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亲的意思是?”
面对陆丞相,皇后此刻颇感意外,有些愣神。
“你是大齐的皇后,将来不论哪个皇子登上九五之尊之位,都要尊你为母后太后,说到底,不论五皇子将来如何,只要你不出错,稳坐中宫之位,陆家的日后也不会难过的,你和五皇子,自然也能荣华一生。”
陆丞相一字一句的开口。
此刻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皇后的意料之外,所以等到陆丞相说完,皇后颇是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才问,“父亲是来劝我放弃的吗?”
“为父自然是盼着你和五皇子能至尊荣华,可眼下的情况,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自打皇上出手打压士族豪门以来,为父就一直在想,直到如今五皇子的事情发生,为父,终于是想通了,盛极必衰啊。”
说出这句话时,陆丞相一瞬间就显出了疲累和老态。
他为官多年,从来意气风发,这是第一次,皇后看到父亲这般模样,一时间,心里忽的涌出一股不甘来,当即反问。
“可是爹,我们如何能够保证,将储君之位让给他人,将来那上位者会善待陆家呢?爹,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怎可将这么多的人性命,陆家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基业,就此交于他人手中!”
“是啊,怎可,但孩子啊,你有没有想过,从前咱们陆家和皇上是并肩而战,皇上盼着咱们强盛,能助一臂之力,可如今咱们与皇上是君臣。”
陆丞相的目光沉下来,带着几分沧桑。
皇后抿唇,“陆家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为父曾教过你。”陆丞相沉声道,眼神也变得锐利几分,“月华,为父问你,如今你是否觉得储君之位就该是有陆家血脉的皇嗣,或者说,就该由五皇子来继承?”
“我没有,我只是”
“没有的话,方才你为何要对储君之位用一个‘让’字?”
不等皇后辩解,陆丞相直接打断了她。
“将其视为囊中之物,才会觉得旁人是夺,你的不挣是让,可太子究竟立谁,是皇上决定的,忽略圣意,已是不臣之举。”
被陆丞相这一番话噎住,皇后一时想辩解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次张嘴,又没发出声音。
陆丞相也是叹了口气,“你的兄长们,为父已经看过了,守成尚可,将来想要有大作为,怕是没可能,咱们陆家下一辈里,便是指着你三叔膝下的祈安小子了,偏偏可惜他娶了姓许的嫡妻,虽说上回的事情,没有牵累他的岳丈一家,但就怕皇上心里有了什么,往后官途要坎坷些,加上如今皇上处处启用新人,可见其改革之心,如此情况下,如咱们陆家这样的大族,想要保存根本,谋求长远,该要低调了才是,至少于当今圣上在位时,收敛锋芒,才是对的。”
“难道父亲就甘心吗?”皇后咬牙,眼眶微红,露出不甘,“我的孩子是嫡出,原本健康、聪慧,良善可爱,他将来定是当得起那个位置的!”
“可如今事与愿违了,孩子,为父心疼你,也心疼五皇子,但你如今再争,去扶持别的皇子,这才是真正同世人一样,放弃了你亲生的五皇子啊,为父当年送你入东宫,的确是存着光宗耀祖,靠着未来储君,让陆家再进一步的,可如今年岁大了,倒也看清许多,陆家已经是鼎盛,盛极必衰,该是松一松的时候了,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日后没柴烧。”
陆丞相语重心长,显然是心里早已想了多时。
皇后虽然也不愿看着母家送别的女子进宫,让自己去为其谋划、争夺,但如今父亲一张口,竟然是劝她放弃、隐退,守成,这也是她没想到,且没想过的。
自打嫁给裴曜,她就自觉肩负着陆家的兴衰,多年不敢松懈,生了五皇子后,为孩子争取一切的信念更是催着她去做了许多,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做的事。
陷入乍然要她放弃,当然是让人心里一时转不过来的
而看着坐在旁边的母亲一直未发一言,皇后也明白,这是爹娘共同的想法了。
“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五皇子若是好好的,咱们自然也是有一争之力,可现如今且不说皇上的心意,昭贵妃的背后势力也并非往昔了,再继续争下去,必定要与她为敌,那是条更难走的路,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了,你如此费力挣来,五皇子也接不住,何必去为别人的孩子拼命呢?爹娘已经看开了,前有许氏,后有如今的婉妃,爹娘也只盼着你们平安。”
陆夫人见皇后的目光移过来,也是柔声的说了这么几句。
闻言,皇后收回目光,默默良久后,才道。
“爹娘的意思,女儿明白了,女儿会好好想一想的。”
陆家人出宫的时候,裴曜派人来送了几样补品。
是给陆丞相夫妇俩的。
这算是安抚了,毕竟五皇子身上发生那种事情,裴曜自然要表示。
另外,裴曜也是打探,想看看陆家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若是要送人入后宫,他是不接受的。
裴曜如今看陌生女子,只觉得皮囊之下都是阴私算计,实在没有什么期待。
他后宫里的人算是很少了,还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各种祸事,他都不敢想,人多起来该会是怎样的修罗场。
要说选秀纳妃是为开枝散叶,裴曜觉得如今也是足够了。
接下来,不仅要打理新开拓的疆土,他还想在海域上有一番作为,实在心思也分不去后宫。
待得大军班师回朝,方玧这一胎也该生了,届时,裴曜有些事情也想就此敲定下来。
当然,各处的心思都是不一样的。
陆丞相此次进宫一番,外人也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只是眼瞧着,皇后最近沉默下来。
外界期待着的,昭贵妃在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也是没有发生。
北伐一事已是尾声,裴曜忙于前朝的诸事,也分身乏术,不常去后宫。
一时间宫里也是莫名陷入了奇怪的气氛。
皇后的沉郁,昭贵妃的低调。
预想中会出现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好像大家都关起门来,开始过自己的日子了,但又像是各自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八月中秋前两日,方玧即将临盆,而这时候,凤玄宫派了人来,请她过去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