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和松江的战事结果,让南京城里的权贵们感到了风雨欲来之势。鲁若麟既然没有了战事牵绊,注意力肯定就会转向南京,这让一众权贵们如芒在背。
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愿意,百官都要上书朝廷,恭贺安国军取得的“辉煌胜利”,顺便将左良玉和刘孔昭定为叛逆,请求下旨诛灭九族。
要知道此前朝廷虽然也将二人定了罪,但是不乏要求与二人谈判的论调。现在既然二人没有了一点利用价值,百官们卖起来自然毫无心理压力。
同时皇帝还下了旨意,封鲁若麟的次子、三子为世袭指挥使,可谓是皇恩浩荡。
鲁若麟现在已经有三个儿子了,长子按道理自然是要继承安国公爵位的,次子和三子则不会有任何爵位。但是这次安国军的“功劳”太大,朝廷不能没有表示,鲁若麟的爵位已经是顶级了,升无可升,除非封王。但是大明还没有异姓活着封王的先例,所以只能把赏赐分到鲁若麟的儿子头上了。
为了讨好安抚鲁若麟,皇帝和百官们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就差化身为舔狗了。他们怕鲁若麟秋后算账,大开杀戒啊。
要知道刺杀的事情到现在安国军一点反应都没有,鲁若麟连上书朝廷要求缉拿凶手的文书都没有写一封,这实在太反常了,不能不让人担心啊。
就连先前被弹劾,因而称病在家的陈新甲也在百官强烈要求下,以及皇帝几次下旨要求他复出之后,勉为其难的重新到内阁上班了。
现在百官们全都在哄着陈新甲,希望这位鲁若麟的盟友能够安抚住鲁若麟,不要暴起发难。
至于鲁若麟,对外声称生病,已经不到朝廷议事了,更加不见外客,大家根本就见不到他,想要缓和关系都没有办法。
暗影司的效率还不错,几天之后就有了初步的结果。当他们把调查报告放到鲁若麟面前时,鲁若麟看到上面的名字也很意外。
“史可法?怎么会是他?”鲁若麟诧异的问道。
“下官多方查证,得知与这些刺客沟通联络的为史可法的管家。而这位管家在刺杀发生后的第二天就离开南京,说是回老家去了,这绝对不是巧合。”朱朝卿言辞凿凿的说道。
“史可法为人素来正直,没想到居然也会做这种事情。”鲁若麟惋惜的摇了摇头。
“下官还查到,在叛军围城的那几天,钱谦益、史可法等人曾在钱府聚会议事,而后史可法就开始暗中主持刺杀的事情,想来那次的聚会非常可疑。”朱朝卿继续说道。
“这不奇怪,要说谁最想我死,除了勋贵们,就是这些文官了。看来其他人不想冒这个风险,最后被我们正直的史阁老揽下了这个苦差事。”虽然鲁若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但是马上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既然幕后主使找到了,要不要把史可法抓起来?”朱朝卿可不管史可法是不是阁老,既然有胆子刺杀鲁若麟,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鲁若麟稍微思考了一会,说道:“先不急。史可法是文官,不可能养死士,那些死士是哪里来的?”
“城里的勋贵们提供的,但是转了几道手,也不是一家提供的,所以暂时还没有查到是哪几家出的人。请给下官一点时间,保证将这些死士的主家找出来。”朱朝卿请求道。
“这些文官和勋贵们居然联手了,不容易啊。那条密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史可法他们会知道那条密道?”鲁若麟追问道。
“下官怀疑锦衣卫也掺和进来了,但是没有证据。否则这样的老宅,和这么隐蔽的密道,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朱朝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我们很不受人欢迎啊,这些势同水火的人都能够走到一起,我们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鲁若麟自嘲道。
“任他们如何蹦跶,在我们安国军面前都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下官就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朱朝卿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不能大动干戈,等辽南的援军来了再说。不过,我们可以先收点利息。刘孔昭不是有几个交好的勋贵吗?听说他们整日说我们的不是,先把他们办了。还有阮大铖,这个老狗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把他也拉出来杀了。还有那些户部的官员,当初要钱粮推三阻四的,真当我们是好脾气,在他们中间找几个主要人物,也办了。”
“证据一定要办得牢靠一些,顺便把他们以前做的坏事也一并查了,不要让别人觉得安国军是在公报私仇。”
鲁若麟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清算的范围。
“那史可法呢?”朱朝卿还是不想放过这个刺杀的幕后黑手。
对于史可法,鲁若麟还是有点纠结。
毕竟他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品德节操也无可挑剔,最后还壮烈殉国,是个值得钦佩的人。难道就这样把他杀了?
鲁若麟一时之间难以下决定。
“史可法毕竟是阁老,门生故吏不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好下手。这样,你们先收集一些他的其他罪证,以后看情况再把他办了。”鲁若麟最终还是受到了历史的影响,决定暂时先放史可法一马。至于史可法的阁老身份,或许是鲁若麟自己为自己找的借口。
“是,大人。”对于鲁若麟的决定朱朝卿不会有任何异议。
当安国军的文书递到内阁的时候,那些鲁若麟选定的目标已经被安国军同时缉拿,一点协商的空间都没有给皇帝和百官们留下。
忻城伯赵之龙、宁晋伯刘允极、成安伯郭祚永、抚宁侯朱国弼、永昌侯徐宏爵、兵部右侍郎阮大铖、户部侍郎梁云构,以及户部一干郎官、主事等通通被安国军缉拿,引起了朝廷的巨大骚动。
都知道安国军会报复,但是没有想到报复会这么激烈,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钱谦益此时也顾不得摆首辅的架子了,直接找到陈新甲说道:“长寿,怎么回事?安国军无故抓捕勋贵官员,安国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朝廷和皇上?”
鲁若麟行动之前已经传信给了陈新甲,告之他安国军行动的目标,以及所为何事。
陈新甲也知道鲁若麟心中有股火一直没有发出来,能够忍到现在已经非常难得了。况且严格说起来,鲁若麟的打击范围已经很小了。安国公刺杀这样的大事情,掀起大狱都足够的。
再说了,鲁若麟抓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陈新甲喜欢的,虽然手段不太光明磊落,但是陈新甲其实心里暗爽的很。
“元翁,安国公遇刺,这些人与刺杀有莫大的关联,安国军此举并没有什么不妥。”陈新甲为安国军的行为辩解。
“次辅此言差矣,即使他们与刺杀案有瓜葛,也应该交给刑部来处理,安国军私自抓捕,置国法于何地?”马士英焦急的说道。
阮大铖是马士英的党羽,现在被抓,马士英自然急得不行。
马士英大概知道刺杀与钱谦益等人脱不开关系,原本还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现在突然自己的最大同党也被抓了,顿时有种躺枪的感觉。现在他只想赶紧将阮大铖捞出来,否则他在朝中的势力会大损。
“是啊,朝廷有刑部、有都察院、有大理寺,什么时候轮到安国军来抓人审案了,还请次辅让安国军赶紧放人,我们一定会给安国公一个交代。”张慎言也在一旁帮腔。
户部侍郎梁云构是钱谦益他们的人,户部里面的官员更是他们的党羽,更加不想鲁若麟将户部一锅端了。
史可法是刺杀行动的主使者,这个时候心里非常的纠结。
他知道鲁若麟抓的那些人其实并没有参与到刺杀行动中,完全是鲁若麟借题发挥,受了无妄之灾。但是他总不能站出来说是我做的,把那些无辜的人都放了吧。所以史可法一改常态,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诸位说的我都知道,也能理解。这几日我已经多次劝过安国公,以大局为重,不要诛连无辜。但是安国公性格暴躁,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于最近朝中种种敌视早已心生怨言。底下的那些军汉们更是放言要血洗朝堂,不是我和安国军压着,诸位以为百官们还能如此安生吗?”陈新甲话里带着一丝埋怨。
钱谦益等人听了陈新甲的话心中一寒,安国军果真有行董卓之事的想法?
这就是手里没有军队的悲哀,管你多大的官,都没有刀枪好使。
“实话说吧,安国军行动之前是有和我通气的,这里是安国军收集的证据,按照这些证据,即使没有刺杀的事情,这些人也是死有余辜。”说着陈新甲从袖兜里拿出一叠纸交给了钱谦益。
钱谦益默默的看了看,然后交给了其他人。
要说安国军做事还是很讲究的,肯定不会做那种不教而诛的事情。拿出来的证据都是那种时间、地点、人物都非常明确的事情,绝对不是模棱两可的风闻。
看了这些证据,几位阁老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这些证据多是些贪赃枉法、以权谋私、草菅人命的事情,放在以前大家和光同尘,又没有人检举揭发,自然相安无事。现在被人拿到台面上来,再想糊弄过去就不行了。
高宏图仗着资历最老,依然坚持道:“这不过是安国军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证明确有其事。”
陈新甲苦笑道:“高老,我就实话说了吧,安国公是摆明了要报复。如果证据是真的,这些人确实死有余辜,也算不得冤枉他们。而且我拉下老脸向安国公提了个要求,审判可以由安国军主持,但是朝廷有司一定要参与,安国公已经答应了。”
钱谦益听了知道事情挽回的余地不大了,叹了口气说道:“让都察院和刑部去吧,尽量争取,不要冤枉了无辜的人。”
能够让朝廷参与进去已经是给足了朝廷面子,好歹还有一线希望。
张慎言在一旁悲愤的说道:“武夫跋扈,国将不国啊!”
陈新甲瞥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那些刺杀安国公的人才是祸乱的根源,否则安国公怎么会反应如此激烈。”
陈新甲知道刺杀的事情就是面前的这帮人搞出来的,自己做了初一,就别怨别人做十五了。
好在大家都是好演员,即使有些心虚,也完全看不出来。
阁老们可以稳坐钓鱼台,但是其他的官员就心虚得很了。安国军连侍郎、伯爷、侯爷都是说抓就抓,那其他的那些小官就更加不用说了。
这个时候,即使是那些再愣的愣头青,也只敢关起门在家里发几句狠话,在外面是根本不敢说安国军坏话的。
因为安国军的抓捕行动,这两天向朝廷请病假甚至请求告老还乡的人猛增了许多。在生命面前,权势富贵已经不重要了。
好在内阁及时出面安抚了人心,安国军也没有扩大抓捕范围的迹象,人心暂时安定下来了。
安国军行事雷厉风行,对于抓捕的人迅速展开了审判,第三天所有人的罪名就定下来了,效率比朝廷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刑部和都察院肯定要据理力争,但是安国军拿出来的证据实在太扎实了。不但有炮制得异常完美的刺杀案证据,这些官员们之前就犯下的大量罪行也被安国军一一拿了出来,让刑部和都察院的官员们连反驳的借口都没有。
依照罪行的大小,那些被抓的官员大多被判死罪,一些低级别的则被判服劳役,相当的干脆利落。
判决下来的第二天,那些死刑犯就被拉到菜市场砍了脑袋,现场观刑的官员们面如死灰,百姓们则欢呼雀跃。
在百姓眼里,除了极个别官员,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人,杀了绝对是活该。
这些人被杀的同时,家产也被查抄,这是这个时代的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