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金笼已空(1 / 1)

姜女贵不可言 枝上槑 1385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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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金笼已空

正在她着急上火的时候,从不出自己院落的姜佛桑突然来到她的住处,拿出那张羊皮,开口便质问她为何要害殿下。

达奚柔一阵心惊肉跳。强作镇定,矢口否认。

两人周旋了一会儿,最后姜佛桑留下几句让她别起歪心思的话便就离开了。

达奚柔摸不清她的底,以为她是要借机踩下自己来争宠,亦或真地为史殷奇安危而担心。

可若是后者的话,为何不直接把羊皮交给史殷奇或洛下簌,而要找她说这些……

达奚柔心中惊疑不定,不得不暂时收敛。

年后,成为储君的史殷奇要去游学,本打算带她同去。她看了一眼姜佛桑,称病拒绝了。

到这时她都以为姜佛桑是和洛下簌一样的痴人傻子。

可她偏偏被这么一个傻子拿住了把柄。

达奚柔又气又恨,一度视姜佛桑为绊脚石。

然经过长久地观察、琢磨,不免又心生疑惑。

爱一个人是何等样的看洛下簌便知道了,姜佛桑明显不爱,也没有争宠的迹象。

到了史殷奇即位以后,通过那一桩桩一件件事,以及史殷奇来芳乐宫时无意间透露的一些话,达奚柔慢慢意识到,姜佛桑或许并不是她复仇路上的绊脚石,她们或许有着同样的目标。

不,姜佛桑的目标瞧着远不止一个。

达奚柔不是很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只是突然间起了兴致。

死的太痛快未免便宜了史殷奇,如能有更好的法子让他以及史家人落入更悲惨的境地,她甚至不介意帮姜佛桑一把。

她也的确这么做过。挡兽事件后,姜佛桑那个堂妹入宫城来,达奚柔一眼看穿她的来意,好心放行还让人把她引到了昭明宫。然而姜佛桑并不肯领她的情,事后还派人敲打她——若是阿姊还活着,也会这般维护她的罢?

不领就不领,即便她们有着同样的目标,终归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姜佛桑有自己的道要行,她也有自己的门径……

出巡的一路上,史殷奇荒唐,她就陪着他荒唐,甚至怂恿、鼓动他荒唐。

每每那种时候她都在想:看啊,这就是一国的君王,一国君王竟是这样的……

无数次,无数次她都想找机会下手。

但是姜佛桑在她身边安插了耳目。

出巡前姜佛桑就警告过她,“我不管你作何盘算,大王怎么出去还要怎么回来。”

言外之意,史殷奇还不到死的时候。

可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达奚柔等啊等,一直等到今年,等到姜佛桑再次被禁足……

直觉告诉达奚柔,她应当还能像上一次一样化险为夷。

可清凉园内所见所闻,以及对史殷奇凉薄心性的足够了解,又觉得,或许她是真地翻身无望了。

达奚柔很失望。

但她还是想再等等看。

她并没有想即刻杀了史殷奇——即便以而今史殷奇对她的信任程度,她要下手远比初进竞都王府时轻易。

自从昆柱王死后,史殷奇就频发噩梦,镇日间疑神疑鬼。

他不肯再宿于赤乌殿,就在清凉园中,叫上许多人陪他一起同眠。

达奚柔去过一回便就懒得再去了。

没想到他今晚会过来。

当时她正拿着手鼓怔神。

手鼓是阿姊的,阿姊至死都握着,上面还有她的血迹……

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她们生长的村落。

日落黄昏,炊烟袅袅升起,屋后的竹林里,淙淙流淌的小溪边,阿姊摇鼓而歌,她闻歌起舞……

手鼓突然被人抽走。

史殷奇喝得醉醺醺的,把手鼓拿到手中,眯着眼瞧了瞧,“是,何物?”

达奚柔不语。

翻到另一面时史殷奇皱了皱眉,他认出了那暗红好似是干涸许久的血迹。

昆柱王是自刎而死,他死时鲜血溅到石壁上,是否也是……

赶忙再翻回铺满斑斓花纹的那一面,花纹瞧着却不对了,像恶鬼的脸。

史殷奇脸色陡变,嘴里喃喃着,“不要来找孤,不要来找孤……”

连着退后几步,猛地扬臂把手鼓摔在地上,跟着一脚踏上去。

“不——”

达奚柔惊喊一声,扑上前去抢。

慢了一步。

手鼓被他踏得粉碎,踏碎了她仅有的一点念想。

索命的恶鬼被踩死了,史殷奇心里舒坦了,抓住一只手臂拽她起来,喷着酒气在她颈间拱动着。

“破烂物什,留着做甚?孤明,明日让人给你送一百面来!金的银的,宝、宝石的,任你挑……别学她,恃恩生骄,等着孤去求她,还让孤写、写甚罪己诏?孤没错,孤偏,不写……你乖乖的,孤把什么、都给你……”

男人很快沉沦欲海。

达奚柔麻木地冰冷地打量着这座靡丽的宫殿。

黄金、玉石,珍珠、翡翠,谁稀罕。

这盛宠、这尊贵,谁稀罕……

摧毁了她的一切再给她三俩蜜果,就以为她会乖乖地匍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乞他恩幸,哈哈,谁稀罕。

阿姊说过,笼中的鸟雀是唱不出最美妙的歌声的,只有在山野林间、自由自在的时候,它们的歌声才最快活,最动人。

这金笼子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在这里面困了太久。

够了,够了——

等史殷奇发泄完沉沉睡去,达奚柔摸出了一直藏于滑石枕内的匕首,双手握紧,狠狠朝着他的胸膛扎下。

鲜血迸溅到她脸上。

可惜,力气不够,准头也不够,偏了。

史殷奇睡得本不踏实,在达奚柔拔出匕首打算刺第二刀时,剧痛让他迅速醒来,一把扼住达奚柔的喉咙:“贱人!”

夺过匕首,反手捅进达奚柔腹中,连捅几刀才作罢。

踉跄起身下榻,想要叫人。

没走几步就仆倒在地。

“……到底还是,我,杀了他……他?”

“死了。”姜佛桑接道,“他已经死了,你报仇了。”

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汩汩流下,喘息声已是细若游丝。

达奚柔偏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

姜佛桑顺着她视线看去,“似霓!”

似霓紧忙把那面支离破碎的手鼓捡拾起来,双手拢着小心翼翼打算放到她掌心。

达奚柔提了提唇角,似乎是想笑,但是失败了,唯有清莹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伸出去的那只手重重跌落下去……

似霓停步:“女君,婀媃妃她——”

“没有婀媃妃,她是达奚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