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旅社遭攻击三日后。
夜半时分,州杭市临近东湖一座大院门前,一辆马车缓缓驶近。
“什么人!”门前护院喝道。
没有人回应,马车越来越近。
路灯下,护院终于看清,竟然没有车夫。
“奇了怪了,哪家的马车,半夜跑丢了。”一名护院边说边掀开了车厢布帘子,突然脸色大变,“撸子,快拿手电来。”
“娘的,咋呼啥?半夜三更的,吓老子一跳。”撸子显然吓着了,拿着手电气哼哼走了过来。
车厢内,坐着一男子,脸色煞白,嘴巴张着,眼睛瞪的滚圆。
“是大少爷,快,快去喊人。”护院大惊,回身吼道。
车厢内坐着的正是常寻春,已然断气。双臂拉直,紧贴座位,手腕、手掌钉着拇指粗的铁钉。
“寻春!”常昊乾急急赶到,一眼瞥见惨死的儿子,大叫一声,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
……
何老板掏出一只烟盒大小精致的铜盒,倒出一颗金色丸子。
“常大人,嘴巴张开,这是无忧丸,吃了后能缓一缓精神。你已经三日三夜没有歇息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有劳何老板了。”常昊乾张开嘴巴,吞下药丸。
“常大人,大少爷遇难,鄙人甚是难过。”何老板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万宗门公然与大人和杜长官为敌,还望大人下决心剿灭。”
“何老板,万宗门势力不可小觑,前两日剿灭沙金匪窝,已有京南大员说情了。”常昊乾冷笑了一声。
“常大人,既然已与万宗门撕破脸,今日你不灭他,他日必遭无端祸事。”何老板声音极低,但字字清晰。
“何老板,你说的有道理,嗯……这药丸不错,我感觉困了……”话未说完,常昊乾已打起呼噜。
何老板脸上闪过一丝阴冷,收起铜盒,起身望着一旁站着的豹子头。
“鲍营长,吃过午饭你先赶回六眼镇,那边开工了。切记,严密布防,不允许一个不相干人进入,一旦发现,必须杀了!”他冷冷说道。
“何老板您放心,这点小事还是能够做好的。”豹子头点头说道。
“小事?你以为这是小事!”何老板沉声说道。
“何老板,虽说是小事,但我一定当做大事办。”豹子头忙正色说道。
“嗯!还有你那个营,加紧掌控,需要多少钱,直接与我说,不要贪图小利。”何老板眯着眼盯着豹子头。
“是是,在下一定记着,不贪图小利。”豹子头心中一紧,难道六眼镇那收取入门费,被他发现了?
“六眼镇工程结束,包你做上团长宝座。”何老板脸色终于放松,拍了拍豹子头肩膀。
“谢何老板!”豹子头大喜。
……
……
“驾……”
“驾……”
一辆四马拉着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前方,河州高大的城墙赫然矗立。
马车内,坐着储栋梁、安若柳和唐以青,驾车的是荣舵主。
此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调查清楚常寻春失踪和死亡真相。
常昊乾已接近疯狂,谈门主托了京南高官电话他询问情况,常昊乾根本不听不信。唯一坚信的,他儿子常寻春是被千山堂绑架,被千山堂所害。
京南高官也很生气,责问他是否有证据。
证据!常昊乾歇斯底里狂吼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剿灭千山堂,剿灭万宗门。
常昊乾觉得他人生最终的目标就是这个。
每天晚上,只有服了何老板送他的金色药丸才能入睡。他不清楚药丸是什么成分,但服下后,他就能睡个好觉,甚至隐隐有轻松快乐的感觉。
谈门主不敢怠慢,已下令常昊乾势力范围的江浙省堂口舵口高度戒备。
安若柳给了曹瑞海一笔巨款,让他以绿柳旅社无辜住客死了百多人一事,上京南告御状,毕竟,苏江省不是他常昊乾能够想伸手就伸手的。
江浙省就不同了,属常昊乾直接管辖。他的背后,还有掌管数十万大军的杜祺祥。
万宗门有一个堂口,七个舵口,五千余人在江浙省。好在平日都以商行,店铺等面目出现,常昊乾一时半会寻不到目标。
储栋梁有点不明白,以沙金千山堂的损失,以万宗门实力,为何不直接做掉常昊乾。
剿灭千山堂?娘的,老子先弄死你。
人死了,一了百了。
荣鸿涛说,常昊乾并不可怕,他在明处。可怕的是究竟什么力量,竟然能够控制常昊乾。竟然为达到目的,杀死了常寻春。
何老板!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人,储栋梁认定背后之人是何老板。
何老板背后又是谁?他为何要与万宗门为敌?
储栋梁不清楚,他曾去过南北寺,问过广元住持,广元也不清楚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人,甚至连他师弟广能大和尚都不知晓。
没有一个人清楚何老板来历。
……
……
储栋梁从背包内拿出一只木盒,三寸长二寸宽,松木材质,没有上油漆,打磨的极光滑。
“伯父,这是两颗蛟丹炼制的丹丸。”他恭恭敬敬递到武寒松面前。
“蛟丹炼制的?”武寒松眼睛一亮,知道其价值不菲。
储栋梁打开木盒,盒内铺着一层细细干燥的松针,两颗拇指指甲大小,黑亮的丹丸静静躺着。
武寒松拿过一颗细细看了下,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丹丸沉甸甸的,没有任何气味。
“伯父,这是万宗门丹药师亲手制作,最外层裹着一层蛟油,封住了丹丸药味,可储存百年而不坏。”储栋梁见武寒松脸露疑惑,忙解释道。
武寒松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把丹丸放入木盒。
“栋梁,丹丸有何功效?”他问道。
“伯父,对修炼人来说,丹丸是奇珍中的极品之物,一颗丹丸能助心法内力突破一重。对非修炼人来说,丹丸是强身健体之神品,一颗丹丸能保十年身体健壮。侄儿建议您先服用一颗,十年后再服第二颗。”储栋梁微笑着说道。
“有这等功效!那岂不是昂贵无比?”武寒松惊叹道。
“有市无价。”储栋梁笑着盖起木盒。
“栋梁,那伯父却之不恭了。”武寒松笑意浓浓地说道。
常寻春死了,常昊乾暴怒,要拿万宗门开刀,此事已传遍官场。
有人同情。
有人漠不关心。
有人暗自高兴。
武寒松本属于漠不关心一列,但事涉储栋梁,想起其父与他的关系,他自然很认真的关心起来。经暗中使力,四处打听,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常寻春失踪直到死亡,与千山堂毫无瓜葛。
“武长官,多谢您及时提供消息,否则这次千山堂要吃大亏了。”安若柳谢道。
“栋梁是我侄儿,此事应当的。”武寒松一笑,摆了摆手,“安堂主,我清楚千山堂与常寻春之死无关,但常省长一口咬定,眼下还真难周旋此事。你们可有其它线索?”
“那位何老板最是可疑,我们收到消息,他一直在常大人府中。”安若柳说道。
“你们认为是何老板弄死常寻春,再嫁祸千山堂?”武寒松觉得不可思议。
鲍大头到任时,何老板陪着来过,送了他一份重礼。从言谈举止看,的确像一个生意人。况且,弄死常寻春,嫁祸千山堂,也看不出对他有何巨大利益。鸡毛蒜皮的利益,犯不着这般折腾,一旦走漏消息,天涯海角都跑不脱。
“常寻春被谁绑架,如何死的,眼下还没有一点线索。不过,何老板举巨资买下六眼镇,兴建所谓庄园,于情于理都不合。六眼镇死了数千人,是块凶地。他又说服杜长官,让豹子头领了一个营帮他看家护院,其中花费肯定惊人。一个庄园,值得如此做吗?”安若柳侃侃而谈,说出了心中疑惑。
“确实不合常理。”武寒松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那你们准备怎么对付此人此事?”
“从头查起,还望武长官协助。”安若柳微笑着说道。
“如何协助?”武寒松放低了声音。
“可否派人慰劳六眼镇那个营?我们想查清一些细节,巡逻士兵过多,有碍手脚。”安若柳试探着问道。
“哈哈,这是小事。”武寒松笑道。
……
……
次日夜,四人到了六眼镇,在镇外一座破庙内歇息。
趁着夜色,储栋梁潜入六眼镇,以夺心术控制一名落单士兵,很快找到了骆驼。
“哟,是储大哥。”骆驼一把拉过储栋梁进了屋,“六眼镇已不许外人进入,发现有外人当场处死。”
“嘿嘿,所以我晚上偷着进来。”储栋梁看了一眼屋内,几个人都是那日与骆驼一起的。
“有事?”骆驼问道。
“也没啥大事。”储栋梁放下手中一个布袋,从中拿出几瓶酒,一些熟食,“兄弟几个,边吃边聊。”
“嘿嘿,储大哥,怎么好意思呢,您到我们这里,还让您请我们吃。”骆驼摸了摸头,嘿嘿笑道。
“都是自家兄弟,哪来这么多废话。”储栋梁开了酒,几人拿过茶缸。
“嗯,真香。”骆驼撕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嚼着。
“来,干一口,兄弟们辛苦了。”储栋梁举起茶缸说道。
好酒,几人都喝了一大口,齐声赞道。
“储大哥,你有啥事要我们帮的,直说。”骆驼啃着一块猪蹄,边啃边说。
“也没啥大事,说来也凑巧,我一个远房表弟就在你们营里,唉,只是前些日子出事死了。”储栋梁擦了下眼角,“我表舅想带他回去,只是年岁大了,来不了这里,让我和朋友过来看下。”
“你说的是前些日子给常公子当警卫那几个?”骆驼忙问道。
“是啊,虽说长官给了表舅一笔钱,但埋在六眼镇,也不是个事啊。”储栋梁从背包里掏出了六根大黄鱼,一人面前放了一根。
骆驼拿起一根掂了掂,看着其他人没有做声。
“骆驼,储大哥不是外人,我看这个忙帮得。”一名士兵盯着眼前金条看了又看,“只是六眼镇各处都有人巡逻,我们几个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兄弟几个,我收到消息,明日有长官来慰问,免不了请全营兄弟大吃一顿。”储栋梁回身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压低声音说道。
骆驼抓过大黄鱼塞进了口袋。
“六眼镇外那处墓地,一直有怪事发生,巡逻的兄弟也不敢靠的过近。明日我与连长说,兄弟几个就不参加吃喝了,到镇外巡逻。那几个苦鬼埋的地方我知道,到时候挖出用毯子裹好,往外一送,事情就成了。”
“行,明日墓地见。”储栋梁问清墓地方向,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