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米的迎宾长廊两侧,装饰着数不清的白玫瑰与山茶花,通往展台的白色地毯更是华丽到令人不忍心踏上去。
众宾客们围坐在主宣誓台四周,粉蓝相间的气球飘荡在半空中。
上百名乐手构成的乐队正在演奏,悠扬的旋律像山泉一样浸润了众人的心底。
音乐缓缓停了下来,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t台一侧。
褚音一袭白色蕾丝婚纱,将她本就纤细的腰肢勾勒得不盈一握,白纱下摆上点缀着大片的水钻花朵,层层叠叠的,繁复而华丽。
她提着裙摆缓步向前走着,每走一步,浑身数不清的碎钻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芒,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台下的众人纷纷鼓起掌来,新娘头上蒙着白纱,头纱的四角缀着施华洛世奇水晶。
观众们看不见新娘的容貌,心里痒痒的,却愈发期待一会儿新郎揭开面纱后的惊鸿一瞥。
“新娘已就位,有请新郎到场!”司仪话音刚落,台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舒缓而浪漫的音乐重新奏了起来,褚音静静等待着,她头上蒙着白纱,只隐约看得见外面模糊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司仪又重复了一遍,场中依旧不见人影。
周围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褚音的唇角渐渐落了回去,一颗心也跟着坠到了谷底。
“呃…有请新郎入场!”
司仪又喊了一遍,尴尬地看向了台下的顾父顾母,老两口也摸不着头脑。
顾母心里咯噔一下,儿子该不会恐婚临时逃跑了吧?
显然,和顾母有相同想法的大有人在,女眷们甚至开始八卦起来,或看热闹,或同情地看着台上孤零零站着的新娘子。
周围喧嚣嘈杂声不断,褚音眼前一阵阵发黑,止不住地晃了下身子。
“允姝……”
她颤抖着手指问乔允姝借了手机,一把将自己头上的白纱挑了起来,露出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庞。
她忐忑地翻查着消息,没有任何关于飞机失事的新闻,褚音还没彻底松弛下来,就看见了几分钟前置顶的那条热搜。
络云古镇附近的化工厂发生了爆炸,地下惊现神秘实验室,上百工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相关部门正在协助调查中…
褚音抖着手指,完全控制不住地往这方面去想,顾衍那神秘的工作性质她一直知道。
不会的……
空前浩大的婚礼就这么无疾而终,圈子里的名媛们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有人说新郎临时逃跑,也有人说新郎本就被迫,结婚关键时刻被心上人带走。
外界的声音各种各样,褚音完全听不到,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顾母抱着她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默默给予安慰。
“音音啊,你千万不要多想,等那死小子回来了,我一定抓着他在你面前跪下赔罪!我就不信他老娘在这儿,他还能反了天了?!”
褚音看着顾母因为愤怒而通红的脸,无奈和悲伤的情绪像是一波波巨浪,瞬间将自己的心淹没。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婚纱,漂亮的面孔上,眼睛里的泪落得无知无觉,止也止不住。
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只是个小插曲,但褚音却心如死灰。
命运还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向前推进着,所有的痴心妄想都破灭了…
心爱的人再一次离开了她,她永远失去了他…
顾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顾氏总裁离奇失踪,导致顾家股价跌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历经数月,不管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和所有的关系网,顾衍的消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石沉大海,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像是凭空消失了。
已退休的顾父只得重新披挂上阵,去公司主持大局。
顾家的人越来越不安,由最开始的震惊愤怒,变成了浓浓的焦虑担忧,又变成了如今的崩溃绝望。
短短的一年时间,褚音眼看着顾母保养得宜的脸上起了皱纹,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家里的氛围一天比一天紧绷,顾衍依然下落不明。
三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每到换季的时候,褚音雷打不动地为顾衍整理着衣柜,由夏到秋,冬去春来,她不厌其烦收拾着。
没了上辈子的歇斯底里,情绪像是一块再也挤不出水分的海绵,完全干涸了,甚至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
卧室门口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贺执站在门外看了过来。
“爸和阿姨喊你下去吃饭。”
几个月前,贺执终于认祖归宗,写进了顾家的族谱里,取代了顾衍在公司的位置,慢慢学着经商管理。
褚音沉默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侧脸,又有些怔愣出神。
某几个角度,贺执太像他了…
贺执瞥了眼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每次见这女人做这些徒劳的事情,他都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感情能令她在绝望之时,依旧日日如此?
甚至有时这女人看过来时,那眼神中的光亮都能令贺执的心不受控制地微微一动…
一顿饭吃得和谐融洽,当天晚上,褚音最后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孤身一人来到了那片海域。
她还记得,上辈子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她就是跳进了这片大海,再次醒来时,才回到了最初与郎君邂逅的时刻。
她脱下了身上厚重的羽绒服,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水里,一步步向前行进。
冷硬的风吹了过来,她对他的爱一如往昔,足以抵消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冰凉的水一寸寸没过她的头顶,耳边忽然传来了谁的声音。
意识渐渐混沌…
再清醒时,褚音已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病床边,贺执怒气冲冲地看向她,质问她是不是疯了?
世界变得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声音像是冻结住了,隐约而不清晰。
褚音只见他嘴皮子在动,却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不是很在意。
外面的雪花疯狂拍打着窗户,棚顶上冷凝的灯光打在褚音的脸上,呼吸间,她忽然想起顾衍对她说的那句话。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地活着。
时间又过了三年。
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顾家的一切,前任总裁顾衍离奇失踪之事,至今依然是件悬案。
顾父顾母动用了一切关系找了六年,虽然没有放弃,心里的希望却被时间磨得支离破碎。
顾父发现妻子白日里还能对他笑,却总在夜深人静之时,背对着他默默流泪。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又一个圣诞节,小区附近的炸鸡店里。
苍翠的圣诞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小彩球和礼物,顶端还缀着一个巨大的毛绒心型挂件。
褚音推开了大门,带进了一丝风雪,顾瑾和乔允姝坐在桌边已等候多时,笑着对她挥着手。
乔允姝和沈彻在今年年初结婚了,正式成为了沈家的少夫人。
顾瑾和景淮也过了父母的明路,早在几年前就被沈家认了回去,目前双学位在读博士,两人每天黏黏糊糊得厉害。
两个女人脸上都挂着幸福明艳的笑容,一抬眼,就见褚音笑着走了过来。
褚音身上穿着棕色的呢子大衣,里面套着高领白毛衣裙。
头发已经很长了,却不再是最初的黑长直,染了头栗棕色的大波浪,更加的有女人味。
这些年来,许多剧组向她投来了橄榄枝,褚音又在顾家的支持下开了家刺绣公司,现在是培训技师的首席刺绣教官。
身上褪去了青涩的娇羞,多了分女强人才有的直白果敢,但外表乍一看上去,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古典大美人。
“店里怎么这么黑呀?”除了圣诞树上的几串小彩灯,周围黑漆漆的,也没有什么人。
话音刚落,在乔允姝和顾瑾神秘的视线里,褚音所在的那块地方亮了起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高跟鞋踩的地方全是红玫瑰的花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悠扬的音乐响了起来,贺执捧着一束玫瑰花从另一个方向向她走来。
几年过去了,他那张脸依旧俊美异常,一身黑色的西装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清瘦好看。
他停在褚音的面前,将手里的花束塞进她怀里,思绪乱糟糟的,努力抑制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汗。
“三年前,你说你忘不掉他,如今又过了三年,六年了…”
褚音一怔。
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话音刚落,空气里砰的一声,无数的彩带亮片从头顶纷纷扬扬洒落了下来。
待灯光亮起,褚音才发现周围围着二十多个人,刚才众人躲在黑暗中,她竟没有察觉。
“我可以继续等下一个三年,再下一个三年,直到你愿意打开你的心。”
贺执拉起她的手,那双眼睛灿若星辰,目光笔直而坚定:“忘了他,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褚音眼眶通红,心里的角落一抽一抽地发疼。
这些年,贺执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
顾衍…也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众人屏息凝神,贺执的拳头更是攥了起来,连呼吸都滞涩了,在贺执执拗清澈的眼神里,褚音接过了他手里的花。
“我……”
刚吐出一个字,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她呆愣愣地看向窗外,耳膜上传来咚咚咚的心跳声,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
怀里的花束砰的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和贺执幽暗的眼神下,褚音眼角泛红,忽然拔腿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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