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天地为媒(1 / 1)

姜女贵不可言 枝上槑 1396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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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天地为媒

“下辈子还在一起罢。”萧元度突然道。

离别在即,他变得黏糊这可以理解。

但白日里才约定今生永不分开,这会儿又说起了下辈子。

笃定的口吻,仿佛他们说定就能作数似的。

“我倒是觉得,不遇见也好。”这话半真半假,玩笑的意味居多。

然而话出口后,心里竟也颇以为然。

不遇见便不会经那些曲折,双方也都不必那么辛苦……风雨后的彩虹固然美,如能一路艳阳谁又会不愿呢。

萧元度抬起头来,微眯了下眼,审视着她:“我没听清,你把话再说一遍?”

姜佛桑顿了顿,识相改口:“若有下辈子,盼望咱们生在承平盛世,做一双无忧无虑的小儿女。青梅竹马、打打闹闹……”

萧元度才露出满意之色,她突然咿了一声:“怎知下一世就一定为人呢?我不想做人了。”

萧元度觉得也有道理,“那你想做甚?”

“这也由不得我,端看天意如何。或者是一棵树,或者是一朵花,或者是一株草,也可能是草上的露水、天上的鸟雀……”

“你若是树我便是你近旁的树,你是花我便是枝之叶,你是天上的鸟雀我便是雄鹰……不管怎样我都缠着你、跟着你。”

姜佛桑与他对视片刻,“我改主意了,如有的选,还是做一只海怪罢。”

“海怪?”

模样骇人,海底掀风作浪,渔人视为邪恶的海怪?

“庞然大物,又有最锐利的牙齿,便不会轻易受欺凌。不见人,也不害人,就在深海里四处游荡,没有烦心事,享有辽阔无边的自由。”

萧元度见她说得认真,沉吟片刻,豁出去道:“那我便陪你做海怪。”

姜佛桑瞥他一眼,语声凉凉:“我自己长得丑无碍,左右海怪也不照镜子。再来一个丑东西成日在眼前晃着,我想很难爱得上。”

“……”萧元度噎了一下,“我做渔夫总行了?每天出海看你,白天捕鱼喂你,夜里陪你观星。”

随后补充道:“长得好看的渔夫。”

姜佛桑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倒是可行。

海里也有无聊的时候罢?海怪偶尔也是需要陪伴的罢?有个俏渔夫等着……随即意识到两人竟讪牙闲嗑了这许久。

相视一眼,看见彼此的眼睛都成了弯月。

姜佛桑一叹:“你说的对,若能一直这样便好了。或者就在这岛上做一对岛民,晴时出海捕鱼,阴天在家织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再或者乘一叶扁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将一切都抛下。

她能吗?

“席上你没听岛民议论?伶仃岛正东去还有一片岛群,岛上人似鲸鲵嗜杀,常乘大艟小艑,出没江海上,渔民与之遭逢绝难生还。”

萧元度已然知道姜女执念多深,也已充分认识到她在这场权争力斗中有多深陷。

她不止是她,还有她身后那些人……事到如今已不是说抽身便能抽身的了。

况且他自己本身也不是退避的性子,相比起乘舟而逝,他还是更喜欢征服挑战的日子。

姜佛桑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感慨。

对南州以及南州以外的世界了解愈多,愈无法抱有幻想。

说到底,这汹汹乱世,哪里都有凶险,哪里堪寄余生?

正如她告诉扈长蘅的,没有世外桃源。

好比此处,眼下波平浪静,但当惊涛起时,滔天骇浪将整座岛屿淹没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她只是觉得……

萧元度握紧她的手:“我方才就只是随口一说,你心里不必有负担。哪里都好,怎样都好,有你就好。”

盛世也罢,乱世也罢,他不挑。

不等姜佛桑再开口,他霍地坐起身,随后也拉她起来。

“阿娪。”

话落,他先跪了下去。

一头雾水的姜佛桑也被他拉着跪下。

姜佛桑很快意识到什么,“你……”

“我们,”萧元度深深看着她,滚了下喉,“就在这拜了天地罢?”

没能与姜女共拜天地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也是无法言说的痛悔。

总想等一个好时机,重新迎娶一回,再与她行一次大礼……

时机没等来,只等来离散。

世事无常,人事多变,他不想再等了。

姜女马上就要离开东宁,下一次相见不知又要多久,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就此时。

面对他的突发奇想,姜佛桑想笑,却笑不出,鼻腔渐渐漫上一股酸涩。

“好。”她道。

不设青庐,不着吉服,没有宾朋,只有相爱的两人以及当空的皓月。

肃拜再三。

一叩首,敬山川日月,倩天地为媒,祈地久天长;

二叩首,谢父母深恩,即便无法到场,即便阴阳阻隔,即便……并不会给予他们祝福;

三叩首,夫妻交拜。

他们转向彼此,久久凝望,深深拜下。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过往画面纷至沓来……

直起身时,萧元度转向一边,抬手蹭了蹭鼻梁。

再转过来,神色如常:“阿娪,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你是我的妻子,谁也无法再将我们分开。”

“嗯……”姜佛桑眼中含泪,颔首,再颔首。

萧元度捧住她的脸,吮吻那纷落的晶莹,珍重且虔诚。

但这份温馨与美好并没能持续多久。

余光瞥到天上的月亮,萧元度浓眉皱起。

无它,残月如钩,并非满月。

岛的名字也有问题,伶仃二字实在不怎么吉利。

“改为珠联璧合岛如何?”

姜佛桑:“……”

“不喜欢?或者花开并蒂岛?鹣鲽情深岛?”

姜佛桑干脆不搭理他了。

跪得也累了,就势坐下。

整理衣裙时碰到花绣囊,停下,瞥了眉头紧皱还在苦思岛名的萧元度一眼。

打开花绣囊的系带,从里面拿出一对棕红色珠串。

萧元度注意到,岛名的事暂且搁下,手指一挑,大的那只到了他手里。

“等——”

姜佛桑还未说完,珠串已被他戴在了左腕上。

萧元度举起看了看,觉得甚合心意:“为我准备的?”

“……是,”姜佛桑,“是扈长蘅所赠。”

一阵飓风刮过,把萧元度满脸的笑容刮得一丝不剩。

冷着脸把珠串褪下,没忘把姜女手里的那只一并夺过来,就要朝海里扔。

姜佛桑拽住他:“且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扔不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