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期栩知道，她在阿娄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聪明，但也不能装作什么都不懂，于是思考了几秒后顺着他的话问道。

「呵，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期栩努力做出抿唇低头的动作，看起来像是被阿娄的夸奖弄得有些羞赧。

「如果我说，他在地下三层的幻境里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还有自己之后做出不同选择后可能面临的后果，你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阿娄说完，眼神灼灼地看着期栩，直到从她眼中看到预想中的惊讶，这才颇为得意地轻笑起来。

「前世今生？这怎么可能，这分明是很虚妄的说法，而且假设真的存在，也不至于只凭一个幻境就参透其中的奥妙了吧……」

期栩惊讶完，还不住地摇头，以此表示难以置信。

「这世界上本就无奇不有，不过正像你猜的那样，区区一个宁国还做不到让人回忆起前世今生的种种来，那个男人只不过是爱人早些年离世了才会心有不甘，就算他心智再强硬，也抵御不了那些幻象的侵袭，所以我也好心给你提个醒，别自以为可以躲得过幻境的考验就擅闯地下三层，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那个男人最后……」

「疯了，回来以后就疯了，然后不吃不喝，最后活活把自己渴死了。」

阿娄说得轻巧，好似见怪不怪一样。

「那我们这些被关进来的人难道就这么一直关着，没有机会放出去吗？」

「关着，是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对我们进行处置，但在这里除了没有自由，感受不到外面的阳光和空气，没法跟外界联系之外，一天三餐不会少，每周还会有专门的人来做保洁，无聊的时候还能申请书和电影看看，有什么不好？当然了，要想在这里过得惬意，最好不要生病，除非是危及到性命的急症，不会有人来帮你治疗……」

这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这些关着的人有罪，便会一直闲养着这些「嫌疑人」，可是……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

「难道就没有主动出去的办法吗，看你对这里还挺熟悉的，应该也在这里待得时间不短了，难道真的甘心一直待在这里吗？」

期栩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而她这般不加掩饰的憋屈看在阿娄眼里又让他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快意。

怎么可能甘心呢？

他没有一刻不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人呼吸都不顺畅的鬼地方！

只是处在困境中的人都会不自主地生出一种畸形的优越感，分明是同处困境中没有什么区别的人，但因为对方把不甘心说得更大声，就显得对方比自己还要不幸似的。

「开始的时候当然不甘心，只不过等你见多了为不甘心付出代价的惨例，就会宁愿委屈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当然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打破这种状态……」

果然，他这话一落下，期栩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其中一种办法自然是你坦白自己的罪行，但随之而来的恐怕不是换回自由，而是……」

阿娄故意隐晦地没有把余下的话说出口，就听期栩接着问道。

「那其他的办法呢？能活着出去的办法……」

「一种是抵住幻境的干扰，另一种就是完成楼主人设定的「特殊任务」，不过至今为止，没有人完成过……」

「什么是「特殊任务」……」

「叮铃！」

这时，楼梯的上方传来一道类似门铃的响声，随即地下六层通往七层的大门便被打开，伴随着一道「吱呀」的门声，一个身穿隔离服模样的高个子提着三只装着饭菜的包装袋走下

楼来。

「他是给我们送晚饭过来的……」

那人因为穿着隔离服，所以并不方便直接说话，但在胸前带着专门的扩音器，所以能够清晰听到他的话。

「你是新来的？这是你们的晚饭，」他说着再次转身回到大门前，半分钟后提着一只大包过来放在楼梯最下面，「这是你的铺盖用品，里面有传呼机，可以直接跟工作人员对话。」

说罢，他就利落转身离开了，看起来只是个跑腿的。

期栩暗暗咋舌，还「工作人员」呢，分明就是见不得光的地下监狱！

这次出差前她虽然了解过宁国的方方面面，但因为并不觉得会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自然也没有专门调查过，但之前在「深见」却见过类似的小文章，以「卧底」身份潜入这些「地下工厂」，也就是阿娄所说的用来伪装的制造层，期间见过有人从楼下疯跑出来，但为了不被楼里的人察觉，就没再继续试探，以至于并不知道楼下又几层，下面都关着什么人，更不能确定在宁国又存在多少这样的地下楼。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地下楼并不属于三王所管，至少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是这样。

「铃姐，出来吃饭了！」

穿隔离服的人一走，阿娄就喊铃姐出来吃饭了，就好像并不是被关在这里的，只是在这里暂住一般。

铃姐出来的时候，见期栩还在张望着楼梯的方向发呆，于是呵了一声说道。

「能被关在这里的至少也有些自保的身手，但你可别妄想对那些穿隔离服的人动手，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铃姐别吓唬人家小姑娘了，」阿娄顺手把其中一只袋子递给她，随即见怪不怪地跟期栩说道，「总之呢，你在这里对那些穿隔离服的人做了什么，就会受到同等程度的惩罚，只要你死不了，就得受着……」

「那我要是失手把人直接弄没了呢……」

她没急着去打开晚饭的包装袋，而是走到行李旁边，一眼就看到里面一直类似十一寸平板电脑的所谓「传呼机」。

「那你可就要自求多福咯！」

听到阿娄的话，她接着问道。

「难道他们会让我以命偿命？」

「呵呵呵，妹妹你太天真了，你伤了他们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你，更何况是你掳走人家一条人命啊！」

铃姐已经打开餐盒，看来今天的晚饭很合她的口味，她的话也跟着多起来。

「铃姐比我来得早，见过的世面比我多！」

见期栩视线扫过去，阿娄耸耸肩道。

铃姐瞥了她一眼，「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听这个？」

期栩随即摸了摸鼻头，自然知道若是真的把穿隔离服的人灭口了，下场怕是生死不如，于是也暂且放下铺盖大包，跟着两人一起来到楼梯后面的小桌上打开饭盒。

虽然他们这些人看起来都是「犯人」，但是晚饭的条件倒是还挺注意营养搭配的，两荤两素的盒饭，还有水果和小零食，要不是所处的环境提醒着里面人的处境，倒完全不像来坐牢的。

见她犹豫着没有急着开动，阿娄笑道。

「放心吃吧，不会给你下毒的，不过你是新人，可能菜里多少会给你加点料，类似于让你乏力犯困的药，等你适应了也就停药了。」

听到这话，期栩更是决定不吃了，自己在湖底失踪，沈桓现在都还没找到她，肯定要急疯了，万一真的在不久后找到她，她可不想因为浑身乏力反倒拖了后腿。

而铃姐似乎也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半带讽刺地笑道。

「如果你还寄希望于你的人来救你，那还是趁早放弃吧！」

阿娄也跟着附和道。

「我们这些人一旦被抓，正常联络的方式没法联系上，基本上就被判为弃子了，上面不可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救你，不管是暗地里还是明面上，因为……不值得。」

听着阿娄的语气，似乎对于自己被放弃已经完全释然，但期栩还是觉得，这只是表象，如果能有争取自由的机会，谁会躺平放弃呢？

再说了，她跟他们这些人又不一样……

「正像我刚和你说的，要想活着出去，要么挺过迷幻层，要么完成他们安排的特殊任务……」

「完成特殊任务？就她？」

阿娄话还没说完，就被铃姐打断，摆明了不相信期栩这种看起来就没多少心眼，走路都不踏实的柔弱小姑娘会有那种能力。

「呵呵，人不可貌相嘛，说不定可以试试……」阿娄打着圆场说道，「一会儿吃完了，你就用他们给你的传呼机拨电话出去，你的包裹里应该会有说明书什么的，告诉你怎么使用，你拨通后要求查看特殊任务，会有人发任务详情给你的。」

阿娄虽然看起来很热情，但他跟铃姐其实想法是一致的，都认为期栩是不可能完成那种任务的。

饭间，两人倒是没再提任务的事了，许是觉得期栩看起来太单纯无害，也就随意拉家常一般说了一些自己的情况，但并不涉及太多真实的身份背景。

阿娄今年其实才二十九岁，虽然是南国人，又投靠在京都某个大势力的麾下，但真正在南国生活的时间只有五岁之前，后来就因为种种原因周转于各国之间，通晓南、宁、襄三国语言，略懂一些鹊国语，这次之所以被发觉身份有疑，完全是竞争者眼红举报了他，原本他可以抵死不认，说不定可以就此相安无事的，但跟自己任务差不多，却在另外一个城市被捕的同行却给出了有关自己的一些线索，只是两人毕竟没有过明确的交集，所以他只是被作为「嫌疑人」被拘押在地下楼。

至于铃姐，据说她在外面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明面上的名字为竺铃，在宁国的另一个城市椒华市算得上大姐大的存在，人大概有三十五岁左右，可她却是主动暴露自己的一些嫌疑行迹，没有任何反抗地接受了逮捕。

据竺铃所说，她自曝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上头的人意图牺牲自己换取更大的利益，是真是假也只有她自己在说，期栩是不以为然的。

可竺铃话里话外都在映射自己上头的人可能就是「第三格界的某个高层」，这就让期栩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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