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二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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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中,漆黑的路上只有旁边医院的灯光穿透雨幕的余晖,一个撑伞的男人还算快步的走在路上。皮鞋哒哒的踩在存了一层雨水的硬路上,在雨中也能传出去很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的起伏处,叫人头皮发麻。

王言先前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绕到这个住院楼的后边,他是在更外围探查的,最后才走了一半,在前边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翻进医院。方才离开,再回来,他才算是转了一整圈。

所以来自头上的注视,是属于警备,而不是已经锁定了目标。否则的话,他早挨枪崩了。

但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他无法进到住院楼的内部去细细探查,寻找宋希文是否在这里。虽说现在住院楼中有兵把守,但也不是说宋希文就一定在这里,可也没准真在这里。真真假假,获知到的消息也不多,根本无从判断。

如此想着,王言离开这里,又去到了最近的安全屋中,这个安全屋的状况就不如先前的那一个了,被很明显的翻动过,想来是因为之前劫狱的时候,日本人大肆搜捕的原因。

拿出日本陆军医院的那个证件,对比着上面的面貌特征,又一次的化妆易容。

这个陆军医院的日本医生名叫高桥正男,家族应该是有些来头的。因为高桥的姓氏是有历史的,不是那些什么桥边、井口之类的,被人称作在哪怀的就取了哪里的名。

一通忙活之后,王言重复了之前的操作,从顶楼跳了下去。他的安全屋基本全都是顶楼,主要是顶楼方便架设电台的天线,另外也是这个年代的人,就已经厌烦爬好几层的楼梯了……

他从路边偷了一辆车,开着去了日本人的陆军医院附近,下车打着伞直接向着医院走去。这里是属于原本的日本租界,很多日本人的部门都还在这边。这是属于大后方,所以如果宋希文真的在这里,凭着红党的力量执行营救行动基本不可能。

这跟之前的行动不同,那是有着双方一起的三千多人合作,外围战斗吸引日军兵力,内部迅捷无声的解决战斗,而且离日军大本营还有一段距离。这里不一样,一旦发生战斗,用不上多久,直接就被数千日军包围了。

王言光明正大的撑着伞从门口进去,想要拿出证件递给门口守卫的士兵看一看,那士兵立正行了日本的军礼:“高桥先生,不必看证件了,能不能告诉我,您这么晚过来是因为什么呢?”

“今天不小心淋了些雨,睡觉的时候感觉不舒服,我想应该是感冒了,家里的药用光了,所以我过来取一些。这该死的天气,还真是让人难受呢,你们站岗也辛苦了,要小心感冒。”

“多谢高桥先生关心。”那士兵咧嘴笑道:“这么晚从床上爬起来,也是需要很大的毅力啊,高桥先生一定很难受吧。您快进去,外面这么凉,感冒又要加重了。”

王言点了点头,转身咳嗽着向里面走去。

“高桥先生还真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没有看不起我们,你说是吧。”站岗的士兵看向跟他一起顶着雨的另一个日本士兵,分享着他的感觉……

晚上的医院还是比较安静的,加上天气不是很好,人们都昏昏欲睡,即便值班的人也没那么上心。事实上之前的南华医院也差不多是这样,就是住院楼内部不一样罢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住院楼,这次没有士兵把守了,只有一个打着瞌睡的小护士:“高桥君,您怎么这么晚过来?”

“淋了些雨,有些感冒,脑袋昏沉沉的睡不好,家里又没有感冒药了,我回来取一些。顺便再查查房,看看我们帝国的勇士。”

“高桥君真是辛苦了,感冒了还在想着那些士兵。”那个小护士一脸钦佩的看着王言。

王言背对着灯光,戴着礼帽,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你也很辛苦,都是为帝国的明天服务嘛。啊,对了,你把出入院的记录给我看一下,我记得有几个人的伤势还没有恢复好就出院归队了,真是可敬的勇士,明天我要联系一下他们,问问他们的病怎么样了。”

“高桥君真是一个好人呢。”小护士看王言的目光更好了,出身好,是医生,对病人还那么好,年纪也不大,怎么想都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可惜了,她配不上……

虽然她心中乱七八糟的想着,但手上却是动作不停,拿了记录递过去。

王言接过记录,随意的翻看着,上面都有经手的医生,以及出院的大致情况。一边看他一边跟这小护士碎碎念,说着听起来很详细,但细琢磨基本等于什么都没说的废话,就是按照名字瞎掰,绝不过多的说细节,仅有的几点也是日本军人的一些共性,或者是念叨病人的家乡之类的。

如此逐个名字的看过去,翻了两篇,王言皱眉指着其中的一个名字:“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中午进来的,下午就又出去了?哦,抱歉,疏忽了后边备注的特高课。这个人我记得好像伤的很重,遇到这样的人,帝国的武士真是不容易呢。”

他自顾自的碎碎念,勾起了小护士的话,这小护士连连点头:“高桥君说的没错,这个人是渡边君救治的,当时手术的护士是结美,她跟我说,这个人中了两枪,都打在要害的位置上,而且还自己咬掉了舌头,支那人真是恐怖啊。不过幸好渡边君的医术很高,把这个人救了回来。而跟那个人一起过来的,就有两个我们的人,最后抢救无效死亡了……”

王言叹了口气:“都是天皇的好臣民,帝国的好武士,有这样的勇士战斗,灭亡中国,杀死那些可恶的支那人,一定是早晚的事。”

小护士左右看了看,小心的靠近王言:“而且那个人来的那天晚上是我值班,他其实没有被转移走,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体也承受不住,而是就在不远的疗养院内修养,后来我好奇才问的结美……”

王言摆了摆手,面色严肃:“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一定是特高课抓捕支那人的计划,万一有人从你这里听到消息怎么办?咱们这里可是有不少支那护工的,如果消息泄露,破坏了特高课的计划,最后追责下来,你能承担的了吗?即便不剖腹自尽,也要送到慰安所那里,去慰劳帝国武士了。管好你的嘴,以后这种事不要对外透露,就算是我明天再问你什么,你也要当不知道。这是为你好,明白了么?”

两句话的功夫,小护士都吓傻了,她就是碎嘴子八卦一下,高桥君人又那么好,分享分享小秘密罢了,可不想搞出什么大事来。

“高桥君,您放心,这话我就跟您说过,那个支那人的情况,结美也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肯定没有别人知道,有也是结美说出去的。因为她现在被调到疗养院了,专门照顾那个重伤的支那人。”

“被你这么气了一下,头更疼了。”王言手捂着嘴,干咳了一声:“我去取药了,记住我说的话,真是让人担心啊。”

他无奈的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几步,顺着楼梯慢吞吞的上了楼。他真的去了高桥正男的办公室,真的在办公桌中翻出了一些感冒消炎的药,这才离开。路过小护士以及门口站岗的士兵的时候,都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而后便向着所谓的疗养院走去。

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大抵如此,之前在南华医院的时候正伤透了脑筋呢,来到陆军医院,便从一个小护士的口中得到了情报。

按照小护士的说法,她是晚上值班的时候,看到特高课往外运人,又从器械护士口中打问了伤势,这个说法是可信的。因为王言在那个小护士的眼中,只看到了没心机。装傻,是骗不过他的。而且按照小护士简单的描述,身重两枪都在关键部位,又咬掉了舌头,能活着都挺不错了,确实不具备转院的条件,能弄出来到疗养院,都已经是最大的能力,再远人就挺不住了。

那么日本人的想法也就明白了,宋希文的情况肯定是不能审讯的,没有舌头说不了话,所以日本人让红党认为宋希文就在南华医院,从而组织人手前去营救,抓到活口打开突破口,或者借着营救的时候,消灭红党的有生力量。

宋希文这边,应该是先让其修养,留着下一次钓红党用。而且还有出卖宋希文的叛徒潜伏着,不管怎么说,日本人都是掌握主动的那一方。怪不得汪曼春那么高兴,这是必赢的局面,玩的是阳谋。只不过他们想不到,出卖他们的,仅仅只是陆军医院值夜班的小护士。

他们一定早都严厉警告了小护士,但王言扮作的小贵族,应该是在日常生活中就挺有几分魅力,加上王言本身的一些自然气质,使得小护士迷住了,故而口不择言。

现在就算知道了宋希文的所在也没用,不能救,救不了,否则人没死呢也给救死了。而且这里是日本人的后方,不同于先前的监狱,有足够的安全距离,很不好办。

至于说无声无息的把人弄走,王言小心的扒着墙头,杀气毕露的将疗养院中的狗吓的夹着尾巴装死,他看着内部的环境。

说是疗养院,但其实地方也并不是那么大,叫个所更合适一些。也不是给传染病人住的,而是供一些伤残的士兵修养,等着送回国或者是下一步的什么安排,以及在医院治疗差不多的日本士兵,避免他们挤占医院的空间。

其实没多少人在这里,因为战场已经不在这边了,再说那是打仗,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来说,就算日本人伤亡再小,那也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死,要么轻伤。大多数的重伤,都等不到医疗兵救治,直接就死了。只有一小部分的人,有命回到后方。

当然那是先前的情况,现在宋希文这个上海地下党的重压人物在这里,守卫力量自然是比较强的。尽管是处于后方,但该有的布置,肯定是不能少。

王言已经看到了在这里溜达着守夜的日本特务,他们叼着烟,走的漫不经心,甚至还很有闲心的聊天。这是正常情况,毕竟这里还没有暴露,不放松才奇怪呢,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持高度的戒备,那不是人的神经能够承受的。

就算是那些潜伏在敌人内部的人,也有放松的时候呢,何况这些自大的日本特务。

王言默默的围着疗养院转了一圈,记下了里面的布置,分析着宋希文有可能所在的位置。他不能进去探查,如果真的不小心漏了行迹,那是要坏大事的。就算他自信,也总有意外发生,万事小心为上。

如此看了一圈,王言离开这里,把偷开的车停回原地,又跑回到先前在狄斯威路那里的安全屋内,重新换回了日特的样子,顺着楼梯下楼,又是开着车,光明正大的离开虹口,开车过了苏州河进入了租界区,直奔着福煦路而去。

在巷子中停好了车,王言还是在外围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动身去到了福兴典当行的后门,照旧是两短两长两短的敲了门。

昨天陆伯达说要转移,但却没有告诉他转移的地点,那就是今天还在。

果然,敲门结束不久,刘秋兰就蹬蹬蹬的跑出来开门:“快进去,等你半宿了。”现在已经是后半夜的一点多了。

来到书房中,还是在台灯后边的沙发上坐下,王言摆手扇了扇:“少抽点儿吧。”

陆伯达摇了摇头,没有在意,他关心的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找到希文同志了,不过……”

“真的?”没等王言继续说,陆伯达失态的站起身来:“在南华医院?”

王言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在陆军医院旁边不远的,专门用于给伤兵修养的疗养院。不过那里守卫的人手不少,还养了狗,为了避免露出行迹,我没进去。所以没有见到人,但是有八成把握确认是在那里。”

“仔细说说。”

“我扮作咱们同志提供了身份信息的小泽梁雄,谎称感冒想要进到住院楼的办公室中去取药,但是在那里守卫的,是一个扮作医生的日本士兵……后来又去了陆军医院,从职业的日本护士那里探得消息,她说五天前就是她值班,看到了特高课的人转移那个病人,她跟当时给那个病人手术时的护士是朋友,后来她去打听了一下,得知那个受伤的人要害处中了两枪,并且还咬断了舌头……”

“希文同志是好样的啊……”

陆伯达沉默良久,又是点了一支烟,定了定神,转而说道:“你想的没错,我们去南华医院窃取资料的人确实暴露了,并且还被日特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在公共租界的一个中转站。晚上的时候发生了战斗,死了三个同志,伤了两个,好在的是没有人被捕。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再想通知你已经来不及了。结果却出人意料,你不仅没遇到危险,反而还收获了希文同志的消息。不愧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裴旻,厉害。”

“这个时候了,您就别捧我了。说到底,团结才是最大的力量。”

王言摆手说道:“当务之急,还是研究研究下一步怎么办。现在希文同志的伤情不明,但是通过这个转移的事情说明,一定是十分危重的。否则的话,五天过去,他们也该再进行转移了。我们就算是能够悄无声息的施行营救行动,也没办法保证希文同志的生命安全。而南华医院那边,已经张网以待,我们投是不投?

这一点要早做决断,再拖上一两天,他们就会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了,从而改换其他的计划。希文同志在他们手里,那主动权就在他们那里,我们只能被动应对,情况对我们很不利。而且还有出卖希文同志的叛徒潜伏在党内,这也是要命的一点。”

“叛徒的事不用担心,这两天就能抓出来处置。至于希文同志的事……”陆伯达神情凝重的点头,长叹道:“你的分析很对,现在是日本人将了我们的军,我们是进退两难啊……”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宋希文救不了,南华医院可就在那里,不去,日本人就知道他们的计划被识破了,或许会转移宋希文,或许会真的用宋希文做筹码,让他们去救。去,那就是徒增伤亡。

沉默半晌,陆伯达问道:“你的意见呢?”

“不知道。”王言摇了摇头:“主要还是不清楚希文同志的身体情况如何,如果他的身体能行,那就简单了,跟之前的劫狱行动一样,咱们给他来个声东击西。佯攻南华医院,暗中去疗养院解救希文同志。但要是希文同志的身体不行……”

王言没再说下去,这就是问题的最终所在。

又是沉默一阵,陆伯达长出一口气:“我们再想想办法吧,先想办法打探到希文同志具体的情况,再开会研究一下,这个局面到底应该怎么办。现在的这个总部暂时还能用,如果最近情况有变,你在这里找不到人,就去贝当路的永和旅店,那是新总部的备用地址。如果需要,我会按照咱们昨天约定的暗语呼叫。赶紧走吧,注意安全。”

王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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