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已经杀了明王,还有朝中不少大臣,留下三公主的性命并非是仁慈,而是为了彰显仁慈。
毕竟三公主在外人看来只是后宅无知无辜的女眷,赶尽杀绝,对裴曜的名声不好。
留一个,反而能成就好名声。
方玧当然知道其中弯绕,这会子便笑问了一句。
“那殿下预备何时叫他们完婚?”
“如今皇叔抱病,让他们的喜事冲一冲也好,孤早就命礼部安排了,就定在除夕前三天,恰好她三日回门,就是除夕宫宴,也可带着驸马给皇室宗亲们都瞧瞧。”裴曜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
说话的语气更是平淡从容。
像是真的作为堂兄,在为三公主的婚事筹划一般。
不过三公主能开心的了?
她的母后,皇兄,尸骨未寒,她就要红衣浓妆,锣鼓花轿的出嫁,这恐怕更叫她憋屈吧。
但如今明王在行刑前已经被贬为庶人,不算皇室子弟了,李皇后更是如此,所以于礼法看她们和三公主都没有关系。
倒是抱病的承景帝,那依旧是三公主的亲爹。
身为公主,以婚事给父皇冲喜,这说出去还是孝顺呢。
所以不管三公主心里怎么恼怒憋闷,也都不敢表现出来。
虽然母兄都死了,但她还想好好活下去呢。
而听着裴曜的安排,方玧面上的笑意就愈发盛了两分。
“殿下安排周到,如此体恤三公主,想来驸马和三公主一定会理解殿下的良苦用心,把日子过好的。”
“他们两情相悦,自当好好过日子。”
裴曜唇角微勾,将手里剥好皮的橘子掰了一半递过去。
方玧接过,慢条斯理的吃起来,也顺势闲话起了别的事儿。
因为闲下来了,今儿一天裴曜就在碧落斋待着没走。
有孕还能留下太子,后院里自然又是一片酸了。
晚膳后,未央阁里。
杨侧妃正抱着儿子呢,她如今的大丫鬟司琪,快步从外头进来,就低声汇报。
“太子殿下宿在碧落斋了。”
“还是在方氏那儿?”杨侧妃蹙了蹙眉,将儿子递给乳母抱着,“今日不是遇上了胡良娣,何氏也过去凑热闹了么,竟没一个能把殿下请走的。”
司琪走过来,“侧妃不知,胡良娣没讨到好不说,还被方侧妃给摆了一道,原本何良娣应当是会去的,但偏巧和胡良娣遇上了,两人不对付了几句,何良娣被戳了娘家的痛处,便也就没去花园寻太子殿下了。”
听完这话,杨氏就烦躁的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心说方玧如今怎么就这么顺,赶走一个,还稀里糊涂挡下一个。
虽然并不指望何良娣那个猪脑子能真的截胡,但肯定是能把方玧恶心恶心的。
孕妇嘛,心情不好,多少也影响孩子。
不过如今是没做成。
“估么殿下念着和方氏共患难的那点子情谊呢,时间长了,想必也就淡了。”云倩在旁边低声道。
杨侧妃却摇头,“我看未必,如今有孕不能伺候,还这么舍不得走,等她孩子生了,两个孩子在膝下,殿下更要常去,届时她又能侍寝了,岂不两全其美。”
“可如今侧妃您不出头的话,也就是胡良娣能和碧落斋那边挣一挣了,偏胡良娣又不肯。”云倩面露难色。
不过她说完这话后,杨侧妃反倒是神色轻松几分,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胡氏不肯,不还有更乖觉的谢淑人么,再不济,还有徐淑人,太子妃不愿看旁人得宠,难道自己的嫡亲表妹获宠,也要阻拦不成?”
听到这话,云倩倒是有些担心。
“那徐氏样貌虽不错,但入宫的路子就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能宠幸她么?”
“谁又说一定要太子宠幸她呢。”杨氏敛眸,唇边勾起些许弧度,“我要的不过是搅浑后院的水,搅的方氏不安宁罢了,旁人如今都不及她这个钉子要紧。”
闻言,云倩也是明白了杨侧妃的意思,忙问起了该如何做。
夜幕笼罩之下,四方宫苑里,也是各持心思。
次日,动作最快的还是何良娣。
等早上给太子妃请过安后,她便回去褪掉了首饰华服,只着素白薄衣,跪在了前院裴曜的寝殿外。
后院各处自然很快就知道了此事,但也没谁去管。
主要是太子妃都没出手,旁人也没资格就是了。
何家人做错了事情,身为女儿,替母家求情也是正常,不说求情,只说请罪也没问题,到底,不可能脱簪待罪的机会都不给一个吧。
只是这个反应的时间么
反正方玧是搞不懂谁给何良娣出的这个主意。
要论,何家被训斥也有段时日了,事情发生至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脱簪待罪这种事情,赶在一开始就做,效果和诚意那才是最好的。
拖到现在,虽说做起来也没毛病吧,但其实已经等了这么几日了,倒不如再多等些时日,风头一过去,找个机会示弱邀宠一下,不就好了?
现如今弄出脱簪待罪这一出,裴曜自然也会原谅,可心里又被重提一边何家贪污的事情,反倒更加深映像。
再者,如今十二月,天冷的不行,这穿的单薄还要跪地,冷啊,自己也遭罪。
但也基本能料到,依照裴曜的性格,即便旧事被重提,有些不悦,肯定也会闷在心里不说。
毕竟在裴曜这儿,估么着这事儿也差不多都翻片儿了。
所以说啊,何良娣这反射弧慢这么久,也不知是自己脑子没转过来,还是有谁在旁边出了什么馊主意的。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方玧只当看戏,反正是不插手的。
而果然如她所料。
裴曜回来后,看见薄衣素面,跪在寝殿门口已经多时的何良娣,心里都无语了。
但人已经把请罪的事情做了,如今何家又还在朝堂上替他办差呢,这台阶也当然得给,于是便亲手将人拉起来,又把自己的披风系在了何良娣身上,说了几句宽慰原谅的话。
不论裴曜心里怎么想,反正在何良娣眼中,自己这是得到原谅,重获恩宠的意思了。
那是激动的不行。
当晚回去就预备起来,想着自己应当又能侍奉了吧。
只不过心里再激动,身体却是扛不住,白天这么一冻,夜里就起高烧了。
大半夜喊了太医来瞧,说是风寒入体了,估么得修养七八日。
这一出闹的,后院里不少人暗中嘲笑,但何良娣浑然不觉,还因为病后,裴曜来看了她两回,高兴的很呢。
而在她病着的日子里,别处的戏也没停。
经过杨侧妃推荐,谢淑人走进了裴曜的视线,倒是留宿、侍奉用膳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