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顺水推舟的送给人情过去,或许自己两个姐夫的事情也可以暂时得到解决,但这样一来对这家告状的人家却又有所不公。
妥协是一门艺术,妥协是一门艺术。
范铭在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从中找出一个最为折中的解决办法。见僚属老张还在屋内等候着回复,范铭蓦然抬头,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次收了人家多少?”
老张的身子一颤,猛然醒了过来,嘴角都有些抽搐,“我……我没收。”
范铭笑了笑,站了起来,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别误会,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就随便问问。”
见范铭脸上神色同往常没什么区别,老张一颗心放了下来,这么些日子了,也对这个范手分有了一定了了解,虽然手段上厉害,但绝不像是心窄之人,只要不跟他对着干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迟疑了片刻,说道:“范手分,这家人我也不是太熟,是西院的老宋转过来的,我也没应承过什么!”见范铭还没有动静,又迟疑道:“要不我给人家退回去?”
范铭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事除了你和老宋,还有谁知道?”
老张心中一喜,知道这事有门,老宋可是应承过他的,若是事成还有谢礼,而且好像还不少,毕竟这事牵扯到卜县丞,平常里这种钱虽然不少,但真正轮到他头上的却没多少,就算办不成也没他多少事,他也就帮忙引个话而已,有范手分在前头怎么也不会牵扯到自己,“范手分,这家人是老宋的远房亲戚,他懂得规矩的,除了我知道其他没人知道。”
范铭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三贯钱推了回去,“讼状先留在这里,你把这个给人家送回去,事情能不能办我不能做保,也不好收人荐引钱!”
“这……”老张想要说话,但一看范铭的表情,又将口里的话吞了回去,从桌上拿起那张交钞,退了出去。
范铭的态度让老张感到十分的疑惑,即收了讼状却又不收荐引钱,这怎么也说不过去,毕竟是混了几十年的老衙门,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这等诉讼小事也实在够不上劳烦知县大人,如今这范手分在衙门立下足不久,也犯不上为了一个民户来冒险,但留下这份讼状也是为了在一些时候给卜县丞一些膈应。
这事还有门,老张暗自点了点头。
等到老张走出去老远,范铭坐了下来,顺手将桌上的讼状重新拿了起来,细细的又读了一遍,这件事虽然是小事,但如果能够有效的利用起来应该也可以起到应有的作用吧。
半晌,范铭将这份讼状卷了起来,装进了一个封套中,糊好了封口之后呼了口气。站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在范铭出去的那一刻老张的心悬了起来,范手分这是要去哪儿,不会是去卜县丞哪儿捅事吧!
不一会儿,就从僚属口中传来的消息让老张放下心来,范手分去的是西院,西院是牢狱差役的武事衙门,这就说明范手分还真是去办事去了,当然,具体范手分是不是办这件事不还是不知道。
要说老宋对这事比他还上心,只是看见范手分进了洪县尉的房间,便紧张了起来,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这不但让东院的人诧异,就连西院的人也都震惊了起来,这范手分前些日子的嚣张他们看在眼里,虽然不像东院那么的心思复杂,却也都知道范铭是个胆大包天的角色,到今天有敢明目张胆的和洪县尉说事,不得不自问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从西院出来,范铭的嘴角挂着一抹难得的笑容,和他猜想的一般,同洪县尉先前的约定还依旧存在,这也就是他能够顺利进到洪县尉公事房的原因了。
反倒是洪县尉对范铭如此高调的前来感到诧异,这不是明摆着示威么?
这趟进西院的收获不能算很大,范铭的手中依旧拿着那份讼状,明眼的人可以看到上面的封口已经启封了,事实上他却并没有将这份讼状给洪县尉看,谁也不会想到他进去洪县尉的公事房只是聊聊家常而已。
相信卜县丞也不会猜到这点,所谓妥协的艺术并不是直接的跪地求饶,而是要在不动声色中把问题最小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造势,一旦造势完成再放下姿态,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妥协的最高境界是让人在付出了同时自以为占了便宜,范铭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一步,之所以如此高调的见洪县尉,也就是要给卜县丞透露一个信息,也就是自己在衙门中还是能够有一份说话的能力。至于能不能将两个姐夫的麻烦解决这反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从西院回到自己的公事房,范铭还没落座,僚属老张便跟了进来,随手将他桌上的茶换了一盏热的,眼睛却是在瞄着他桌上的讼状,范铭也不避讳,衙门中的一些规矩他来了这么久也有了一个深层次的了解,虽说这僚属明面上比不上吏员有身份,但衙门中办任何事都离不开他们,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僚属就能够毁了你,堵不如疏,对这些僚属与其以威严来压着倒不如加以引导利用,金钱加大棒的手段在任何时期都是有效的。
见老张有些欲言又止,范铭笑了笑,道:“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老张迟疑了片刻,“范手分,你……你这次可是鲁莽了。”
“哦!”范铭微微抬头,放下手中的卷宗,“这是为何?”
“洪县尉虽是主管刑狱盗贼之事,但诉讼却是由卜县丞掌着,讼状要是落到卜县丞手里,不要说能不能办,就连手分你自己怕是都要被牵连,若是洪县尉不落井下石还好,要是…这么一去怕是要……”老张说着说着就蓦然发现自己的话有点太多了。
今天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说这么多,更何况是跟这个前景未明的范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