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王哥说

“一说起老赖，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觉得十恶不赦，是那种有钱也赖着不肯还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人？肯定有，数量可能还不少。但还有很多的人，是被逼成老赖的，根本就没有能力，或者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去还债。

“什么意思？我们是光会忽悠大家去创业，现在我一听到创业这两个字，头都要炸。有人问我，我也是和他说，做什么也别创业，创业就是上了贼船，上去就下不来，能到岸的，不一定有好结果，哈哈，你看看现在有几个大佬没被整过，不是战战兢兢？

“没到岸的，那就更是会死的很惨。忽悠大家去创业，但对创业者的保护是没有的，你完全就是在裸奔。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我们是没有破产保护制度的，这方面是欠缺的。

“有破产保护制度的国家，我企业有困难了，可以向破产法院提出破产申请。一旦提出申请，我就进入了破产保护期，这个时候，我所有的债务就被冻结了，欠银行的也好，欠供应商的也好，欠个人的也好，连一个催债的电话都不允许打，打就违法了。

“然后法院会组织债务人，成立一个委员会，看看，如果这个企业，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的话，企业就继续正常运转，通过运转赚到的钱，分批偿付债权人，直到所有的债务清偿完毕，你也解除破产保护，重新变成一个正常的企业。

“我们不是，一个企业，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就都来抢，银行也好，个人也好，供应商也好，大家来抢。企业的老板，每天应付他们都来不及，那里还有时间考虑企业经营的事情，碰到高利贷的追债，他还有躲命。

“反正就是一乎隆，大家都来抢，就怕去迟了什么都抢不到。来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个个都把伱往死里整，根本没有人关心，你这个企业，要是继续运作的话，是不是有前途，只要给时间，债权人的权益是有保障的。

“我那个企业就是这样，我的产品很好，市场也打开了，缺的只是一个喘息的时间，要是给我这样一个时间，让我透口气，我肯定就能生存下来，也能保证大家的债权，但是没有，我们没有这样的破产保护制度。

“碰到这种时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那些人我能和他说什么？我和他们说，这些机器，在我手里，是资产，是可以变成钱的印钞机，到你手里，就是废铜烂铁，他们不管，就是废铜烂铁，也抢到手再说。

“我认识的很多老板，很多企业，都是和我一样的情况，就是好好的企业，碰到一点点暂时的困难，没有人帮他一把，他就倒下了。就这样一个大环境，还要忽悠人去创业？你还要去创业？真是够傻够天真。

“结果，就像是一粒石子掉进了水里，荡一个浪花就不见了。钱不够，还是缺，你把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完了，钱还是不够，还是到处火烧眉毛。这个时候，你当然还是不甘心，更不敢让企业倒掉，你知道要是企业倒了，就全完了。你只能再赌一把，继续找钱。

王哥不停地说着，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长叹了口气，他转过头来，问于问好：

类似的话，于问好想起来了，他记得姜一禾说过，她说起她爸妈工厂的时候说过。

“想来想去，大概只能去送外卖了。几千万的债务，你让我靠送外卖去还债，那不是笑话？一边不让我去赚钱，不许我去创业，一边又要让我尽快还债，说是债还清了，你才可以创业，你说，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企业有困难的时候，就像是小孩子生病，小孩子生病，你就把小孩扔了？肯定不是，当父母的，肯定不甘心，肯定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他，对不对？”

“还有，不许坐飞机，不能坐高铁，我不仅不能创业，连到哪家公司去应聘的可能都没有了。我能去和人家招聘的说，对不起，我不能坐高铁，不能坐飞机，所以我不能出差，还会有人要我吗？

“本来就是，小于，我和你说。”王哥说，“我不说其他的人，就说我自己，我说说我自己，是怎么一步步陷进去的。我努力了十几年，才把工厂做到那个规模，那个企业，就像是我的孩子……”

“我是老赖没错，连高利贷都在告我，我能不是老赖吗？但你说，我是有钱不想还吗？我巴不得马上把所有钱都还了，但是拿什么还？我用笔画张支票还给你，你要么？

“小于，你是不是也觉得，老赖都是那种借了钱就花天酒地，有钱也不肯还的人？”

“有人说可以借钱给你，就是利息高一点，要还是不要？看起来好像是有两个答案，其实是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因为这个时候，你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要是不要，你的企业马上倒，你前期投下去的几个亿，你十多年的心血，全部完蛋，你敢不要吗？

王哥继续说：“千疮百孔，千疮百孔，这里也要钱，那里也要钱，银行的贷款又下不来，我怎么办？第一件事，肯定是向亲戚朋友借钱啊，那个时候还有面子，一个电话出去，几十几百万，你开口人家就借了，你拿了这个钱，当然是马上扔进去。

“那个什么限高令，更是滑稽，你把我还款的所有可能性都剥夺了，一点机会也没给我留，你还要我还钱？这不就是让我画支票吗？我现在不能办营业执照，等于是再创业的路，你就已经给我堵死了，不能银行贷款，第二条路又给我堵死了。

“不要是马上死，要是还有一口气，还有希望，说不定明天证就可以办了，贷款就可以下来了，为这口气，你必须要。就这样，我又欠上了高利贷，一去就不能回头了。

“那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被逼成老赖的，这个社会，根本就没有给他机会，让他去还债？”王哥问。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自己没有及早收手，还要去建什么新工厂，想扩大生产，还想创出自己的品牌，‘谷物奶，人类的第三种奶’，哈哈，现在我想起这个，就哭笑不得。

于问好点点头。

“要是我及早收手，什么都不用干，不要去创什么屁业，就凭我，在社会上东荡荡西荡荡，我照样活得很滋润，不像现在，变成个老赖，人不人鬼不鬼的。”

于问好摇了摇头，他说：“我没接触过，也没想过。”

于问好想了想，他说：“听你前面说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加上你去人家单位应聘，人家单位的老板和人事也不是笨蛋，随便网上一搜，哇，你原来是个老赖！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人家也不敢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