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打电话的是一个初三学生。他叫阿力。

他正是巷子东北侧废弃工地里卖烤红薯老头的孙子。

事发当晚，天气炎热，阿力爬到了烂尾楼第四层睡觉，那里是顶楼，有风、开阔、凉快。九点左右，月光虽然比较昏黄，可视力极好的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三个男人来到巷子中间，商量了一阵后，两个往北走藏了起来，另外一个藏到了南边的暗处。

阿力很奇怪他们要干什么，就一直饶有兴趣观看。

过了十分钟，一个哥哥和一位姐姐走进了巷子，一开始，两人之间保持着距离，不多时姐姐突然捂着肚子喊疼，哥哥便搀扶着她走，走到中间时，埋伏在两端的三个人从走到了他们跟前。

紧接着，姐姐扑到了哥哥怀里，喊救命、强奸。那位哥哥很勇敢地保护那位姐姐，结果，姐姐突然说哥哥要强奸她，还故意撕掉了上衣，然后喊那几个人救她。

阿力当时都看蒙了，反转太快了。哥哥明明是救她。

于是，那三个人就围住要打他。哥哥很有礼貌，劝他们不要动手，但三个人很嚣张，很凶狠地打哥哥，哥哥被逼无奈还击，把他们给打败了。

然后大概三分钟不到，警察就到了，把他们都抓走了。

阿力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是因为他这两天去饭店当洗碗工，每天早出晚归，爷爷没跟他讲，后来说起来学费问题，才知道两个警察叔叔给了他们四百元，阿力觉得对方是好人，经过思量就把看到的听到的讲了出来。

阿力是目击证人，讲述的与马鸣的陈述完全一致！而且他答应薛正阳，如果需要他会站出来作证，并且不怕威胁。

众人听了都很高兴，有了这个人证，加上阿伟的视频和阿琴的录音，再加上马鸣的陈述，没有人再能扭曲事实了。

最后，蓝启明做出了部署安排：

第一，总的方针是，事不宜迟，立即行动，不给对方反应和准备时间。

第二，检察院连夜做出不予逮捕的决定书，要求公安局立即释放马鸣；

第三，由检察院调查城关镇派出所刑讯逼供的情况，公安局和派出所大力支持配合，相关涉案人员随叫随到；马鸣出来后，立即安排到县医院进行体检和医学鉴定。

第四，由县委要求公安局重新调查马鸣一案，并且要严格履行回避原则，原先办案人员一律不许参与调查。

第五，殷实分别通知县长、左秀全、纪委书记郭源清、沈东半个小时后到书记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开会。常青松也参加。

蓝启明要亲自稳住沈东，同时让沈东做出选择，是铁面无私、大义灭亲还是与党委对抗？

等到众人离去，蓝启明站在卧室窗前默默抽烟，他感到空前巨大的压力。丰县的政法系统腐败线索颇多，已经到了必须出手、大力整顿的地步，左秀全太软弱、老好人，不敢管、不敢亮剑，让公安系统个别同志有恃无恐、胡作非为，马鸣一案就是个典型。

蓝启明刚来这里三个月不到，就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着实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可是，他更不希望看到的是，干部的腐败、规矩的逾越、法治的坍塌、民心的丧失！

再不给予雷霆一击，只怕以后会闹上天。

明天下午，副县长、公安局长安顺遂就将从西夏回来，可蓝启明接到市纪委书记的电话后，本想等安顺遂回到丰县后再当面一起研究，由后者安排部署，可形势比人强，马鸣一案将导火索提前点燃，他不能再等待了，必须出手。

抽完第二支烟，蓝启明拨通了市纪委副书记高成林的电话。

“高书记，你们明天几点到？”

电话那端的高成林正在家里看书，笑呵呵道：“蓝书记上午要来市里开会吧？我大概下午三点到。”

“好，欢迎，期待，到时我去门口接。”

“不劳蓝书记大驾，我直接去县纪委红楼，郭书记在就好。”

“那我到红楼迎接。”

“好吧，明天见。”

挂了电话，蓝启明暗忖道：市纪委到底来查谁？不提前剧透是他们的工作纪律，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这次来应该不是直接抓人，而是核实调查线索。

难道是沈东？

作为县委班长，蓝启明不能过多猜测，只能等到高成林来后面谈，需要他做什么，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

过了一会儿，蓝启明又给安顺遂打了个电话，说了一阵后，交代道：“注意安全，路上顺利！”

“书记，放心！马上登机！”

安顺遂改了航班，今晚从西夏飞抵珠州。

随后，蓝启明交代殷实明天下午拟到宝山乡的调研改期，安排到下周。殷实领命去落实了。

安排完这一切，蓝启明觉得踏实多了。他换上正装，简单拾掇了一番，与殷实一起来到了县委后楼书记办公室，等其他人到齐，再由秘书尚文武来请。

左秀全、郭源清、常青松三人先到，随后沈东也到了。

大家互相笑着打招呼，可每个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