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令仪最终还是没答应抚养六公主，皇后自然也不能强迫她，只好让她回去再想想。

添墨低声道，“许令仪刚没了自己的孩子，一时不想抚养旁人的孩子也是有的，眼下六公主放在云宝林处，胡令仪还没翻身，娘娘暂时也不必急着做决定呢。”

“原是本宫对不住她。”皇后敛眸，“可既然是入宫了，总有诸多不得已，添墨你知道吗，本宫如今觉得自己越发矛盾了。”

皇后抬眸看向窗外，眼里满是纷乱的思绪。

“娘娘，您也是为了陆家，为了五皇子。”添墨心疼道。

可皇后却摇头。

“不全是的，我原就是个矛盾的人，皇上为太子时，我父亲是太傅，从小我便知道自己是要做太子妃的，所以我严于律己，家中上下也同样对我严格要求，我要懂事守礼，恪守己责，要端庄贤良，大度温和，替皇上打理后宅，照顾子嗣，还要规劝提醒皇上的不当之处。”

“可本宫心里也是极向往洒脱自由的。”

“当然了，皇上敬重本宫，从来给本宫体面，皇上也一直是明君，不需要本宫规劝什么，底下的嫔妃们，如今也没有在本宫面前生事的，哪怕是最得宠的昭贵妃，素来也敬着本宫，所以按理，要求本宫的那些，本宫都是能做到的，本宫也一直在努力的靠近贤后的标准，可是本宫如今，越发的吃力了。”

“我害怕昭贵妃得宠太过，影响圣意，左右将来的储君之位，我陆家忠君爱国，一门上下都为皇上全心效力，若是我儿不能袭承大统，我多怕日后陆家覆灭，那将是我的罪责，可偏偏昭贵妃素来守礼，敬我尊我，这样，我又狠不下心，用阴毒手段去对付她。”

“况且，从小家中教我的，皇后不该善妒，我陆家家风，当是做个清正良善之人，可我又做不到那么大度，我也怕呀。”

“皇嗣一个接一个的出生，我不喜欢他们任何一个，但皇后的职责又告诉我，我得容下他们，教养他们，我自认做不到，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不伤害，任他们生长。”

“我顾虑太多，又计较太多，纠结又矛盾，还不够自信，我不想作恶，可又做不到全然的良善，大概，我这辈子是成不了世人心中所期盼的那种贤后了。”

皇后从没有和谁说过这些，今日听得她一番话，添墨也是心疼极了。

但她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默默递上帕子。

皇后没接，只勾唇轻笑一声，抬手拭泪。

“好了，我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去看看五皇子吧，昨儿他说想吃翠玉糕，记得今天让小厨房做些。”

“奴婢遵命。”

添墨点头，扶着皇后起了身。

玉璋宫。

方玧听若玉说，许令仪去了一趟凤玄宫，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大概是为着六公主的事儿，如今能够得上抚养六公主的资格的，也就是许令仪了。”

不过许令仪这不是刚小产了么，现下正养身子呢，裴曜不会考虑把六公主给她养，而且许令仪性子不够稳重，也不适合养孩子。

但若是许令仪自己主动开口，裴曜也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奴婢瞧着是没谈成呢。”若玉低声道，“许令仪从皇后娘娘宫里离开的时候，面上并不见笑意，她走后，凤玄宫里也没动静。”

方玧敛眸，“想也是了，许氏的性子，刚没了亲生的孩子，怕是还没心思收养旁人的孩子。”

但可惜，许氏大概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方玧便问了一句。

“许令仪回宫后，皇后可有派太医给她调养身子？”

“未曾。”若玉摇了摇头，“只是送了许些补品去了，继续让那个冯嬷嬷在许令仪身边伺候呢，说是在沁合园已经修养了一个月，回宫再养上一个月，也就无妨了。”

确实，许令仪年轻体健，小产时，月份尚浅，如今看着就已经气色如常了，是不用太担心。

不过么，就算是如此，也不至于完全不表示关心，只让冯嬷嬷在旁伺候吧。

是没必要，还是不敢呢。

想到之前在沁合园的时候，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如今回宫了，六公主也送走了，方玧倒是又生了几分心思。

“本宫最近觉得有点上火了，请曾太医来一趟，给本宫瞧瞧吧。”方玧低声道。

人不能稀里糊涂的。

刀子拿在手里用不用，和没有刀子在手中御敌，是两种概念。

所以要查。

若玉还不太懂方玧的心思，但也利落的应声，派人去请太医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裴曜刚见完大臣，是户部和兵部的人。

待得大臣们离开后，洪正才又重新泡了茶端来。

裴曜接过，浅浅抿了一口，心情不错。

“朕倒是没想到，嫣妃回了上阳国，办事倒是利落，这才半年，就有了这么大的进展。”

“说到底还是那上阳国君自己意志不坚，偏信了道士的话，长生不老，若真有这么好的事情，那些道士炼丹多年，怎么还未成仙？”

洪正也是嗤笑。

“看来朕给她找的那些东西，确实不错，上阳国君十分受用。”裴曜唇角微微勾起。

承景帝在世时，人到中年就迷上了丹药养身，那些被招入宫中侍奉的道士们还有两把刷子的。

炼制出来的丹药，刚服用的头一年，效果确实拔群，让人觉得精力充沛，气血旺盛，所以当时承景帝就十分受用。

而裴曜给蔺婵的东西更是经过名医改进的，自然会让人愈发觉得很有效用。

上阳国那边，蔺婵操控着的平亲王，将这延年益寿的丹药进献给了上阳国君。

平亲王年纪小，又因为当年险些被殷贵妃推上皇位，好不容易保下命来，这几年表现的十分胆怯卑微，在上阳国君面前素来是毕恭毕敬，上阳国君自然不会忌惮他了。

倒是因为这丹药的效果好，还对他大加赞赏，并见了那几位炼丹的高人，现如今正按着那几个道士的方子，命人举国寻稀有材料，开始炼丹呢。

平亲王为了表现，特意揽下了这份活计，现如今四处搜刮，为上阳国君找材料炼丹。

而裴曜心里是清楚的，这丹药的确能让人看起来精力充沛，身体强健，可这都是透支来的。

时日一长，身子从内到外被透支空了，人也就彻底塌了。

现如今，裴曜便已经开始为明年可能出现的情况做起了准备。

兵马、粮草，还有武器，都已经预备起来。

想到这些，裴曜心情也是大好，喝完了一盏茶，便起身往玉璋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