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冲破海水,顾青的目光有些幽冷,扫了眼那吐出火焰灼烧于他的,肉山似的家伙离去之方位。
‘那家伙,是能媲美结丹修士的真魔?不知,其头颅能值多少战功。’
‘当下,若不施展神通,我只怕是没有资格与能与结丹修士相比的真魔交手的……即便施展神通,多半也逃不过一个十死无生的结局。’
顾青御剑朝着相反的方位,飞遁而去,待得遁出几十里后,又换了个方位,飞遁了二十几里。
旋即,顾青收起脚下踏着的飞剑,身形周遭木行灵力铺散,还做一阵青色的飓风,卷着身化青影、施展出木行遁术的他,倏忽远去。
……
三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
魔族大军占领的十几万里海域,有魔灵浑天气的阻隔,似是根本不会有季节变化。
滂沱黑雨,席卷着一座满目疮痍的破败岛屿。
雨水极为冰冷,地上已是凝出厚厚的一层冰碴。
破败的岛屿之上,一片从顶上被打破的塌陷宫殿内外,几十道人族修士和妖族修士的尸身躺了一地。
这些尸身东倒西歪,身上俱是凝出了厚重的冰碴,几个被扒得赤裸的女子,白皙的身躯上,满是被蹂躏过的印痕,一双双或是含泪、或是愤恨的美目,在冰冷的雨水下凝出了一层层灰蒙蒙的冰壳。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穿过了茫茫的雨幕,一队魔怪的身影来到近前。
这对魔怪倒都是有手有脚,身形健壮,领头的是个蛤蟆头魔怪,手中持着带着铁灰色的粗大鞭子。
这蛤蟆头魔怪,跨过这倒塌的大殿之门槛,一双暗黄色的眼眸,阴邪的扫了眼几具女子的尸身。
随即,这蛤蟆头魔怪浑身肌肉绷紧,口中呼喝一声,周身气势飞涨,一跺脚,便有一团热光自其脚下散开,朝着身躯弥漫八方,扫过殿宇内外的地面,将地面炙烤发红,地上的厚重冰碴尽数融化。
啪!
这蛤蟆魔怪转过身来,在半空抽了一下鞭子,指挥着一众魔怪,搬运起了尸身。
混乱的脚步声响个不停。
短短几息的时间过去,殿宇内外,一具具尸身被这些魔怪尽数搬走,运到了殿宇外听着的兽车之上,拉着一并往此座岛屿的中心处驶去。
兽车由三匹似牛似马、体型极壮硕的异兽拉着,那蛤蟆头魔怪,骑在当中的异兽背上,至于负责搬运人族修士尸身的一众魔怪,则只是跟着兽车,踏着泥泞的道路,快速的跑动前行。
兽车朝着前方行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和其他两辆兽车汇合。
那蛤蟆头魔怪,与带领另外两辆兽车的小头领魔怪,大笑着交流几句,而后三辆兽车就一道来到岛屿的中心处——这岛屿的中心处,已是被一座座石仞圈了出来,内里堆砌着一座粗犷的空荡殿宇。…. 殿宇内正搭着祭台,祭台上,是一座巨大的血色磨盘,这血色磨盘恐有四五十丈大小,五个二三十丈高的魔怪,正奋力的推着磨。
磨盘中,是一具具正在被碾碎修士尸骨,碾出的粘稠血浆,已是在磨盘前方积慢了十几个大石缸。
这粘稠的血浆,似每一滴都带着被碾碎成粉末的骨骼,看得蛤蟆头魔怪垂涎欲滴,不由吞了口口水。
“哈巴了,苦苦力所……”
那祭台上,一个始终闭着眼睛的穿红戴绿老者,也不睁眼,对蛤蟆头等三个小头领出言指挥道。
立时包括蛤蟆头魔怪在内的三个小头领,恭敬地应下,就各自招呼着手下,将一具具尸身扛了进来,投入到那巨大的血色磨盘当中。
噗嗤!
噗嗤!噗嗤!
一具具修士的尸身,被投入了磨盘,榨出了鲜浓的血液,令一众搬运修士尸身的魔怪,脸色涨红,神情亢奋,不断偷瞧着那磨盘中的浓稠血液,一个个眼珠发红,显然已渴望到了极点。
这时,一个矮个子的三头五臂魔怪,扛着一个面目惨白、死去多时的黑袍修士,走入这座简陋大殿。
那祭台上的老者,双目陡然睁开。
他看着那三头五臂魔怪,扛着的黑袍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对那三头五臂魔怪招了招手。
三头五臂魔怪的身形一僵,不知道尊贵的祭祀找自己做什么,他硬着头皮,扛着那黑袍修士来到祭祀身前,恭敬行礼,将黑袍修士放下。
这祭台上的老者,并未直接接触那黑袍修士,而后目中泛着红光,上下仔细的打量起来,其眼底的困惑,却是渐渐有几分扩大的趋势。
‘这人族修士,分明没有半分生机,全然已死,可我为何会觉得其哪里有些怪异?’
这老者如是想着,目光就落在这黑袍修士,身上覆着的冰碴之上,随手朝前一拍。
一道巨大的黑色掌印,就落在黑袍修士身上,试图将其上的冰碴打碎,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就在老者朝着拍出一掌之后,那黑袍修士周身竟是有雪色的光华凝出,霎时间就布满了周遭!
这雪色光华蔓延的速度奇快,不止将老者打出的黑色掌印与其本身凝滞其中,就连一旁转着磨盘的五个二三十丈高魔怪,也被波及凝滞!
只是一瞬,祭台上就有似有宏大的意志苏醒,一股磅礴的力量就落在了雪色光华上,似要将之扫空。
一道紫色的剑光,却于这意志苏醒之时,从那黑袍修士的手中爆射而出!
这道紫色的剑光一经出现,就似夺走了四周一切的光芒,令四周光影摇曳。
剑光无声无息的洞穿了四周的光线,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幽深的黑色剑痕,只是绕着那老者的脖颈转了一圈,老者的头颅就与其身子分了家!
随即。…. 这紫色剑光去势未绝,在周遭一闪而过。
噗!噗!
五个拉着磨盘的魔怪当中,两个当场就被紫色剑光斩断了脖颈,当剑光斩向第三个魔怪脖颈的时候。
四周雪色的光华,如遭雷噬一般褪去!
紫色的剑光立时折返,回到了那黑袍修士的手中,黑袍修士袖袍一卷,将斩下的三个头颅卷住,就朝着这座简陋的大殿外飞掠而走!
【三月间连斩五位祭祀,好,好,人族修士,本座记住你的气息了,天涯海角,必杀你……】
一个如同将要喷发的火山一般,强行压抑着怒气的低哑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嘭!
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异变当中,刚回过神来的蛤蟆头魔怪,迎面就被一道五色流光包裹的人影,撞得倒飞而出,鲜血狂喷,轰隆砸入身后的墙壁,将墙壁砸得四分五裂,落入外界刚刚发动的阵法中。
蛤蟆头魔怪惨叫一声,被绞碎成了漫天碎肉。
而黑袍修士则是身形撞入其周身爆开的血雾中,手中紫色剑光连闪,一道道紫色剑光连成一片,将前方本就不稳的阵法,斩得如同破麻袋。
几个赶上来相助的高大魔怪,被紫色剑光斩得倒飞而出,尤其是那个冲得最快的青脸魔怪,噗的一声被斩断了半个臂膀,又被一剑刺在了胸前,径直截断了前胸,直入脖颈,削掉了半个脑袋。
热滚滚的脑浆在半空中飞散而出,紫色剑光再次回到那黑袍修士的手中。
黑袍修士已是周身木行灵力翻涌,于下一瞬,周身凝出青色飓风,身化青影,瞬息间遁出了百里!
只是几个闪烁之下,黑袍修士驾驭的青色风团,便已消失在远天,不见了踪影。
……
茫茫的海面之上。
一团青色风影散去,显露出一袭黑袍的顾青之身影,他大略扫了几眼四周,一头扎入了下方的海水。
就在扎入下方海水的一瞬。
顾青的身形如凭空消失了一般,独余下石碑空间化作的微尘,坠入了海水之中。
被灵土堆满的石碑空间内。
石碑空间的大小依旧是八千六百余丈,并未扩大,但漆黑的石碑较之先前足足大了近乎一倍,而堆砌在石碑空间内的灵土,则多了一种死气沉沉之感,似是其内的某种东西,已被吸纳一空。
顾青的身形骤然出现在石碑空间内,包裹在了灵土当中,他钻出灵土,来到漆黑的石碑顶端。
变大近乎一倍的漆黑石碑附近,已被顾青清理出来,至于之前石碑空间内的百丈灵池,其内的灵液,则是在他上次进入石碑空间之时,被他以神识收拢了一番,而后收入了储物戒内。
“石碑变大了一倍之后,不知此间的时间流速,是否也较之外界更快了几分……”
顾青坐在石碑顶端,揉了揉眉心。
这三个月以来,顾青已是用各种方式,斩杀了五位魔族的祭祀。…. 魔族大军,实际上并非属于魔族当中,某个单一族群,此次入侵临玉海域的魔族大军,是由魔族中林林总总百余个部族,共同组建而成。
每个部族都有数量不等的祭祀,而每位祭祀的头颅,都可在临玉海域人族总盟那里,换取四百点战功!
要知道,就连相当于结丹一转修士的真魔之头颅,都只能换取两百点儿战功。
而这祭祀,以顾青看来。
若单论实力,较之寻常的假丹境界修士,要强上一些,但应当还未达到结丹境层次,可一个祭祀的头颅,竟能换五百点儿的战功。
是相当于结丹一转境界修士真魔的头颅,两倍有余!
一开始,顾青根本未曾打过祭祀的主意,直到他发现,祭祀的实力普遍不强,最起码,远比相当于结丹境界修士的真魔,要好杀的多。
‘祭祀的实力,大都要通过沟通那宏大的意志,才能发挥出来么……’顾青摸了摸下巴,回忆起每次斩杀魔族祭祀时的情形,除了第一次,他是在那祭祀的失误之下,侥幸成功外。
其他的四次,他对于魔族祭祀都是绝杀!
尤其是此次。
先设法接近其,随即在其毫无警惕之时,以雪之神意将之身形凝滞,最后取出紫电飞剑一剑杀之。
那祭祀只要不在他被扛入殿宇之时,当场看穿他的伪装,就必死无疑!
“五个祭祀的头颅……魔将层次的魔怪头颅,共有十四个……二者相合,两千三百战功左右么。”
“那宏大的意志,是魔族的什么大人物?之前四次未曾出言警告于过我,为何会在此次警告于我……若是再这么杀下去,恐怕危险了……”
顾青神识凝入储物戒,查看了一番这三月来的收获,而后摄出一口灵液,恢复起了损耗的灵力和神魂力量——施展雪之神意,需要以神魂作为承载,自然是相当消耗神魂力量的。
……
海底魔窟。
一层巨大的光罩,将附近十万丈内的海水隔绝,便在这光罩内部,无数聚散不定的光粒中,三尊气息如深渊一般的大魔,分散盘坐。
这光罩内部,一切的事物都仿佛在不断延伸。
一方漩涡似的白色椭圆形大洞,横亘在光罩笼罩的十万丈方圆,最中央的位置。
如光芒散射的光柱,一头连在这白色的椭圆形大洞之上,分上百个小通道,将大量的魔怪输送出去。
“三月内,已有五十五位祭祀身死,那件事已不能再拖延,再拖延下去,只怕……”这椭圆形大洞的一侧,那一身铠甲、满头金发的大魔开口道,这大魔面如冠玉,很是俊美,眼底却尽是沧桑意味。
“那便开始好了。”
白色椭圆形大洞的另一侧,一个满头银发,眼眸漠然的女子,冷冷说道。
三尊大魔当中。
最后那尊未出言的大魔,是个长眉老者,他一脸笑呵呵的模样,闻言目光微闪,并未说什么。…. ……
临玉海域,临渊阁。
左家现任家主,左临玉的嫡系血脉,结丹五转修士,人称‘摘星真人’的左正堂,手中持着一枚特制的传讯符,喝着自家夫人喂的龙鱼汤。
这碗龙鱼汤鲜美无比,喝完了,左正堂还意犹未尽。
炖这碗汤的龙鱼,每日吃的可是三阶灵虫、四阶灵米,境界都被堆到了妖丹三重!
“近日来,魔族大军那边的动静小了不少,似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左正堂放下那传讯符,似有些忧虑的样子,对自家夫人开口道。
“大动作?魔族被封禁地下这这么多年,能有什么大动作!真惹得老祖出手,只怕连地底这些魔族都待不下去。”左正堂的夫人放下碗,瞥了瞥嘴,坐到了一旁,很是不以为意的说道。
“夫人,你有所不知,老祖那边确是有些事牵绊着……怕只怕,族内会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魔族。”左正堂的眉头紧锁,忧愁更甚。
“他们……他们这么做难道不怕老祖降罪吗?”左正堂的夫人,一脸震惊之色,看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哈哈,夫人,他们确是怕死,但更怕永远被我压着,被我这一脉压着。”
左正堂眉头展开,目光温和,看着自家夫人笑了笑:“那些家伙认为,他们死了不要紧,他们那一脉能活过来,他们甘愿去死,甚至觉得死得其所……但愿,是为夫想得严重了吧。”
“那夫君,你……”左正堂的夫人,眸光连闪,似是猜到了什么,出言问道。
“是,我要去那魔灵浑天气后面走上一遭,我就不信,那些家伙,有胆子让我这个左家家主陷在了里面,”左正堂霍然起身,眯了眯眼。
左正堂的夫人,闻听此言,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随即,其便是带着担忧之色的上前劝说起来。
……
石碑空间内。
顾青依旧盘坐在石碑顶端。
他的身形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无有意识的大石,就连胸膛的起伏,也已不见了。
这种状态,已持续了七日。
自从七日前,顾青将之前消耗的神魂力量,以及灵力恢复过来,便要尝试进入观字诀状态,恢复雪之神意之际,就在这个时机,他突兀福灵心至,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出现在了他的心底。
伴随着这种冥冥中的感应,一轮大日,自然而然的跃入了他的观想当中。
大日真形图,乃是火行炼道真形图的第五副真形图,火行炼道真形图的第一幅真形图,乃是流焰真形图,第二幅,是护身真形图,第三幅,赤炎真形图,第四幅,是天火真形图。
当日顾青离开那方鼎中世界之前,何彩云已给了他一副,不完整的大日真形图。
当初,他刚从那方鼎中世界出来。
足足参悟了那几幅真形图三年,也并无太大的收获。…. 可哪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今次他就在进入观字诀,要恢复损耗不小的雪之神意时,竟是误打误撞,进入了对大日真形图的观想中——之前参悟几幅真形图的三年中,他也进入过无数次观字诀状态,观想大日真形图。
但之前观想大日真形图,和此次观想大日真形图,确是存在着很大的不同之处。
然而,只有这次,顾青是完全被动的去观想大日真形图!就似是大日真形图主动冒出来,让他来参悟,而并非他主动去求,去感悟!
便在顾青的观想中。
一轮大日渐渐生出了变化。
其先是分成了两轮,似这魔灵浑天气之后的那两轮暗红色大日,令顾青的心头焦躁、烦闷不已。
随即。
这两轮大日又相互吸引,合在一起,竟是化作了一轮洒落万丈月华的圆月!
随着圆月出现,一丝难言的清凉之感,出现在顾青的中丹田,紧接着,又出现在他的眉心,最终又贯通到他的丹田气海——那是一种清水滴落之感,令原本他的躁动、焦躁尽数平息。
可圆月,终非我求。
念头一转,顾青差点儿自观字诀的状态脱离,而后他观想中的圆月,就有一半破碎开来,化作了金红之色,一种水火交融之感,让他想起当初突破筑基之时,那种水火既济,又想到之前在那方鼎中世界,所感悟到的‘盛衰’之变。
‘原来如此。’
‘盖四时之易,不外阴阳之变。’
‘四时之阴阳者,万物生发之根本也……’
悟及此处。
顾青的观想中,再次只剩下一轮大日。
‘夏时,阳中之阳,外阳既盛,己阳自衰,此为盛衰之变……’顾青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衰弱,其观想的那轮大日,却是越发炽烈,半日后,似有丝丝缕缕的赤红日光,在他的身形周遭蒸腾。
而他的气息,已衰微到了一个恍然无存的地步。
损之又损,若存若亡。
赤红的日光,在他的周身越发明亮,他的面目甚至开始变得苍老,头发变得花白,似一株即将腐朽的枯木,在大日的光辉下,将要燃尽。
将古魔之躯分身炼入己身的磅礴生机,不断化作这赤红大日的养料,让他周身的赤红光泽,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如此,又是一个七日过去,他已是几乎化作了一具干尸。
而他的身上,已有凝而不散的火焰,既不燃烧,也不熄灭,某一刻,他的观想中,那轮大日竟是霍然自眉心而入,直坠他的丹田气海!393147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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