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亏本买卖(1 / 1)

姜女贵不可言 枝上槑 1506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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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亏本买卖

她们就此又有了一方屋檐寄身。

没有没完没了的殴打辱骂,没有生不如死的凌辱折磨,没有咽不完的辛酸泪……

不需倚门卖俏,不需以皮肉为饵,不需做尽不堪之事……

只靠着她们的双手就能换得一日三餐。

虽则进园之初并没有佣钱,她们也觉理所当然。

但这仅仅是头几个月。

当第一批上织机的织娘领回第一份“月钱”,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们竟然可以有自己的私财!

从前在欢楼时,有此殊荣的只有那么一两个。

那也只是鸨母手缝里漏的,还会被以各种由头要回去……别处不知,反正云梦馆里从未有攒够钱赎身的。

现在,她们每个人都有这种资格。

只要度过集训期,只要手艺足够好……

漆黑不见五指的人生突然看到了点光亮,热情瞬间被点燃,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学习。

除了教习她们的师傅,训练期间她们能接触到的还有两个管事。

一个叫芮娘,八面玲珑的人物,爽快利落、处事周全,嬉笑怒骂不会让人有丁点的不舒服。

众人知道她也是欢楼出身后,都道“难怪”,她们身上有着同样的气息。

另一个便是七娘子,打眼一看便知贵门才能养出的娇女,众人本能觉出了距离感,在她面前都十分拘束。

后来更听闻她便是这万锦园的主人,距离愈发拉大。

若说七娘子高高在上?没有;苛待她们?也没有。

甚至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也不曾流露过鄙夷厌憎的眼神。

但这些只是源于她的教养而已。

她们这些人曾干得什么营生?最擅长莫过于看人脸色,即便再微妙的情绪也躲不过她们的眼睛。

七娘子不喜她们是毋庸置疑的事,她们也觉与七娘子是两个世界的人,便都下意识离她远远的,有事只找芮娘这个“同类”。

今日不知为何,来的竟不是芮娘,而是七娘子。

七娘子还亲自搀她……

姜佛茵见她双目发直,以为情况不好,转头吩咐侍女铃铛:“快去请医。”

照料采青的妇人搡了她一把:“七娘子要给你请医,还不快谢七娘子!”

采青却急道:“不敢给七娘子添麻烦!我贱命一条,忍忍就过去了。”

以往哪里有个病痛都是这般过去的,哪里就到请医的份上了?

她也没这个命。

姜佛茵没好气道:“麻烦我什么?又不是我给你看。”

见她愁眉不展、战战兢兢,稍想了想,便也猜出她心病。

缓了缓语气:“你只管好生养病,病养好了才能好好办事不是?”

“七娘子不赶我走了?!”

“谁要赶你走了?我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

采青喜极而泣,又要起身,“谢——”

被姜佛茵按坐回去:“你也别忙着谢,请医吃药的钱回头要从你月钱里扣的。”

采青重重点头:“欸!欸!”

“你先安生躺会儿,我还有事要忙……”

姜佛茵交代好,转身,就看到门口含笑而立的阿姊。

“还在生我气?”

姊妹俩顺着林荫小道往主园走,侍女远远綴在后头。

自去年三月底不欢而散,佛茵便存了气,姜佛桑伤好之后几次来万锦园她都避而不见。

姜佛茵闷不吭声,扭头看着别处,哪哪都透着别扭。

姜佛桑拉住她的手,脚步随之停下。

“阿姊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姜佛茵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眼看她,眼圈有些泛红,“我不是气阿姊,我是——”

她是气她自己。

当初她随阿姊来南州,一路再多艰险困阻,都有阿姊在前挡着。离开了父母也离开了家,然而一切似乎又还和当初一样。

姜佛茵当然清楚,这安稳都是阿姊给她的。

阿姊拽她出泥潭,可阿姊自己却困于竞都王府。

一开始是被困,后来是心甘情愿被困。

再后来阿姊成了琦瑛妃,然而一切并未就此转好。

国君重色又凉血,阿姊毁了容貌,日渐受冷落……

姜佛茵那时已经知道了阿姊的盘算,焦急却无可奈何。

无意间听了商泉陵与芮娘的对话,不等她拿定主意,宫里就发生了大事——琦瑛妃为国君挡兽重伤、命在垂危。

姜佛茵再按捺不住,偷拿了良烁的玉牌,以探视为名擅自入宫。

一位宫侍好心为她引路,将她送去了昭明宫,她终于见到了阿姊。

阿姊已醒来十多日,可整个人虚弱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撒手而去。

姜佛茵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涌出来,扑到榻前,一声阿姊还未叫出口,就挨了一巴掌。

姜佛茵至今还记得阿姊看见她时又惊又急的眼神:“谁让你来的,走——”

姜佛茵捂着脸委屈道:“我只是想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我不需你帮!”

“阿姊能替我嫁去北地,我为何就不能入宫替阿姊争宠?做妃嫔多风光,我也不吃亏。”

“你——”阿姊半撑着身子,毫无血色的脸上凭添两抹诡异的晕红,咳喘不止,右肩渐渐被血泅湿。

“女君!”菖蒲和似霓相继惊呼。

姜佛茵也吓到了:“阿姊,你别气……”

“我不是你阿姊!”阿姊积蓄了力气,说出这句就倒回枕上,手犹指着她,让人即刻送她走。

菖蒲亲自送她出宫:“方才引你来的宫侍是芳乐宫的,不知那边又打的什么主意……七娘子,女君也是为你好。”

姜佛茵呆呆的,脑子里只有阿姊血透重衣的样子,还有那句“你能帮我什么”。

姜佛桑叹息一声,抱住她:“是阿姊的错。当时太过心急,口不择言……”

直起身,抚了抚自己打过的那半边脸:“打疼了罢?”

姜佛茵摇头。阿姊当时伤成那样,能有多大力气。

“阿姊,我是不是真得很没用?阿姊那时处境堪忧,我若早些做下决定,入宫助阿姊一臂之力,阿姊也不至于舍下半条命……”

“阿妙,”姜佛桑打断她,“咱们两个背井离乡来到南州,脱离了家族,只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若然我连你这个唯一的亲人也舍得出去,那——”

那就真是不择手段了。

即便目的达成,这荣耀也不堪回首。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为人总该有最起码的底线。

“更何况我当时已经舍下半条命,若还要再搭个你进去,那我筹谋一场图个什么?你自己说,这亏本的买卖岂能做得?”

姜佛茵顿时破涕为笑。

姜佛桑舒了口气:“可算是哄好了。”

姜佛茵小声嘟囔:“可我还是想帮上阿姊。”

“你不正在帮我?万锦园能有今日成果,有你一份功劳。”

姜佛茵可不敢充大:“都是缣娘她们——”

“你也不必自谦,缣娘她们都对你赞不绝口。金琅夸你学得快、账目上的事一点就通;芮娘也说你急情急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姜佛茵愣了一愣,随即撇嘴,“谁稀罕她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