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很清楚,自己在燕京等着县里发来申请报告的可能性不大。
茅山县在新县长未到位之前,似乎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
表面上,段焱华在负责全县工作,其实,很多决定性的问题他还是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拍板。
水利基金要求茅山县提供一份申请报告,不但难住了许一山,也难住了段焱华。
如果段焱华在这时候以茅山县政府的名义出示了申请报告,很有可能被县长的接任者视为擅自做主。
在当权者心里,利益可以让,权力却不容觊觎。
段焱华的推脱,并非真心。而是他即便想给许一山申请报告,却也因为与常务副县长之间存在的矛盾,而无法让申请报告上盖上茅山县政府的大章。
水利基金老沙的意见很重要,援建计划已经搁置了近一年,不能再往下拖了。水利基金准备在近期清理过去的陈案。
一旦计划取消,以后想再申报成功的可能性将非常小。
老沙直言相告,茅山县援建计划如果不是廖老亲自出面,很难通得过。且执行这个计划的人是廖小雅。廖小雅是个真正人狠话不多的姑娘。
许一山听到老沙这样评价廖小雅,不觉莞尔一笑。
老沙却不介意,认真告诉他,廖小雅过去供职在组织部,因为廖老身体的缘故,她被组织安排成为她爷爷的工作和生活秘书。
廖小雅的父母是烈士,双双牺牲在一个举世闻名的水利工程。
她们姐妹一直跟着爷爷长大,廖老为弥补孙女父母缺失的遗憾,常常自责。
廖小雅和妹妹廖紫长大后,组织上非常关心她们姐妹的工作。将她们一个安排在国家纪委,一个安排在组织部门。
这就有了当初茅山县纪委罗舟他们赴京来带许一山回茅山,被廖紫干预后,他们二话没敢多说,直接打道回去的故事。
现在的情形是,廖小雅在请个许秀照顾她爷爷后,她重新回到了组织部门上班。
水利基金有一个身在纪委的廖紫和身在组织部的廖小雅两个姑奶奶盯着,他们对廖小雅提出的保留项目计划的要求,没有敢不听的。
如今,廖小雅不方便直接介入项目计划,水利基金因此提出要求茅山县申报援建计划并不意外。
许一山没顾得上去找妹妹许秀,也没去见廖小雅,在电话告知廖紫后,一飞机回了茅山县。
许一山脚才踏上茅山县地界,就接到了段焱华的电话,让他直接去他办公室见他。
许一山没有推辞,领导召见,不能找任何理由推脱。
段焱华一见到他,便似笑非笑地问:“一山啊,你这是准备给新县长送一份大礼吧?”
许一山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声问:“段书记,什么大礼?”
“虹桥炸毁一年多了,一直没重建成功。现在新县长一来,虹桥就重建起来了。这不是新县长的能力非凡嘛。一山,你这份礼送得不错。”
段焱华尽管看似在开玩笑,但在许一山听来,隐隐有含沙射影的阴阳怪气。
他迟疑着问:“段书记,您的意思是重建的事暂停。”
段焱华淡淡一笑,严肃道:“怎么可以暂停呢?洪山镇老百姓可在背后骂我们娘了。虹桥断了后,对全镇的居民工作和生活都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啊。”
“虹桥重建势在必行。只是有些实际情况,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嘛。这不,新县长一来,或许人家有办法呀。”
许一山心里一动,段焱华的意思不是很明确吗,不要急于找关系找钱,虹桥重建,或许成为他的武器。
“您说的办法是......”
段焱华摆摆手道:“现在当领导也像走亲戚一样的,空手进门,主人脸色都难看。你看胡市长,人家就是不一样,一来,就给衡岳地区带来了三个多亿的建设资金啊。这笔钱说多不多,比起一般领导甩着两只手就过去履职,胡市长就应该受到我们的尊敬。”
许一山小心问:“段书记您的意思是我们县新来的县长,也该像胡市长一样,给我们茅山县带来一笔资金?”
段焱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我想,新来得领导有他新的想法。我们现在急于去办成的事,在人家眼里未必就是好事。”
“再说,新领导、新思路、新方法、新计划,我们现在急匆匆地想要解决的事,在新领导眼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关键一点是,万一新领导有新想法呢?”
许一山彻底明白过来,段焱华是想拖着重建的虹桥计划。
他要静观其变,或者干脆说,虹桥将是送给新来领导的下马威。
“这段时间,你的主要精力应该摆在旅游兴县的战略上,县里已经决定将试点放在我们洪山镇,我希望你不辱使命,交给县委县政府一份满意的答卷。”
许一山闻言,心里一寒。
虹桥现在似乎成为了他的宿命,成了段焱华随时拿捏他的最有力武器。
他偶尔敲打一下,许一山便得满世界求人。虹桥一日不重建成功,他许一山一日没法在段焱华面前昂首挺胸。
他嘴上没叫停重建计划,但已经强烈暗示了他,这座桥,留给新来的县长,大家准备看一场新县长建桥的笑话。。
许一山心里虽然急,却也无可奈何。
没有县里的支持,他没办法完成任务。
晚上他回了家,将段焱华叫停虹桥援建计划的事说给陈晓琪听。
陈晓琪现在真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曾臻严令她不许出门。
她实在想出门,必须由她或者陈晓琪父亲陈勇陪同一起上街。
结了婚后的陈晓琪,正式从她娘家搬了出来,住进了曾臻为她精心准备好的新房。
陈晓琪在听完许一山的话后,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道:“段书记这是故意的,这次为难的应该不仅仅是你,而是针对新县长。”
许一山试探地问:“你知道谁来我们茅山县当县长吗?”
陈晓琪微微一笑道:“我不管谁来,谁来都一样。谁敢欺辱我老公,我就与谁过不去。”
许一山闻言,心里滚过一道温暖。
他将她揽过来贴在胸口,凝视着她漂亮的眼睛说道:“老婆,或许我留在茅山县是错误的。”
陈晓琪吃了一惊,赶紧问:“你怎么啦?”
“你知道新来的县长是谁吗?”
陈晓琪迷茫地摇头。
“彭毕。”许一山轻声说道:“这个人就是当初悄悄从我们手里想抢走油脂基地项目的人,原长宁县常务副县长。”
陈晓琪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淡淡说道:“我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