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压在心间的憋闷，哪里是一两句能说的清的，看着长相温润的查尔斯听着他说的话，露娜眸光略有些恍惚。

印象里，似乎都没人关心过这个少年开心不开心吧？

他在外是王子，被无数的人恭维簇拥着，是每一场能劳动他出席的宴会的焦点，言谈似乎永远无懈可击，不管喜怒，表情永远都恰到好处。

在家里他是她和杰克的大哥，也是他们俩的榜样，不管学什么都快，不管做什么都近乎完美的查尔斯，似乎永远奔走在父王的书房，学校，以及王庭办公的大臣们之间。

可哪怕这样的查尔斯，依旧很少被塞拉斯夸奖，或者更准确的说，在露娜的印象里查尔斯就没被自家老爸老妈夸过。

虽然作为母亲的奥莉薇娅对于查尔斯要比塞拉斯的要求少上很多，也很关心他的衣食住行，但却也时刻在提醒着查尔斯，他是他们两个小麻烦的哥哥，他要照顾好他们。

“查尔斯，看好杰克……”

“查尔斯，别让露娜被欺负……”

“查尔斯，在学校要看顾好弟弟妹妹……”

“查尔斯……”

曾经来自母亲的一声声叮嘱，此时再回想起来，看着眼前温润的面容上满是茫然的少年，露娜只觉得分外心疼。

似乎他们都因为他的懂事，听话，以及能干忽略了他的感受……

“大哥……”露娜张了张嘴，唤回了略显怔忡的少年。

“嗯？”查尔斯抬起眼眸，望向露娜，黑亮的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宠溺。

“别不开心了，好不好？”露娜嘟着嘴，摇晃着查尔斯的胳膊。

心疼归心疼，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或者说她直觉若是查尔斯若是自己想不明白，怎么在身份的束缚和肆意而活之间找到那个平衡点，谁安慰也没用。

“我没不开心。”查尔斯笑了笑。

“可你这也不叫开心啊！不信你自己看，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露娜略有些嫌弃的从查尔斯脸上移开目光，小手儿扒拉开查尔斯碍事的腿，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镜子举到了查尔斯的面前。

其实少年的笑容并不难看，甚至完美的无懈可击，更因为长相的优势，相当的具有迷惑性，可却像是一张随时可以更换的面具一般，少了一丝鲜活在里面。

以前虽然露娜也知道查尔斯真心展颜的时候不多，但却从没像此时这般觉得这笑容看起来这么碍眼过。

查尔斯怔怔的盯了面前的小镜子片刻，又垂头看向了露娜书桌的抽屉，当看到里面零零散散散落着的一些糖果，以及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时，笑容终于变得真切了起来，揶揄道：

“人家书桌的抽屉里，除了笔纸就是文书，你这倒是什么都有。”

露娜闻言垂头瞄了一眼抽屉里自己藏得零食和小玩意儿，虽然她是有意要让查尔斯看见的，但老脸还是有些发烧，迅速收回镜子，丢回了抽屉里，抹了一枚糖果飞快剥掉了外面的糖纸，塞进了查尔斯的嘴里，气鼓鼓的狠声道：

“吃了我的贿赂，就不许说出去！”

甜腻腻混合这奶香的味道在查尔斯的嘴里扩散开来，他面上真切的笑容也跟之扩大了几分，点点头应承道：“好！”

“这还差不多。”看着查尔斯终于不再是那副茫然落寞的样子，露娜抓着糖纸转身跑向了壁炉边的盆栽。

“你这是做什么？”查尔斯好奇的跟了过去，却见露娜在用手挖土。

“苏西和丽雅她们得了母亲的吩咐，天天看着我，不许这不许那的……”露娜一边解释，一边飞快的把手里的糖纸丢进那个被她挖出的小坑里，然后填土。

看着露娜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就知道类似的事情她没少做，查尔斯到底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是立刻换来了露娜凶巴巴蹬出的一脚。

之后的两天，已经彻底恢复过来的露娜也不窝在庄园里了，趁着苟特还没回来，她干脆拉着查尔斯换上了普通的服饰，跑去了距离庄园不远的小镇子里游逛。

至于杰克，就留给庄园的护卫们去操心好了。

这个名为翰迪的小镇并不大，横竖都加起来拢共也就五条街，却是周围几座庄园的佃户，日常聚集之处。

这里虽远不如王城繁华热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大的一个小镇上，集中了一个小治安所，一座小法院所以及一个只有几名兵士的小卫所，另外依托这些的还有两间可以住宿的酒馆，几间售卖日常用品的商铺，甚至还包括一处简陋的妓院。

对于据说第一次来，却连妓院都知道开在哪里的妹妹，查尔斯已经无言以对了，却也并不妨碍他被露娜拉着，在不大的小镇上四处穿梭。

其实像这样的小镇，在外的一年多里查尔斯不知道途径了多少，并没什么好玩儿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下了身上的华服，一身轻松的他被露娜拉着不顾形象的到处乱窜，倒是让他难得的很是享受这种无需在乎他人目光的肆意。

兄妹俩在小镇子上流连了两日，再回到庄园该来的也就来了。

看着一脸严肃，明显是不知道在客厅里坐了多久的苟特，露娜就觉得大事不妙，本能的脚下一滑，迅速躲去了查尔斯身后。

“躲什么？这会儿才回来跑哪去了？”苟特被露娜直接气乐了。

闻听问话，从查尔斯背后探出个脑袋的露娜，见老头儿不再板着脸，倒也松了口气，从随身的小布包里，献宝般的，拿出了一株个头儿不小的人参来对着苟特晃了晃。

这玩意儿还是露娜在小镇上一个猎人装扮的中年人哪里买的，虽然根须断了不少，但好在主根完整，足有露娜半截小臂大小。

似乎那中年人并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价值，只知道是药材，当露娜给出了一个银币的“天价”后，那猎人连没卖完的猎物都不要就匆匆的离开了小镇。

不过也因为那一枚银币的出现，让露娜和查尔斯无法再在小镇上心无旁骛的玩耍，只能匆匆折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