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远也拿起了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他望着李铁明眼神里的期待，不禁感到有些头痛，不知道是刚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说此刻脑子里转动的想法太多。
推荐提拔赵晨，肯定是违背林知远的初衷和原则的，但是眼下，他又不能如实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来。毕竟刚刚李铁明都特意强调了，即使乡里在贷款到期前招商成功，他给潭前办理延期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风险。而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若是自己现在径直拒绝他的请求，那岂不是显得太过于偏执？
更重要的是，现在乡里贷款延期的事情，李铁明也只是给了个能解决的态度，并没有实质落实到位。要是自己惹他不高兴了，他到时候想出个什么由头来又卡住，那更是麻烦！
难道要两者权衡取其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肯定是乡里的贷款能够顺利延期比提拔赵晨更重要！
但林知远认为，这明明就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可现在却变成了像是一笔交易，仿佛只有乡里推荐提拔赵晨，李铁明才会给那笔贷款延期。
他觉得这样对那些原本乡里考虑提拔的干部，是不公平的。
可林知远心里也清楚，有些时候，公平似乎是个伪命题。若是他以这个理由来拒绝李铁明，相信李铁明肯定会说，既然你要公平，那我就选择规范，请你潭前乡按时足额缴纳这笔贷款来！
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林知远不禁扶了扶脑袋，感觉头更痛了！
“林书记，你堂堂一个党委书记，不会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吧？”
李铁明见林知远目光空洞，一直没有说话，忍不住追问。
林知远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李铁明尴尬地笑了笑，沉吟片刻后，说道，“李行长，不瞒你说，赵晨同志目前的表现，确实离组织推荐的标准还有一定的差距，但距离给县里提交名额还有一段时间，若是在这段时间里，赵晨同志能够在工作态度上有所改观的话，乡里是肯定会考虑的！”
他这个话，表面上看似乎是做出了让步，但是实际上却还是在表达拒绝，毕竟一个人所谓的工作态度，哪能在短时间内就发生质的改变呢？
见林知远在以退为进，李铁明也不好再步步紧逼，他想着，说到底林知远好歹也是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虽说他有求于自己，但这也不是自己有权命令他的理由。
“晨晨，你听到了没有？你们林书记这可是在给你机会啊！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表现，知道么？”
李铁明顺着林知远的话叮嘱赵晨，然而此时的赵晨早已觉得天旋地转，根本就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得懵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林书记，这人啊要有压力才会有动力，要有了机会，才会有所表现嘛！估计你们乡里下一步就是要去外面招商引资了吧？既然打算观察一下赵晨的表现，那就带着他一起去嘛！现在的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一下，才能激发出潜能！”
李铁明想着，其实现在林知远不答应也没有关系，毕竟自己承诺他办的事情也还没有落实到位，筹码还在自己手里，只要赵晨这段时间紧跟着林知远，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
“好，这都问题不大！”
见李铁明也退了一步，并且这个要求也很合理，林知远便满口答应。
送走了李铁明和赵晨两人，林知远和蒋锋也坐上车准备回乡里，起初两人都安静无言坐在后排，等到吹了一阵晚风，脑袋更清醒了一些后，蒋锋忍不住开口问道，“书记，这个赵晨，之前是不是犯过什么错误啊？”
蒋锋见林知远一个如此温文尔雅的人，难得会对一个干部有如此大的意见，所以想着这个赵晨是不是之前犯过什么事儿。
林知远冷笑一声，回道，“你还记得原来潭前乡招商办的那个主任周勇么？”
蒋锋微微一愣，随后皱了皱眉头，“记得啊，他不是被抓奸后还跟小三跑了，在路上被彭卫东找人给车子动了手脚，所以出车祸死了么？”
“嗯”，林知远点点头，“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赵晨这小子引发出的蝴蝶效应，当初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抓奸视频，就是赵晨给传播出去的！”
见蒋锋张大嘴巴瞪大双眼，林知远便把当时情况都细细同他说了一遍，起初蒋锋都还啧啧称奇，越听到后面，他的面色也愈发沉重起来。
“就这种不讲政治，毫无纪律规矩意识的人，还想提拔副科级？由他引发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没有给他开除掉都还算好的了！书记，这是我刚刚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个缘由，若是知道了，我肯定当面跟李铁明好好说道说道，看他还有没有脸提这个事！”
蒋锋一脸鄙夷，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林知远则是冷静客观在一旁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这里面还是有很多巧合的因素在的。不过赵晨这个干部，确实还需要锻炼锻炼，这次招商先把他带出去看看，若是他真的有所进步，那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咱们也不能把人家一棍子给打死，毕竟就连党纪处分都有期限嘛！并且，见李行长刚刚这个意思，似乎是对咱们推荐赵晨势在必得啊！”
稍稍冷静下来的蒋锋仔细想了想，觉得林知远似乎也说得没错，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而林知远则是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望着车窗外无尽的黑暗，似乎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第二天，林知远原本打算召开一个关于招商引资安排的部署会，可刚走到办公室时，发现金科建筑公司的老板韩鑫已经早早就等候在了门口。
“韩总，这么早？”
林知远见到韩鑫，不禁有些惊讶。
韩鑫则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看向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四处张望了一眼，发现此时正好是上班时间，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开口。
所以当林知远打开办公室的门，请他进去了之后，他才迫不及待说道，“林书记，今天临溪村小那个项目开工，我们准备了一个奠基仪式，打算请你过去出席一下呢！”
“奠基仪式？”
林知远不禁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一般这种建筑公司在开始一个项目的工程时，都会有搞奠基仪式的习惯。一来是祈求工程在建设过程中能够平安顺利，二来，则是祈愿他们所建造出来的房子能够始终牢固，在以后也不出现问题。
只是，林知远有些好奇，这个事情自己不是已经安排孙华在负责了么，按道理韩鑫想要领导出席，应该是去邀约孙华，而不是跑到自己这里来啊。
似乎是看出了林知远的疑惑，韩鑫连忙解释，“林书记，本来我们这个小工程的奠基仪式，让你亲自出席，确实是有些不太合适，但是我真的必须要感谢一下你，所以打算搞完仪式之后，就请你去吃个饭呢！请你一定要赏脸去一趟！对了，你那个朋友，阳光水泥厂的吴总，也会过来！咱们正好可以聚一下嘛！”
起初林知远还对韩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感谢给整迷糊了，但是当他提到阳光水泥厂和吴章浩后，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看了韩鑫一眼，他问道，“怎么样？水泥谈好了？”
“谈好了！谈好了！”韩鑫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不瞒你说，林书记，起初当我听到你给我介绍吴总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以为你也跟别的领导一样，想通过这种介绍的方式来从中得些好处呢！可是在我见到吴总之后，才知道原来林书记你是真心在为我们公司考虑。那个吴总的水泥价格，不仅没有比市面上的水泥均价贵，反而是还便宜了不少！我做建筑这一行也快二十年了，吴总的水泥，可以说是真正物美价廉！”
韩鑫说着说着，语气就不禁开始变得激动。
原本那天他是带着一肚子怨气去北阳找到吴章浩的，可是在听到他开出的价格后，反而大吃一惊，心里想着自己原先其实也四处去问了价格，根本没有哪一家能够卖得这么便宜。
带着疑惑，韩鑫要求吴章浩带自己去看了一下货，走到他们公司的仓库去，更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种成色的水泥，若是在东源，恐怕要比刚刚吴章浩给出的价格高个百分之三十都不止！
“吴总，你们这样卖不会亏本吗？”
实在没有忍住，韩鑫一脸认真地问了身旁的吴章浩。
“亏倒是不会亏，但是这真的就是我们出厂的成本价了！”吴章浩露出苦笑，“林书记特地叮嘱了我，你过来，一定要拿最便宜的价格给你，这不，领导都发话了，我肯定只有照办嘛！”
很快他又收起笑容，面带严肃看着韩鑫，“不过韩总，这么便宜的价格给你，我可是有条件的！”
韩鑫有些迷糊，“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