手,这样的人才你们要吗?”一个学子起哄道。
这位学子的话引起周围众人的哄堂大笑,那个被点名的周姓书生更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吃喝玩乐的个中好手?好的什么程度?是否善于交际?”教导员非但没有跟着哄笑,反而认真的问道。
“周兄手段圆滑、交游广阔,国子监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到吃喝玩乐,南京城里的勋贵子弟都要向周兄请教,绝对是顶尖的。”一个对周姓学子羡慕嫉妒恨的学子看似夸赞,实则贬低的说道。
周姓学子家中有钱,为人又八面玲珑,舍得花钱,在国子监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只是对于一些过于正派的人来说,周姓学子这样的人不学无术,反而带坏了国子监的风气,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哦,如此看来周兄弟在交际一道上颇有天赋啊。要是能够遵守安国军的制度约束,安国军倒是非常欢迎周兄弟这样的人才。”教导员颇有兴趣的说道。
“人才?周兄这样的也算人才吗?”刚才出言讽刺周姓学子的那个学生惊讶的问道。
“算,怎么不算。安国军很多部司都需要善于交际的人才,特别是文宣司、商业司、民政司外交科这样的部门,对周兄弟这样的人才一般是来者不拒。只要品德上没有问题,能力出众、忠心做事,以后执掌一司一部也未必不可能。”教导员认真的回答道。
这个结果实在是有些出乎学子们的意料之外,什么时候吃喝玩乐也是一种才能了?实在是有些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周姓学子也是一脸的震惊,自己居然被安国军说成是一个人才,这可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的待遇。
“教导员,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为安国军效力的话,需要怎么做?”周姓学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教导员亲切的问道。
教导员负责几个班的学子,并不认识所有学生。
“学生周景春。”周景春恭谨的回答道。
“周景春,首先你要完成这次的军训,考核的时候不能有污点。其次,你要参加安国军的初试,合格后参加三个月的专业培训,通过后就可以正式成为安国军的一员了。”
“放心,安国军的培训和考核不会涉及到四书五经这样的东西。既然你的特长是交际,安国军的培训和考核也会着重在这个方面。当然,一些安国军的规章制度也是需要学习和考核的。”
“一旦你加入安国军,只要做出成绩,晋升的通道是没有限制的。不像朝廷非进士不得为官,非翰林不得入内阁,安国军不问出身,只看能力。关于个人品德,只要不是违法乱纪,影响极坏,安国军原则上是不会太过苛刻的。”
教导员解释得非常详细,目的就是希望让这些学子们知道安国军的用人标准和朝廷大不一样。国子监的学生或许在朝廷没有任何前途,但是在安国军可能就会有另一番天地了。
“教导员,我不像周兄那样善于交际,唯独在算学上还有点心得,不知道符合安国军的标准吗?”听了教导员的解释,一位略显内向的学子出言问道。
“算学?好事啊,只要你算学能力过关,安国军所有衙门随便你挑。你这个专长可是热门啊,安国军哪个部门都缺不了,前途无忧啊。”教导员眼睛一亮的说道。
这个有点内向的学子有些愣住了,自己真的有这么受欢迎吗?国子监的教授们不是常说自己学的尽是些无用之学吗?怎么到了安国军这里倒成香饽饽了。
“老师,机关器械呢?”另一个学子满怀期待的问道。
“那就要看你精通到什么程度,一般的话应该也可以被安国军工业司录用,要是精通的话,恭喜你,你可能就是第二个徐班了。”教导员斟酌了一下说道。
“徐班是谁?”这个学子好奇的问道。
“松江徐家的旁支,在读书上没有什么天分,快三十了连秀才都考不上。不过他在器械制造上天分惊人,一到安国军就受到了重用,并一路高升,现在已经是工业司的技术总监了,享受和司长一样的待遇。”
“至于徐班的地位有多高,用安国公的话来说,要是徐班有紧急的事情,完全可以在半夜将他从夫人的被窝里叫起来,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而且徐班发明的那些东西大多数价值很高,他把那些东西交给安国军,不用自己操心,每年可以有数千两,甚至上万两的收益,而且是完全合法的。所以懂机关器械在安国军真的是前途无量,还有钱也是无量啊。”
说着说着教导员都带着浓浓的羡慕。
“做机关器械不是奇淫技巧,受人鄙视吗?”这个爱好机关器械的学子呆呆的问道。
“奇淫技巧?受人鄙视?你去安国军看看,只要是技术精湛,有手绝活的匠人,哪个不是住着大别墅,年入几千两。而且个个都有官身,受人尊敬。安国军为什么这么强大?这么有钱?就是因为重视工匠,制造出了众多好东西。”
“工匠在安国军是人人都羡慕的职业,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工匠为师而不得。你要是能力出众,安国军绝对是你最好的出路。”
教导员话里带着深深的诱惑,让那个爱好机关器械的学子不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
接连几个学子都得到极高的评价,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不断有学子问起了自己的专长是否符合安国军的需求。
这些人里有医学爱好者、戏曲爱好者、金石爱好者、书画爱好者、树木花卉爱好者,甚至还有兽医、厨子、风水这样的偏门爱好者。
无论是什么爱好,教导员总能找到其中的闪光点,以及在安国军中对应的位置。让那些学子们知道自己所学的东西并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用武之地的,无形中极大的增强了他们的信心,以及对安国军的兴趣。
国家大事以及税收问题虽然高大上,但是比起自己的前途,无疑后者更令人关注。
安国军的用人标准在国子监的学子中传开之后,立马引起了热议。原本对于自己的前途还比较迷茫或者悲观的学子们似乎看到了一条新的道路。
当然,要他们马上就下定决心投靠安国军也是不现实的。这可不是简简单单换个东家的问题,鲁若麟与朝廷势同水火,总有一天会分出一个生死,到时候站错了队搞不好是会掉脑袋的。
所以,这些学子们即使动心了,也需要和家里商量一下的。毕竟事关家族,不能任性的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