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上衙,就在他踏进衙门大门的那一刻,他见到了一个肥厚而又熟悉背影,不是别人,正是王稼轩这小子,还是那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也许是头一次真正到衙门中任职太过兴奋,连走路都带着风。
不过还没到走过二进门,王稼轩的脚步便停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了,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来县衙,但实在还是有些搞不清门路,也因为是王知县安排过来的,也没有人搭理他,把他一个人凉在院子的中央,那身形是那么的显眼,跟在身后的范铭看得一阵想笑。
知道范铭走到他身后的那一刻,王稼轩才发现了他,顿时一阵欣喜,差点就没哭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范铭的手,“哥哥,你可来了。”
范铭摇头苦笑,这王稼轩还真是个活宝,正想同他寒暄一阵,却感觉到四周已经有不少的眼神望了过来,当下也就忍了下来,一个示意,道:“跟我来!”
进了公事房,范铭将门掩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的?”
王稼轩一愣,也不知道范铭问的什么意思,回答道:“走来的呗!”
“我是问你是自己要来的,还是谁让你来的?”
一说起这个王稼轩顿时一阵唉声叹气,从范铭的书案上端起了他的茶盏大大的喝了一口,“自然不是我自己要来,还不是我老爹,硬逼着我来,说什么衙门里能学不少东西,我看纯粹是活受罪。”
范铭沉默了下来,王知县安排王稼轩进来的意图很明显,不过这样也好,在衙门里有很多事他不适合亲自出面的,由王稼轩去做要方便许多,抬头问道:“你来衙门大人可曾给你定下了什么差职?”
王稼轩摇了摇头,“没有,我老爹只说要我跟着你。”
范铭蓦然想起他曾经答应过王福东今后去哪儿都要带着王稼轩的承诺来,看来王福东还真把自己看成一个人物了,拍了拍王稼轩肩膀,“你先去大人哪儿,看看大人怎么说,想必大人已经有了安排了。”
看着王稼轩离去的背影,范铭心中一阵感叹,要说这些日子他一个人在衙门中还真有点孤单,多个人来陪着受罪倒也不错,只不过他还真有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能在衙门中安心的待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稼轩又回到了公事房中,看脸上也是一脸的兴奋,范铭知道这小子的性子,也成心要敲打敲打他,“怎么,吃了蜜糖了?”
“嘿嘿!”王稼轩一阵傻笑,“你猜猜大人让我接了啥差职?”
“不外乎录事、贴司之类的,应当是贴司。”范铭突然间想到什么,蓦然抬头道:“大人不会是叫你去东院吧?”
王稼轩顿时一阵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大人早就告诉你了吧。”
范铭眉头凝了起来,让王稼轩这么一个愣头青去东院做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以王稼轩那咋呼的性子,在这衙门中混下去还真得靠自己来照应着,不过反过来一想,某些时候还就需要这么一种性子,或许待会这件事让王稼轩去做是最恰当的。
这件事其实也就是昨天那件事的延续,也就是继续造势,姐夫的事能不能解决就看这次卜县丞的态度如何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那份讼状还在他的手中,想来卜县丞也不会真的撕破脸面。
蓦然抬头,对王稼轩道:“你先去东院走走,顺带着帮我做一件事。”
“啥事?”王稼轩嬉笑着对范铭道:“王大人和我爹都给我说过,让我来衙门都听你的,你就是我大哥。”
“你拿着这份文卷去东院逛荡逛荡,也不用说什么,若是有人谢沛南你要看,你便给他,若是其他人要看,你便不允。”
“这事简单,不过哥哥,你这是要干嘛啊?”
范铭眉头稍稍一挑,笑道:“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至于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肯定对咱们都有好处。”
王稼轩满头雾水,要说认识范铭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都是佩服的紧,尤其是那份沉稳的性子,想学都学不来,这衙门中的事他虽是不懂,但也听过不少,可不是能够随便使着性子来的,有些迟疑的又确认了一遍,“那……那我可真……去了啊!”
范铭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王稼轩走出屋去。
妥协是一门艺术,但真正能做到过水无痕的程度却不容易,原先范铭也不想这么快伸出橄榄枝,但王稼轩的到来却提供了一个契机,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借势的功效了。
王稼轩去东院的事并没有在衙门中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事实上这也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学子能够在衙门中有个位置就算不错了,加上大家都知道王稼轩是知县大人安插下来的人,当然也不会安排什么事务给他做,一众同僚也都是对他敬而远之,生怕惹了一身臊。
不过范铭关心的不是这个,他的目光放在王稼轩带去的那份讼状上,直到王稼轩空着手气冲冲的走进他的公事厅那刻,他才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真膈应人,那地方还真不是人待得!”王稼轩推开门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喘着粗气,一脸的愤然。
范铭头也没抬,随口应道:“怎么,有人找你不痛快了?”
王稼轩鼻孔呼着热气,翻了个白眼,“要是有人找我不痛快倒好了,根本就没人理我。”
范铭摇头一笑,不用细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初到衙门中除非是有很大的背景,不然谁会主动来理你,更何况还有卜县丞这层关系在,依旧是一边看着文卷问道,“文卷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是谢沛南接的手!”王稼轩心中的一股气依旧没有消,忍不住忿道:“哥哥,你得给我想个法子,不然我在这儿可呆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