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过不了桥,急得抬起脚来骂许一山。
他们不顾许一山是堂堂的副镇长,将他祖宗十代都翻出来骂了一遍。
许一山充耳不闻,他像一块巨石一样,牢牢地守在桥头,任由骂声遍地,丝毫不为所动。
老孙凑过来道:“许镇长,这些人太没口德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你是为他们好啊?要不,我带人把那几个骂得最厉害的人抓起来。”
许一山大度地微笑道:“没事,老百姓心里有怨气,骂几句又不会死人。让他们骂吧。”
老孙苦笑道:“你听着不难受,我还替你难受啊。”
“你难受就不要听,装聋子不就好了?”
老孙摇摇头道:“依我的暴脾气,老子将这几个出头鸟全扔进河里去。”
许一山笑道:“老孙,你要敢这样,麻烦就大了。”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许一山闻声看过去,原来是有人拿了煮鸡蛋来卖了。
“十块一个,新鲜土鸡蛋。”
人群围了过去,有人喊:“十块钱一个,你怎么不去抢啊。”
“抢什么抢?你愿买就买,不买不要废话。”
“你这种人良心真黑,发国难财啊。”
“兄弟你别这样说,我能卖鸡蛋给你们吃,已经是菩萨心肠了。嫌贵,你可以不买啊。”
洪山镇人们昨夜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早就饥肠辘辘了。此刻,遇到十块钱一个的鸡蛋,不吃饿得难受,吃了心又痛。
老孙问许一山:“许镇长,我也去买几个鸡蛋来?”
许一山摇摇头道:“不用了,先让群众吃吧。”
卖鸡蛋的还在与买鸡蛋的在争论。有些人已经掏钱买了。
许一山想了想道:“老孙,你过去协调一下,能不能将价格降低一点。十块钱一个鸡蛋,也确实贵了一点了。”
老孙嗯了一声,走过去对卖鸡蛋的说道:“兄弟,你的鸡蛋价格有点高了。能不能降低一点。”
卖鸡蛋的显然认识老孙,咧开嘴笑道:“孙部长啊,不是我不想降低,问题是我降低就不公平了。既然您老亲自过问了,从现在起,鸡蛋每个再涨五块。十五块钱一只。”
老孙怒道:“你什么意思?”
卖鸡蛋地笑嘻嘻地说道:“市场价嘛。现在不是流行市场价吗?你们镇政府总不能干涉我们做生意吧?”
老孙气得脸色变成猪肝色,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回来对许一山说道:“许镇长,这种人良心大大的坏,黑透了,真他妈奸商。”
许一山笑了笑,卖鸡蛋的人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人家说的确实没错,市场调控机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虽说市场调控机制是大道理,但不能拿大道理来发昧心财。
一箩筐的鸡蛋,转眼间就被一抢而空。
人在饥饿的时候,眼光都会变得像耗子一样的红。谁还会顾得着价格与价值的关系?
平常,洪山镇农贸市场上的鸡蛋也就五毛钱一个,很多时候还无人问津。可是到了今天,五毛一个的鸡蛋变成十五块钱一个,而且供不应求,一蛋难求。
没抢到鸡蛋的人,骂骂咧咧,骂来骂去,又将矛头对着了许一山,觉得许一山是罪魁祸首,让他们在太平盛世的今天,还要过着忍饥挨饿的日子。
没多久,又来了几个买泡面的人。
泡面五十块一桶,价钱一喊出来,顿时惊呼一片。
许一山觉得有必要制止了,他走上前去,挡在泡面摊子前对老板说道:“我叫许一山,是洪山镇副镇长。”
泡面摊主笑眯眯道:“哦,许镇长啊,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啊。你不就是在街上敲锣的许镇长吗?”
“对,是我。”许一山沉静地说道:“刚才我听你喊,泡面五十块一桶?”
“对啊,你没听错,就五十块一桶,当然,奉送开水。”
“你不觉得价格有点离谱吗?”
“不离谱。”摊主依旧笑眯眯地说道:“我又没强买强卖。”
“但是你这算是哄抬物价。”
“没办法啊。”摊主双手一摊道:“我也想五块钱一桶卖给他们吃啊,可是实力不允许我这样做啊。”
许一山道:“老板,你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适当上调一点,但不能离谱。”
“我离谱还是你离谱?好好的日子,你造谣说防洪堤会垮堤,吓得全镇百姓连夜出逃。这一夜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告诉你,生不如死啊。”
“许镇长,我卖五十块一桶的泡面,是托了你的福啊。”
许一山知道一时与他说不清,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号召群众不要去买他的面。
话一出口,便被怼了回来,有人骂道:“你让我们已经又冷又怕了一夜,现在还想让我们饿死吗?别说五十块,就是五百块一桶,老子也要买来吃了。不过,这笔账要算在洪山镇头上。”
有人带头,跟着有人起哄。现场乱糟糟的乱成一团。
许一山挡在泡面摊子前,企图阻止,却被人推开,骂道:“好狗不挡道,你不吃,难道还要管着不让我们吃吗?”
许一山想哭的心思都有了,眼见着买面的人争先恐后挤过来,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突然,一个喇叭声响了起来。
“各位群众,我们是县妇联的,我们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通往虹桥的公路上,出现了十几台罩着篷布的货车。
领头的小车车顶上,一个喇叭正在呼喊。
人们愣了一下,随即蜂拥过去。
许一山一听到“妇联”两个字,心里顿时感到盈满了温暖。
“我老婆来了。”他心里跳出一个念头。
果然,陈晓琪从车里出来,她看着蜂拥而至的群众,拿着播音器喊道:“大家不要挤,都排好队,我保证每人都有吃的。”
人群还果真排好了队。
许一山看着陈晓琪,恨不得冲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脸蛋上狠狠亲上一口。
陈晓琪看队伍排好了,她扔下播音器往许一山这边走了过来。
许一山迎了上去,更咽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婆。”
陈晓琪脸一红,嗔怪道:“别乱叫,这么多人,你也不羞?”
许一山梗着脖子道:“我叫自己老婆,又没叫别人,羞什么羞?”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