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对汪来生的刻意疏远排斥,蒋锋虽然没有径直说出来,但是也看在眼里,并且他明白,林知远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打压同志的人,所以他趁着现在两人单独在一起,连忙问道。
“他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林知远冲着蒋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是这段时间,若乡里工作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可以分些活儿给他,至于分配什么工作,以及让他参与到哪种程度,你就要谨慎一点,或许你仔细观察后,会发现一些东西”。
听到这个“谨慎一点”,蒋锋微微皱了皱眉头。听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在隐晦地告诉自己汪来生这个人有问题,但是至于他为什么不径直说明,或许是有自己的考虑,所以蒋锋笑了笑后,点头回道,“好,我知道了!”
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时,林知远就隐约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汪来生会来找自己。果然,当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甚至都还没有坐下时,汪来生就扭捏着走了进来。
“书记”。
汪来生强挤出笑脸,双手不由自主在微微搓弄着,眼神偷偷瞥了一眼林知远后,又急忙收回,装出一副四处张望的淡定模样。
看他这个样子,林知远起初还有些想笑,但是想到今天韩鑫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没好气地问道,“怎么,有事?”
感觉到林知远的语气有些不对,汪来生内心更加胆怯,原本想要问的话也不敢问出口,只好站在这里支支吾吾,“呃…就是…那个…”
见他如此窘迫,花白的头发随着身体的抖动在微微颤抖,甚至嘴角还有些嗫嚅,林知远顿时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来生啊,按道理你作为乡党委班子里的老同志,在很多时候,是要竭力帮我排忧解难的,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发现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工作上,而是在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让我很是为难啊!”
林知远语速平缓,娓娓道来,但在汪来生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直击自己的心房。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刚刚开会的事情。但我做出这些安排,也是有原因的,至少是立足实际的,所以你也不要觉得委屈!有些东西我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你明白么?”
汪来生感觉有一道无形的闪电劈在了自己头上,瞬间让他脑子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脸也立马红了起来。
韩鑫!
汪来生想起自己上午在林知远办公室门口碰见韩鑫的画面,立马就意识到了,肯定是韩鑫把自己跟他说的话告诉了林知远!
特么的,这小子怎么卖友求荣啊!
但林知远鄙夷嘲弄的眼神,又让他刹那间开了窍!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跑去跟韩鑫说那番话的做法,有多么愚蠢。
对韩鑫一介商人来说,肯定是时刻追逐利益最大化的,而不管林知远让自己负责什么工作,潭前最终的话事人始终都会是他林知远,而不可能是自己!所以站在韩鑫的立场,他最需要靠近的人,也只会是林知远,而不是自己。
利益场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心朋友,官场上也自始至终都等级分明,自己一个副职想要取代正职的话事权,不仅自不量力,还脑子有泡!
这个错误,其实在彭卫东时期,汪来生就犯过一次,并且还得到了深刻的教训,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还会重蹈覆辙!
此时,汪来生恨不得当着林知远的面扇自己两个耳光,乞求他原谅自己被猪油蒙了心,希望他能够不计前嫌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但生而为人,多少还是要有一些尊严的,汪来生绝望地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马上我就要带队出去招商了,而蒋乡长又刚来,这段时间乡里的事情你也可以帮忙看着点,但是干万不要再动歪心思了。要是等我回来后,蒋乡长反应说你能够踏踏实实把工作做好,以后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让你管的!”
听到这话,汪来生万念俱灰的心里,又闪烁起了一点星星之火,他眼角泛起泪花,既悔恨,又感激。
虽说林知远反感汪来生,但他也明白,即使自己再不喜欢的人,也不能一棍子打死。
一来,物极必反,你永远不知道人性有多恶。若是自己因此就彻底冷落汪来生,指不定他会因为怨恨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呢!二来,则是林知远的内心多少还是比彭卫东更柔软一些,他知道人事管理要张弛有度,毕竟知错能改也善莫大焉,更何况,党也强调了,对干部既要严管,也要厚爱,即使犯错误受处分了,也有相应的期限,而不能把人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
“好!”
汪来生哽咽着发出了一句浑浊的声音,连忙点头。
望着他走出办公室的背影,林知远心说道,希望这个情商和智商都堪忧的老同志,能够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吧。
确实,林知远处理这个事情,是花了一点心思的。
他故意没有跟蒋锋说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让自己对汪来生会这么不满,就是不想让他先入为主戴着有色眼睛看他。但他又实在担心若是蒋锋完全不知情的话,恐怕又会让汪来生有机可趁,所以只好那样点到为止,期待着经过自己这样一番整治后,汪来生能够痛改前非,成为一个干实事的干部。
斜躺在办公椅上休息了片刻,林知远拖着疲惫的身躯给余岫冉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即将要出差一段时间,这个周末可以把时间空出来专门陪伴她。
余岫冉得知后,先是对林知远要离开东源一段时间表示不舍,但是又对他能够用一个完整的周末来陪自己表示很开心,毕竟两人每次见面都似乎很匆忙,甚至从来没有过完全独处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