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金性(1 / 1)

仙路长青 苏三微 3446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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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魂魔尊的名号,听起来很是唬人。
可实际上,以顾青来看,这荡魂魔尊的修为境界最多也就是假婴层次,毕竟元婴期的修士,那是真能打碎星辰的存在,以辰明星的体量,真有元婴大战在此星上发声,或许辰明星不会被打碎,但作为战场的辰明大陆,多半会被打碎。
三千里荡魂山,并非真的三千里方圆。
以灵境具象出的地图来看,这荡魂山大概有四千两百余里方圆,占了半个黎川行省。
因为荡魂山的灵气极为稀薄混乱,难以进行吐纳的缘故,是以几乎不会有修士在此地停留,顾青驾驭飞轮,飞在荡魂山的半空中,最长的一次,竟是足有五六日都未遇到其他的修士。
这一日,夜幕再次降临。
四月当空,俱为满月。
月华如水,洒落似烟,盖在苍莽浩瀚的一座座山峦之上,使得这一座座山峦,似皱起的道道水波。
顾青见此美景,只觉心旷神怡,在附近寻了座最高的山峦,按落遁光,站在峭壁顶端。
三千里荡魂山区域的白日极热,能将生肉蒸熟,晚上又极端寒冷,足以冻毙任何生灵,四周的山峦皆是一片暗黄,岩石质地,绝无半点儿的绿色,若是将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俗之人,或是低阶修士丢在这片区域,恐怕几日就会化作干尸身死。
顾青感受这夜的凉意,兴致大起。
他取出蒲团盘坐在山崖上,就着如水月光,闭上双目,两手在身前虚抚,似抚瑶琴,恍若闻声。
时而壮怀激烈,时而婉转低沉。
琴音似在顾青的脑海中汇成溪流,涓涓相连,徜徉一片,不分彼此,渐渐地,他手中动作已停,侧耳似在听着什么,仿若石雕般坐在那里。
就这么一动不动,许久。
几刻过后。
他怅然若失深深地叹了口气,睁开双目,自语轻吟道:“冷月寒风吹不寂,落花流水念孤舟,人心思变不思易,万古云烟在彀中……”
顾青的文采实在一般,但好歹也算见过万水千山,红尘万丈,见此三千里荡魂山,不由有感而发。
吟诗作对,非他所长,故而轻吟几句过后,他就坐在月下,看着茫茫多的山峦,似静止的波涛般重塞眼前,看着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如水的月色下,这些山峦似乎真的在流动。
就在顾青仔细观瞧,欲要探出神识之际。
“是山峦横流,还是汝心摇曳?”
一个缥缈的声音,难辨男女,出现在顾青耳畔。
骤然听闻此声音,顾青悚然而惊,神识立即朝着四周蔓延开去,身形也是腾空而起,却陡觉四周的一切都在流动一般,随着四周的流动,原本他已飞腾而起的身躯,蔓延四周的神识,竟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回到了他的体内,就如同光阴倒转,而他,依旧坐在山崖上。
如水的月光洒落四周,前方的山峦似在白茫茫月光下移动,顾青屏住呼吸,眉头紧锁。
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对他恶意还是善意?
为何要将他留在这里?
其施展的是何种手段……
顾青的心中杂思万千,一个个念头生出,又被他迅速摒弃,他思索着那声音问出的话,闭上了双目:‘答案是什么?我若回答心神摇曳,可那山峦的光影,当真在月华下流动,可若是回答光影流动,不也是观察到此一幕的我在心神摇曳?若两者皆动,是否太过取巧……’
一番思索,顾青轻吐一口气。
他平静的出言说道:“万般云烟似流水,流水无意过千秋,阁下既有此问,便是阁下心动,某修为低微,愚笨的很,心动山动弄不清。”
那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以我所观,你弄得清,只是不愿说……易者变也,变者非易,二者同出异名,易者恒古无变,变者日日思变,此等道理你都明了,又有何弄不清?慧也!伤也!”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不过俗人言也!慧极,如何有情?大道无情,可我等非是大道,极阳者,极阴之侣也,阴阳相生相克,无者必终,怜者必亡,真我自寂,忘乎万理……唉,十二万六千五百载已过,再逢劫至,我有金性一缕,你可愿受之?”
“须知不得金性,便作金丹,也不过镜花水月,旁人资粮罢了!你身在彀中,注定难得金性。”
顾青的神情有些震动,却是并未言语。
他心思飞转,也不知当下这出言之人,究竟是何目的,最终只能应下:“前辈如有厚赐,晚辈自不敢推脱,只是不知,这金性为何物?”
“你不知金性为何物?难不成一劫过去,法界已寂灭不成?哈哈,竟不知金性……我便告诉你,金性乃是我辈修士万劫不灭之根本,大道之真旨,得之即为道子,我如此说,你可敢受之?”那缥缈的声音,似多了几分笑意。
“有何不敢!”顾青眯了眯眼,当即回应。
反正他光棍的很,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当前出言的这尊强者,其实力莫测,绝非他能够对付,既然如此,给什么他就受着好了。
“好!”
那缥缈的声音再起。
而后顾青就见四周的山峦俱是震荡起来,这并非是他方才瞧见的,山峦随着月华而动,而是真正的颤动,一丝丝暗黄的光泽疯狂朝着附近汇聚,将他所处的山崖裹住,而后朝着内里坍缩,少顷凝出了似是水滴般的一道金光。
顾青还未看清。
这金光就唰的一下钻入他眉心中,任凭他的神识在体内一遍遍的探查,也无法将之找出。
随着这缕金性没入他的体内,那缥缈的声音就沉寂下去,顾青在原地端坐了十几息,才缓缓起身。
他四下扫看几眼,并非发觉任何异状。
既无半座山峦坍塌,也并非有地裂出现在附近,月华依旧如水流淌在山峦间,耀得如晶莹霜雪洒落满地一般,似方才他经历的皆是梦魇,并非真实,他眼眸低垂,翻身乘上了飞轮。
‘绝非是假……金性,金性,以往为何从未听过?那声音的主人,莫非是在哄骗我?可他的目的是什么?’顾青万没想到一首随意吟出的诗,竟让他得到这三千里荡魂山,某尊神秘存在的关注。
‘以其先前表现的那似光阴倒流般的手段来看,他要对我做些什么,也不必与我交谈,就能令我不知不觉间中招……莫非他的出现,还当真只是为了赠我金性,不为旁事?古怪,实在古怪。’
顾青抱着满肚子的困惑,循着来路回返。
三千里荡魂山对于飞轮这等飞行座驾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若是继续朝前飞,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飞不出去,是以顾青便选择往回飞,如是几日的时间过去,他便飞出了三千荡魂山区域。
可接下来所见的情景,让他有些傻眼。
“这……这里好像已不再黎川行省,甚至都已不在那方洞天世界。”顾青眼角抽动,看着前方灰茫茫的虚空,只觉一股想要骂娘的冲动直冲天灵盖,三千里荡魂山区域怎么跑到虚空里来了?
可顾青抬起头看向天际,所见的,依旧是那片天幕四月当空的天幕,只是这片天幕,自那个缥缈的声音出现之后,就似也没有变过。
‘怎么办?难不成进入虚空,随意寻个空间薄弱点,将之打破,能沦落到哪是哪?’
‘还是留在这三千里荡魂山区域……’
顾青苦苦思量着。
他避免了去思索有关石碑空间的事。
毕竟那缥缈声音的主人,说不得就在关注者他,若是其有他心通之类的手段,他再去思索有关石碑空间的事,那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这并非无的放矢的胡思乱想,他先前遇到的那红肚兜邪异男子,不就拥有他心通么?
“咳……倒是把你忘了。”
那缥缈声音的主人,应当是去忙了旁的什么事情,又过了几息,才想起顾青,随着其声音出现,顾青的身下一座传送阵,竟是凭空凝出。
“你欲回到哪方世界,就观想那方世界你印象最深之地便可,之前你来的那方洞天世界,人魔大战在即,你还是莫要回去了……’那缥缈声音的主人,似乎很是贴心,在为顾青的安危考虑。
顾青的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
以往可没基本人替他考虑过。彡彡訁凊
既然如此,管他是善意还是恶意,尽可能的索要好处就是!于是他面目思索之色,出言道:“前辈,那处秘境也是小子费尽心思才进入其中,就这么离去的话,小子实在是心有不甘……”
“唔……确实,那处秘境似乎是五行真宗的道统所拥有,你虽修炼了大五行凝真妙法,但显然走的野路子,并非五行真宗道统的弟子……这样吧,承你赠诗之情,我便赠你万界穿梭阵的布阵之法,再将那处秘境的空间坐标交给你。”
缥缈的声音沉默少许,如是说道。
而后顾青的身前就出现了一座卷轴,和一道似有无数字符凝聚而成的拇指大小方形石块。
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身下那传送阵却是陡然亮起,他赶忙收齐了那卷轴,和似无数字符凝成的拇指大小方形石块,取出了大挪移里,将之握持在手,而后观想起了记忆中最深刻的去处。
唰!
他的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还有大挪移令在手?嘿嘿,我宗道子不愧是那气运惊天之辈,这宝贝不少。”那缥缈的声音渐渐有了变化,化作了苍老浑厚,而后一道负手而立的邋遢身影,出现在顾青离去之处。
这道身影,赫然是先前那邋遢老道!
其原本挎在胸前的酒壶,已是移到了身后,虽身上的衣袍依旧邋遢,但头发却整理的一丝不苟,以金色发冠束起,那张原本油腻腻的沟壑纵横之脸颊,带着几分笑意,其上多了几分别样的风采。
“左临玉那娘们坏了老道的修行,绝了五行宗的道统,得了金性又如何?道子既出,道统必续!”邋遢老道手中掐算已出幻影,口中冷笑连连,提起左临玉之时,虽满眼痛恨,却也有一丝怅然。
“若有谁敢阻道子成长,老夫拼的碎婴,再入轮回,又有何惧?任尔等宵小,万般算计道子,此一劫,以道子的惊天大悟性,化婴之日,必可承五行真宗道统,尔等皆是土灰罢了!”
邋遢老道口中或是怒骂,或是呵斥,或是欣慰出言,最终归于沉默,静静地看着虚空。
千劫万劫多少事,不成真仙也枉然!
……
顾青的眼前一黑,光影飞快变幻。
他的手中,那面大挪移令已是散出了一团光华,将他的身形包裹,让他不至于在虚空中被撕碎。
似只是一个刹那,又仿佛过去了许久。
顾青的身形,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一片破败的村落上空,他看着下方的破败村落,有些发愣,这里,竟然是业国的淮宁郡,而下方的这处破败村落,赫然是他年少成长之地,他的家乡!
‘印象最深刻,竟是这里么……’
顾青喃喃自语。
其实让他回以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哪里,他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最终恍惚间想起了年幼时的光景。
那时的他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本来正和几个玩伴满村乱窜,突然天降大雨,在母亲的声声呼唤中,他朝着村东头的家跑去,却不慎一头扎在了泥坑了,嚎啕大哭……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的抿了抿嘴角,仰望高渺的苍穹,无声叹息。
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
便是能有逆转光阴的大神通,回到那日的村子里,一头扎进水坑,也再难有当年心境。
踏上仙路,永不回头。
顾青落在地上,迈步前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东头,那大石堆砌的院落外,他拉起半倒塌的两扇门,抚过门框的青苔,脚下动了动。
却并未走进院里。
过往的光景似与当下重叠,大雨天降,一张皱纹满面的中年妇女,满脸关切拉门而出,快步在雨中跑动,她被打湿的发丝黏成一绺一绺的,口中一边骂着,一边拽起不远处水坑里哭着的小男孩。
顾青的眼神微动,光影破碎。
他脚下一踏,飞身而起,化作遁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