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精神之父(1 / 1)

天神下凡 烽火戏诸侯 13212 字 2022-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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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教廷真的规定体重在200斤以上的教士都是应该被宰杀的猪,那马卡大教堂的拉姆大主教几乎可以卖两头猪肉的钱。

而这样一头连上床都艰难的肥猪,在晋升梵特兰蒂冈教廷都主教的举荐书上却是一些类似一丝不挂恪守教义、“媲美脉代奥拉神学院苦修士的瓦特骄傲”、“贫寒的主教”的感人评语,奥古斯丁抛出那句日后传遍朱毗特城的经典语句后,第二句更加尖酸刻薄,“拉姆大主教,接受贵妇们口头忏悔的时候,她们脱掉你大号教袍蹲下去后,找得到你隐藏在一大堆肥肉中的小鸟吗?”

“异端,疯子,渎神者。抓起来,丢给瓦特监狱长。”拉姆大主教恼羞成怒。在马卡养尊处优,他原本是一名管辖一片富饶土地的领主,后来听从担任红衣大主教的叔叔的建议,成为马卡大教堂的祭师,短短十年间就成为马卡的头脑,爬升速度堪比帝国一线大贵族子弟,用他叔叔的话说就是你舍弃了表面上的物质财富,就可以成为瓦特的牧羊人,这样才是马特最富裕的人,不管是精神上还是领地和金币方面,事实上这位侄子在征服女人方面一样具有不俗天赋,成为仅次于赫柏子爵那批人的公共情人。

“还是把我丢进圣事部吧。”奥古斯丁笑道。

“圣事部?”拉姆大主教皱了皱眉头,其实他很早就开始打量这批不速之客,一个魔法师身份的年轻教士,一个完全能卖出大价钱给帝都贵族豢养的小萝莉,一位身材是一种罪过、需要他去用肉体去救赎的漂亮夫人,还有三个笼罩在袍子里的神秘角色,隐约有亡灵气息,黑暗的亡灵?玛索郡省谁有胆子带着华而不实的死灵仆人冲进马卡大教堂?骂这伙人疯子还真是恰到好处。

私下拉姆对年轻教士嘴上的挑衅相当欣赏,在肥肉里找小鸟?多么形象生动的比喻啊。

“听说是拉姆大主教和副行政总督德彪西大人一起给密西西地下竞技场签署批文,而现在密西西又发生了一点小麻烦,难道就要从地方成功跳进教廷中枢系统的拉姆大主教就没有一点担心?不擦干净屁股就敢跑去朱毗特城?”奥古斯丁嘲讽道。

昆丁夫人的暗金匕首卢思镰刀仍然搁在中年主教的脖子上,门口堵着一大批在马卡大教堂混吃等死的杂牌骑士,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可言,简直就是一堆连花瓶都算不上的劣质陶罐,否则昆丁夫人绝不可能那么轻松就挟持住主教。

“什么意思?”拉姆大主教一挥手,将骑士都赶出去,示意关上房门。

奥古斯丁有点吃惊这头肥猪的魄力,也示意昆丁夫人放掉主教,这才是贵族式谈判的标准姿态,奥古斯丁很怀念这样的场景,在守夜者组织那三年间,跟异端组织或者黑暗物种之间极少有坐下来聊天的机会,都是很直接地厮杀,就像两头被丢进竞技场的野兽,否则奥古斯丁就不是刽子手小屠夫,而是年轻版本的条顿巨头了。

“我跟你叔叔见过面,聊过天。”奥古斯丁从《撒丁岛教义》抽出几份备份资料,都跟拉姆大主教以及密西西有关,有菲奥娜夫人的贡献,也有路易斯管家的忏悔,总之交到教廷信理部都是能够拖拉姆后腿的**东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在谁的手上,因为这些东西如果在一个平民手上,就是有一万份也递不进信理部。帝国子民人人平等?每隔几年,总有一两个喜欢喊口号的激进思想家被请进圣事部,被洗脑,有家族背景的“幸运儿”尚且能够保证留一条小命为圣事部理论研究室做苦力,没有背景的多半被折磨成不折不扣的疯子。

拉姆没有去接那些资料,他的脑子很好用,远比他的臃肿身体要灵活,他这些年自己做过什么丰功伟绩,记得一清二楚,他对这个年轻人手上的文件不好奇,好奇的是年轻人跟他叔叔的交集到底到了何种程度,他的亲叔叔虽说在梵特兰蒂冈教廷属于实权相对薄弱的红衣大主教,但神圣帝国内部,没有任何贵族可以忽视一名红衣大主教的话语权,红衣大主教,那是远比一个郡省行政长官要显赫的大人物,有这样一位叔叔,一直是拉姆在祷告时对上帝的最大感恩。

肥胖的大主教目不转睛盯着这位来历不明的青年教士,试图从那张贵族面具上寻找出线索。

“别猜了,你最不想见到谁,谁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我就是谁了。”奥古斯丁笑道,随手将资料甩在桌案上,烛光摇晃。

拉姆大主教脸色瞬间憋成猪肝色,嵌入肥肉的狭窄眼眶充满惊恐和疑问。

“我不想跟你的红衣大主教叔叔有不愉快的小摩擦,同样,也不希望刚刚晋升为都主教的你上任第一天就蒙上阴影。”奥古斯丁用官方强调说着并似乎不太能让人信服的言辞。

“罗桐柴尔德公爵,您继续说。”胖子笑眯眯道,他并没有用尊敬的大执政官,而是选择一个很生僻也不恰当的称呼。

奥古斯丁递给胖子一本书,《教诲》,是他教父,圣徒伊耶塔的著作。

拉姆大主教愣了一下,接过《教诲》,却不知道这位在玛索郡掀起滔天波浪的年轻大人物最终意图是什么,头一回,拉姆与一名贵族打交道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

“玛索郡只需要一本经典。”奥古斯丁微笑道。

胖子拉姆脸色持续变化,由细微的疑惑到扩大的恍然再到最后的震惊。

他不笨,知道这个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叛国者子孙想要什么。

这位圣事部第四巨头,想要成为玛索郡真正意义上的papa(精神之父),就如同圣徒伊耶塔当年在帝国西北几大郡省至高无上一般,这绝不轻松,更不简单。

“我能保证《教诲》成为瓦特和附近几个城市大教堂的主流官方经典,但是。”拉姆为难道。

“你只要做你能做的,至于结果如何,那就是上帝的旨意了。”奥古斯丁意味深长道。

拉姆小心翼翼瞥了眼前这个外貌上瞧不出身份的教士,不禁偷偷感慨,罗桐柴尔德家族里走出来的年轻人果然都是天才和疯子的结合体。

人物篇

巫婆阿尔忒弥斯

《藐视神的黑袍女人》

“弱肉强食的自然界中,越是兽中之王,越喜欢那种远离兽群,俯视苍生的感觉,人类也如此,因为上位者不会跟卑微者走在一起,而这个人,是王者中的王者,我们只能依稀知道,她在119年前在玛雅雪山神庙现身,78年前出现在黄金岛,最近的线索是49年前,她在极北之地帝国中央教堂出现过。”

——《梵特兰蒂冈教廷绝密手札》第1098页

梵特兰蒂冈教廷督主教伊耶塔坐在宽敞的马车中,脑海中没来由想起这段前不久在教廷图书馆看到的一封秘录,这份被称作《黑暗启示录》的绝密手札阅读权限极高,如果他不是作为拥有某些特权的主教,兴许一辈子都没法子看到这份东西。

掀开窗帘,阳光倾斜而下,将原本显得阴沉的马车内沐浴得稍显生气,马车外一队浩**的教廷圣骑士,一律被祝福和洗礼过的黄金色盔甲,灿烂如太阳,镶有三角形教廷标志,他们就是神圣帝国地位最为超然的骑士团,荣耀骑士团,伊耶塔看到这些被阳光包裹起来的圣骑士的浩然光明,不禁合上眼睛,用中指在胸口划一个三角形,赞叹道:“信主,吾等与荣耀同行,直至天堂。”

伊耶塔懒洋洋闭上眼睛,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实在没有理由不高兴,所谓督主教,就是教廷一号人物牧首派驻国外教区的代表,作为刚刚荣归的督主教,一回国便被派往奥格斯歌城去为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大少爷进行受洗仪式,这是何等的显耀,伊耶塔相信这一定是主听到了他虔诚的祷告。

梵特兰蒂冈教廷的神品分黑白两种,其中黑神品有修士、修士辅祭、修士大辅祭、修士司祭、修士大司祭、主教、大主教、督主教和红衣大主教和神在陆地上的代言人——牧首这十个品次,作为离教廷核心只有一步之遥的督主教,往往有太多督主教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个槛。

“应该快到了吧?”

伊耶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说他快要到奥格斯歌城了还是在寓意自己快爬到红衣大主教这个位置了,又或者两者都有?

从帝都朱庇特城到奥格斯歌的一路行程,没有任何意外状况打扰伊耶塔的前进步伐,在巍峨的奥格斯歌城外大道上,他停住了马车,掀开窗帘,眯起眼睛凝望着这座帝国的经济之都,有利益的地方就自然会让人类这种苍蝇一股脑涌上,所以奥格斯歌的道路上永远熙熙攘攘。

道路上那群人望过来的虔诚和敬畏眼神让伊耶塔很舒心。

就在伊耶塔要放下窗帘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波动,那是一种不同于武者或者魔法师带给人的感觉,算不上多少惊世骇俗,就是让伊耶塔有点不舒服,他最终把视线停留在远处一个黑袍女人身上,模样很冷,走路很缓,见多了奇人异事的伊耶塔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当他看到拥挤人流中一个人无意撞到了她清瘦身躯,女人踉跄了一下,这彻底打消了伊耶塔的疑虑,那件黑袍上的诡异图案兴许是哪个画家的信手涂鸦吧,太久没有呆在帝国境内,他发现自己得尽快融入这个新的圈子。

奥格斯歌城分为东西两个大城区,东部富裕,西部贫穷,泾渭分明,东部的女人以嫁入西城区为耻,东部的男人以进入西城区的圈子为奋斗目标。其中东城区又可以划分四个城区:雷克斯区,罗德里区,塔伯区和赛门区,商人巨贾多半聚集在罗德里区,而这座帝都之外的第二大城市的真正主人们都在最小的塔伯区,他们才会被视作真正的上流人士,是国家精英。

罗桐柴尔德的府邸就座落其中,泰勒大街19号,与之毗邻的便是奥格斯歌的城主澳狄斯亲王,虽然他们是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的死对家,只不过不轻易结怨的罗桐柴尔德家族与这位如日中天的亲王之间并没有半点政治上的过节,据说这位以神武著称的亲王曾经死心塌地追求过奥格斯歌之花,也就是罗桐柴尔德公爵的妻子,由此可想而知,两家会有说不完道不尽的精彩故事通过喜欢流言蜚语八卦消息的贵族或者下人传递给整座城市。

比如澳狄斯亲王府会时不时传出罗桐柴尔德家族那位奥古斯丁伯爵其实是个女孩。

也会从罗桐柴尔德府邸传出我家大少爷在两岁的时候就夺去了澳狄斯亲王宝贝女儿的贞操。

再像罗桐柴尔德公爵已经不能人道所以特地雇人去猎取七尾牦牛,想要靠牛鞭来进补。

更会有澳狄斯亲王其实是个性取向很宽广之类小道消息……

上流圈子酒茶饭后觥筹交错间总会对这些内容窃窃私语,嘴角噙着会心的笑意,看到亲王或者罗桐柴尔德公爵大人的时候更能够做到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严肃。

而底层圈子,则在对这些劲爆八卦感到瞠目结舌的同时忍不住来句“上流社会真下流”的酸溜溜感慨。

马车在泰勒大街中央路段停下,一身银袍头顶圆帽的伊耶塔缓缓下车,教廷荣耀骑士团中队的光彩雄姿惹来不少好事者的驻足欣赏,在神圣帝国,受到起码主教级别以上神职人员祝福的荣耀骑士无疑是骑士阶级金字塔的顶端,通过好事者的调查,在帝国8岁到80岁的女人心中,发誓一生侍奉牧首的荣耀骑士以微弱票数压倒竖琴师成为最想有一夜情的对象。

姑且不论这是不是教廷想要雇佣一些免四肢发达的费劳力的阴谋,起码现在泰勒大街上就有不少怀春少女从府邸溜出来,一个个脉脉含情,欲语还休,这使得本就仪态优雅的荣耀骑士更加的雄赳赳气昂昂。

罗桐柴尔德站在门口,见到一身银袍仿若仙人的伊耶塔,两撇打理得很漂亮的小胡子不禁翘了翘,兴许按照罗桐柴尔德的家世,儿子奥古斯丁就算让那些个红衣大主教来洗礼都不是非分之想,但罗桐柴尔德知道这几个月中教廷正在召开公会,帝国上下的王公贵族们能请到个大主教就不错了,而这位伊耶塔除去最有希望成为红衣大主教的督主教身份不说,他还有另外一个更隐讳的背景:他是帝国大术士圣哲罗姆的二弟子。

能在姓名前冠以“圣”这个字眼的,庞大的帝国权力金字塔中,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这类强悍的存在几乎不涉足权力漩涡,可这不代表这个小团体没有话语权,相反,就是这几个怪物一样的老人,最能一言九鼎。

所以罗桐柴尔德公爵很欣喜,很热络地陪伊耶塔督主教步入公爵府,那一刻,这个被男人诋毁成妻管严和墙头草、却被女人奉为奥格斯歌城最魅力男性的上位者突然想,这个儿子如果再天赋一点再强壮一点,是不是能够将家族的荣誉带到新的巅峰。

随即他自嘲一笑,可惜奥古斯丁这孩子没那个料啊。

想到妻子看孩子时的溺爱眼神,公爵内心一暖,孩子不管如何,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再说如孩子母亲所说,世家子弟中能够平平安安厮混一辈子的,已经能算是命运女神的宠幸。伊耶塔来到富丽堂皇的正厅,终于看到了富有传奇色彩的爱葛丽丝·康斯坦德·费尔默思·罗桐柴尔德,对于这个智慧和脸蛋一样出众的女人,帝国男人往往爱憎分明,极少有中立者。

伊耶塔一看到她那双清澈如秋潭的漂亮眸子,赶紧收拾情绪,威严不失和蔼地望向躲在女人背后的孩子,一般,这就是伊耶塔对奥古斯丁的第一印象,根骨寻常,魔法蕴含量比寻常百姓高不了多少,这在世家大族中较少,不过也不是稀罕事情。

施洗过程并不繁复,伊耶塔左手握着一只银杯,里面盛有圣水,他来到李浮屠面前,右手划了一个胸前三角形,中指在银杯中沾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李浮屠的额头,庄严道:“神说:你在母腹中我就认识了你,在我创世之前我就已经捡选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奥古斯丁仰视着这位督主教大人,微微张开嘴巴,任由摆布,这确实是一个懵懵懂懂孩子该表露的神情。

伊耶塔又在奥古斯丁额头点了一下圣水,道:“神说:你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孩子,你要追寻我的足迹,方能走向荣誉,步入不朽殿堂。”

小奥古斯丁一脸虔诚。

他的这个表现让施洗的督主教大人很满意,这孩子虽然资质不够优异,但胜在心诚,神是不会抛弃这样的善良孩子的。

伊耶塔那张保养得极佳的油亮脸庞更加慈祥,第三次用中指沾了圣水,却没有急着点在奥古斯丁额头,而是微笑询问道:“神最后说:我的问题是,你愿意成为我的孩子吗?”

罗桐柴尔德公爵使劲朝幼小的奥古斯丁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点头。

奥古斯丁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乖乖点头,施洗就算完毕。

出乎伊耶塔意料,罗桐柴尔德真正的主人竟然没有客套地挽留他,而是直接很公式化地将他送到门口,不冷漠不热情,伊耶塔不好说这个美丽的女人拒人千里之外,就是打心眼觉得这个出身显赫的女人太骄傲,不过见惯了形形色色眼高于顶的自负贵族,以伊耶塔的城府还没有到生气的地步,略微尴尬地直接动身回帝都。

大街拐角,伊耶塔似乎依稀看到一道略微眼熟的身影,可马车在这个时候已经拐弯,不容他过多深思,他有一大堆需要处理的事务和需要清理的头绪,就没有对此放在心上,在达官显贵遍地的泰勒大街遇到一两个眼熟的人确实算不得什么。

如果这位督主教大人再次来到公爵府,一定会诧异为什么爱葛莉丝和公爵一起站在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终于,谜底揭开。

黑袍女人来到他们面前,一点都没有她此刻面对的是奥格斯歌城最有名的一对男女的觉悟,缓缓道:“把孩子交给我。一个虚无的神和一个堕落的教廷是赐予不了他荣耀的,我可以。”

※※※

《鞭子,信仰,阳光》

巫婆的脸色竟然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够保持一如既往的安静怡然,只是镜框背后的眼神急剧变幻,身体略微显得有些僵硬,不知道她是在琢磨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丢进密特朗冰龙涎香泡制的剧毒**,还是干脆把他扔到有食人习俗并且精通人头缩制术的海因甸部落,她并没有急着推开奥古斯丁,只是安静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只是等待许久,她发现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司祭似乎没有猥亵的念头,奥古斯丁只是轻轻搂着她,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连呼吸都很平稳,这不是一个亵渎者可能出现的心境。

巫婆轻声道:“胆小鬼,不怕我把你丢到脉代奥拉山脚?”

奥古斯丁闭上眼睛,平静道:“我只是不想俯视您,在您面前时刻保持仰头的姿势,可不轻松,我这个姿势保持了那么多年,有点不甘心。”

巫婆叹息道:“作为一个贵族,你必须仰视神圣帝国皇帝一辈子,身为教士,你还要仰视牧首一辈子,我怎么没听说哪个贵族说要拥抱一下朱庇特大帝,也没听说哪个教士要求与牧首平起平坐,孩子,这个借口并不高明。”

奥古斯丁终于松开巫婆,面对着那张不悲不喜的熟悉脸庞,犹如那幅大冷色调中透着温暖底蕴的倾城名画《维腾堡公爵夫人》,那是一位四个世纪前曾经以智慧迷倒半个大陆的贵族女性,巫婆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神,奥古斯丁笑道:“夫人,难道您忘了我是个罗桐柴尔德的男性继承人,忘了我的某位先祖曾经在临终的时候告诫我子孙们,不管你拥有多少个情人,去宠幸她们的时候都别忘了带上你地鞭子?历代紫曜花徽章的主人。除了我的父亲,可都从没有对任何女人仰视的习惯,恐怕这一点,夫人您会让我遭到所有先辈们的鄙夷唾骂。”

巫婆似乎被这个老罗桐柴尔德公爵地遗言逗乐,本来僵硬的神情逐渐缓和。重新拿起那本《教皇教袍下的虱子》,看来准备不打算追究奥古斯丁的冒犯,语气平淡道:“但我知道你那位把女性视作比奴隶还低贱的祖宗带上皮鞭的同时,他也没忘记带着一大堆钻戒珠宝。”

奥古斯丁傻乎乎笑道:“夫人,我暂时还没有钻戒珠宝。”

巫婆斜眼看了一下装傻的奥古斯丁,冷笑道:“难道你有皮鞭?”

奥古斯丁很识趣地闭上嘴巴,仰着脖子看天花板,真惹怒了这位让他整个童年充满阴影的强大老师。奥古斯丁一点都不怀疑会吃足苦头,虽然脸上尽量克制,表露出最大程度地无所谓,但心底却早就波澜滔天,因为这毕竟是除了儿时的牵手外,他与巫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翻阅书籍的巫婆冷不丁冒出一句,“奥古斯丁。看来你做出这个举动后的兴奋喜悦要远远超出你对我接下来的惩罚的恐惧。”

一下子被揭穿真正心思地奥古斯丁立即哭丧着脸,用尽可能凄惨悲凉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这位低头阅读的巫婆,虽然说这种临时抱佛脚的掩饰在巫婆眼中很苍白滑稽,但总比死撑着装大男子主义要死得慢一点,他知道巫婆的脾气,打个比方,一个不想死的人如果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口口声声不惧死亡的勇士角色,她一定二话不说把他连骨头都不剩的清理干净。

甚至没有抬头的巫婆轻声道:“装可怜?这位想要带皮鞭口袋里却没钻石珠宝的胆小鬼继承人,你觉得我是把你当作木乃伊法老术地实验品好,还是把你当成卡劳玛炼金干尸的载体?”

本来就坐得离巫婆很近的奥古斯丁盯着那本被她翻开的《教皇教袍下的虱子》。听到巫婆这么说他反而不担心自己的命运,相反如果她仅仅是一声不吭地一笔带过,奥古斯丁极有可能会在接下来几年都没几个安稳觉可以睡,床铺很小的缘故,奥古斯丁横向躺下去后只能头靠着墙,望着巫婆的笼罩于黑袍的模糊背影,道:“夫人,您什么时候离开脉代奥拉神学院?”

巫婆轻声道:“明天。”

奥古斯丁感慨道:“夫人,您说像您老师德黑撒这样的大人物,死于默默无闻。会感到遗憾吗?唉,这么一个大占星师,我听说她都没有一个可以继承衣钵地弟子,我作为忏悔地的神父,甚至没有机会聆听这样一个伟大女性的教诲。”

巫婆略微嘲讽道:“怎么。你甚至想带着皮鞭去见德黑撒?”

一联想到老占星师德黑撒比卡劳玛炼金干尸成品还要更像干尸的模样。奥古斯丁差点没吐血,心想怎么相处那么多年都没发现她偶尔的黑色幽默是如此邪恶。换了个舒服点地姿势来欣赏她地背影,那一刻拥抱的无比珍贵时光,奥古斯丁没蠢到脑袋一阵空白,而是充分发挥了他地想象力,大致描绘出她身体的轮廓。

巫婆依旧将视线停留在书本,道:“你如果想要接近德黑撒,奢望成为他的弟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并不适合占星术,她不肯教,你也学不会。任何一名占星师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意味着他的一生已经拒绝了权势,荣耀,爱情,婚姻,奥古斯丁,你肯吗?”

奥古斯丁微笑道:“夫人,我听您的。”

巫婆转头,凝视着发自肺腑一本正经的奥古斯丁,恬淡道:“孩子,我不需要你的仰视。”

奥古斯丁起身,重新坐在几乎挨着巫婆的位置,道:“夫人,我已经把信仰都交给您,您要对我负责。”

巫婆似乎并没有被这个笑话逗乐,只是有点出神,叹了口气道:“你构建了那只玻璃杯,你把信仰的面包施舍给蚂蚁,但你最终却丢弃了玻璃杯,这其实就是神祗和史诗大陆的关系。奥古斯丁。这个可能是我说过最不好笑的冷笑话了,连德黑撒都没听过。”

离开房间,巫婆看来并没有惩罚那个“拥抱”的念头。

奥古斯丁躺在**,陷入冥想。

巫婆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甚至没有给奥古斯丁道别地机会。

第二天在抄写经书的空隙,奥古斯丁坐在铁拔翁树上,长时间发呆,等到他回神的时候枯老如这棵树的德黑撒便站在树下,她的生命如同即将敛去最后一抹余晖地夕阳,安静站在树下,望着红玛瑙平原,平静而祥和。奥古斯丁俯视着这位老者,不敢肯定将来迎接死亡的那一天是否能够如此淡定。

老占星师率先开口:“孩子,你是叫奥古斯丁吧?”

奥古斯丁点点头,对于这位甘于寂寞的老人,他始终充满敬意。

她拄着那根龙眼法杖,微笑道:“孩子,你是怎么看待我老师的?”

奥古斯丁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明白德黑撒所谓的“老师”,然后差点没摔下铁拔翁树,咽着口水呆滞问道:“尊敬的先知德黑撒,难道我的老师,也就是圣尔忒米斯是您的老师,而不是您地弟子?”

德黑撒感慨道:“老师那个我从不敢说出口的名字,沉寂多久了?可能比我的年龄还要悠久吧。”她微微一笑,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年轻神父,道:“奥古斯丁,您是老师的第四位学生。我希望你不要辱没她不曾沾染半点污垢的神圣荣誉。”

仿佛陷入记忆的深渊,老占星师不理会奥古斯丁地满腹疑问,声音如修道院墙壁上没有绿叶的干枯常春藤,自言自语道:“在我小时候选择占星术的时候,老师便告诉我,只有在不说胜过任何高谈阔论时,沉默才是庄重。沉默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其实是无知,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是怯懦,在披上华贵权势外衣的罪恶面前,沉默则往往扮演帮凶的角色。一个人可以活得很渺小、很卑微。但是他心里不能没有尊严。这句话,以前我不懂,所以我自以为荣耀地伛偻了几十年,直到走出皇宫,在脉代奥拉呆了这么多年。到了今天。我才想要直起身体,却发现这身子老了。老到连走路都需要拐杖,孩子,老师说的话也许比任何一个大人物都要少,但她见过的,听过的,懂得地,却比谁都要多,所以,请你好好珍惜与老师相处的岁月。”

奥古斯丁一脸木然,与“圣尔忒米斯”相处的时光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放映。

在脉代奥拉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谈的德黑撒似乎想要一口气把所有积于心中的话都吐露出来,道:“老师是一位严谨而智慧的逻辑实证主义者,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由纷繁复杂的公式所堆砌而出的,一切的奥秘都是可以通过实验、通过运算条分缕析出来,所以她不敬仰神祗,不畏惧魔鬼,她独自行走于漆黑的魔法通道,离我们愈行愈远。”

奥古斯丁小心翼翼地问了个庸俗地问题:“她很强大吗?”

德黑撒微微一笑,并没有对这个孩子气的问题生气,道:“奥古斯丁,你何曾听说过有两位站于魔法金字塔巅峰的魔法师动手较量?魔法师手中的魔法书籍不是剑士腰间的大剑或者骑士手中地长矛,在魔法领域,追求纯粹地力量,就有了亡灵魔法师这颗黑暗果实,而即使是最强大的亡灵法师,在被神祝福地圣棺骑士面前,也只有退避。”

奥古斯丁叹了口气。

德黑撒语重心长道:“孩子,永远不要奢望老师会施舍给你力量。”

奥古斯丁躺在树干上,透过繁密树叶望向明媚天空,神情古怪地喃喃道:“圣尔忒米斯,您期待有一个男人敢带着鞭子找你吗?您注意过这样一句话吗,夫人,一个男人的成功必然伴随着仰视另一个强者的背影,但一个男人的伟大则必须要先征服一个伟大的女性。”

这似乎就是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三任家主的有趣遗言。

伸出手掌,握紧,奥古斯丁似乎想要握住阳光。

“小巫婆”迦卡妙

迦卡妙低头翻阅那本对她来说属于魔法入门基础着作的《黄金矩形》,其中夹杂着老魔法师那张刻画朴勒凯契数魔法阵的羊皮纸,她经常趁巫婆和奥古斯丁不在偷偷摸摸溜进书房阅读禁忌书籍,拥有扎实基础的她对顶尖魔法阵的接触面足够媲美一位皇家魔法协会老人,面对这个初看陌生而有趣的羊皮纸魔法阵便被吸引住,因为这其中似乎有很明显的碍眼缺陷,她正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奥古斯丁已经递给她一只鹅毛笔,她一个一个轻轻勾勒出来,每找出一个缺陷她便耐心讲解给身边的奥古斯丁听,出乎意料,她不仅找出七个魔法缺陷,最后似乎还找出一个据说涉及到大地脉络结点需要改进完善的地方,奥古斯丁听得稀里糊涂,跟不上迦卡妙一连串晦涩深奥的术语,但奥古斯丁肯定这点跟《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无关。

迦卡妙见身旁的奥古斯丁少爷没有声响,低头皱眉凝思的她以为自己的讲述不够清晰,略微思索,将所有头绪在脑海中整理一遍,然后跟他要了一张印有紫曜花徽章的精致美纸张,头也不抬在信纸上刻画一个她心目中的完美版朴勒凯契数魔法阵,边画边说道:“大地脉络是个尚且不被史诗大陆魔法工会涉猎的秘密领域,我也是通过您那位老师的书籍才了解到一点粗浅理论,土系魔法有句名言,给我一根杠杆和一个支点就能够撬起整座史诗大陆,我想这个尚未破解的神秘支点就是大地脉络吧,它牵涉面和涵盖面太广,在我看来,也只有您那位不知姓名的古怪老师对这个黑暗领域拥有足够的深刻理解,在浩瀚深邃的魔法领域,一百个魔法师中有九十九个都心存畏惧地选择了在某个分支上精耕细作,而仅剩的这一个异端也需要恐怖的天赋和运气才能侥幸成为集大成者。”

终于画完,舒了口气。迦卡妙抬头却看到这位奥古斯丁少并没有注视她手中的信纸,而是她的脸蛋。

迦卡妙突然想起公爵夫人的一句话。男人地事业在剑和矛上,在马背上,他们的兴趣嗜好则在酒杯中,在女人地脸蛋和肚皮上。

只不过他眼神虽然炙热,不过更像是他父亲那般对待一件艺术品时候的欣赏,并非寻常年轻贵族们恨不得她立即褪下所有衣裳的**亵渎,对于后者,迦卡妙从来不吝啬表现她惊人的魔法天赋,就算在脉代奥拉也不例外。此时的神学院便有两个差点被烧成木炭的倒霉虫。

奥古斯丁接过她手中的羊皮纸和改进版魔法阵信纸,笑道:“迦卡妙,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说吧,要我怎么感谢你。”

迦卡妙丝毫没有矫揉做作,微笑道:“把你留在罗桐柴尔德的书籍都借我看几年,最多十年。十年后我一定原封不动还给你,保证不多也不少一页。”

奥古斯丁想起巫婆说最好不要让这个女孩过多接触这类“禁忌魔法”,摇头道:“这点不行。”

迦卡妙一本正经柔声道:“奥古斯丁少爷,那些书已经在塔梅廊城了。”

看到奥古斯丁讶异表情,阴谋得逞的迦卡妙眨眼笑了笑,道:“我跟公爵夫人撒了个充满善意地小谎,说要我帮你把这些书带到塔梅廊城,以便你翻阅。我虽然清楚公爵夫人知道我的小把戏,但她似乎并没有戳穿它的意思,所以奥古斯丁少爷您就别试图将这些书籍运回奥格斯歌城。”

哭笑不得的奥古斯丁伸手轻柔拍了拍这个胆大包天少女的娇嫩精致脸蛋。真像一朵含苞微微绽放的玫瑰花啊,仿佛沾着清晨的露水,带着沁人心脾地青涩芬芳,奥古斯丁虽然也有点尴尬这个唐突举止,但神情自若,道:“我不是不舍得让你接触这些很容易把你送你异端裁决所的书籍,但我那位指引者曾经说过这些你无法掌握的魔法知识就像一头洪水猛兽,很有可能把你吞没,或者把你牵引到异端的歧路。s否则就算送给你也无妨,迦卡妙。我并不是一个对朋友吝啬的人。”

迦卡妙撇过脸,背对着奥古斯丁。

身体优美迷人的弧度像一把微张的弓,有些**,似乎带着一种奥古斯丁第一次发现的未知危险。等到她再次转身坐在奥古斯丁身边时,精美如瓷的脸庞。却换做了狡黠的表情和天真地眼神。还有一抹未曾完全褪散的绯红,她盯着奥古斯丁。道:“知道吗,奥古斯丁少爷,您在我眼中,始终是个弱智,你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没有像我这样让老魔法师们惊呆的核砝,对我来说,没有我聪明的人都是白痴,我这样说,拥有罗桐柴尔德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奥古斯丁少爷,您会生气吗?”

女人的心思果真如魔法世界一样深不见底,连最狡猾的政客都不能猜中女人真正想法吧?奥古斯丁对迦卡妙其实这些年一直心存戒备,他很清楚知道迦卡妙在公爵府表面上的恭敬很大程度都是迫于对罗桐柴尔德的屈服,并非对他个人地畏惧,所以他摇头道:“不会,很高兴你说出实话。”

迦卡妙眼神玩味道:“奥古斯丁少爷,您没有要强暴我的女人?有些贵族不是都喜欢粗暴占有一个凭借智商不能征服的女人吗?像塔梅廊城我家族中几个头脑跟猪一样的哥哥就很喜欢对一些平民女孩做这种事情。”

奥古斯丁笑道:“别引诱我做一个褪下绅士外衣的贵族。”

迦卡妙优雅起身,走到门口地时候转头凝视着奥古斯丁,道:“奥古斯丁,当你离开奥格斯歌城来到脉代奥拉,胖子充满孩子式幼稚崇拜地给我演示过你教他地那些陷阱,我用水系魔法把这头背叛当年两个人之间秘密联盟的肥猪冻成冰雕,在那一刻,我突然找到了让自己追求魔法终极奥义地动力,在那之前,我不过是满足我家族的可笑虚荣心罢了。”

奥古斯丁微笑着说出一句年幼时便曾对她说过的话,“以后请喊我奥古斯丁少爷。”

迦卡妙行了一个贵族礼。然后离开。

这栋建筑外站着两个一身乌黑有火烤痕迹的少年,约克和尼禄。对于连雌性生物都极少出现的脉代奥拉来说,一个迦卡妙这样的年轻美人本身无疑便是对处于青春期地尼禄和约克充满了禁忌和**意味的最大勾引,当时这个柔柔弱弱地贵族名媛攀爬了几个时辰,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来到石峰顶端,就看到两个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自己猛看的色狼小修士,心情不佳的她直接送给这对少年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火球乱舞术,整个脉代奥拉顶峰顿时光亮璀璨,然后就剩下两个漆黑如木炭的呆滞少年,更强大的是迦卡妙一脸甜美笑容从尼禄嘴中询问到奥古斯丁的详细住处。

此刻走出奥古斯丁的建筑物。一脸谄媚的尼禄和一脸紧绷地约克还守在门口,看到迦卡妙立即迎上去,看得出来,约克这个吟诵魔法咒语流畅无比的家伙面对这位塔梅廊城美人却是战战兢兢,尼禄倒是脸皮奇厚,殷勤道:“迦卡妙小姐,这么快就要离开脉代奥拉了吗?其实我们这里是有专门住所提供给访客的。”

迦卡妙没搭理这位庞培家族的贵族少爷。更懒得正眼瞧一身乌黑后更像一块木头的约克,直接走向下山的石缝出口,几位家族骑士早守候在一旁。这个时候包括约克老师在内的脉代奥拉元老们也都出来相送,这些老头子想必也对迦卡妙这位魔法天赋兴许还胜出约克一线地天才女人极其感兴趣,对于这个贵族小姐能够攀上脉代奥拉主修道院也是持有欣赏态度,作为帝国十大修道院中贵族拜访次数最少的脉代奥拉,更别说能常见到她这样的女性。

不理会这群老人和两个傻瓜一般的少年,钻入石缝,憎恨这条艰难道路的迦卡妙眯起眼睛道:“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该死的脉代奥拉炸平。”

不知道红衣大主教伊耶塔听到这句话会不会简单当做一个孩子气的玩笑。还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黄昏,脉代奥拉石峰山脚属于迦卡妙家族的车队终于缓慢离开,奥古斯丁坐在那棵铁拔翁树枝干上,晃着脚丫,眺望远方的平原景色,心旷神怡。尼禄小心翼翼爬到奥古斯丁身边坐下,他其实是个有恐高症的人,而且对奥古斯丁说过每次他站在高处潜意识中就有往下跳地冲动,所以如果某个时刻身边没了人影奥古斯丁可能也一点都不会奇怪。

尼禄托着腮帮学着奥古斯丁远望,笑道:“真是个漂亮的贵族小姐啊。你说呢,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瞥了眼还有烧烤烟焦味道的尼禄,微笑道:“如果你是想把她骗上你们庞培家族的某张大床,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她一定会把你整个家族的大床都烧干净。”

尼禄抹了一把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叹息道:“我已经领教过了,奥古斯丁。早听说你们罗桐柴尔德旁系家族喜欢出一些怪胎,果然不假。”

奥古斯丁没有理会,目前的他倒是与“怪胎”无缘,由出身后奥格斯歌城眼中的平庸普通继承人,到现在的虔诚纯洁的司祭。

“她喜欢你。”

尼禄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招牌式地阳光笑脸,凝视着脸色平静的奥古斯丁,这位差不多能算朱庇特城天字号公子哥这个层面的少年眼中没有丝毫嫉妒。

奥古斯丁摇头笑道:“刚才她还说我是弱智,我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恨不得把我冻成冰雕和你这样的烤猪,所以说你这个想法很有想象力,果然不愧是未来要做吟游诗人的家伙。”

尼禄望向红色玛瑙平原,轻声道:“她刚到脉代奥拉顶峰地时候,一身灰土,双手也有割破地血迹,她在我们房子外足足整理了半个时辰,这才进去见你。说实话,本来我还很恼怒这个小贵族女孩的嚣张跋扈,可看到她那个时候地虔诚神情,彻底打消了我的报复念头。”

奥古斯丁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表达什么。

他不是约克这样的平民。即使是个智商没办法超越迦卡妙的“弱智”,他也是未来帝国紫曜花的主人。是圣尔忒米斯地弟子,是红衣大主教伊耶塔的教子,所以他根本不会轻易拜倒在哪位名媛美人地蓝玛瑙褶裙下。

但心底终究萦绕着一丝淡淡感动。

奥古斯丁柔声道:“也许这个女孩懂得,在一座玫瑰园中,最刺人最不容易采摘的那朵玫瑰,才最让男人割舍不下。”

尼禄笑道:“你比我更适合做个吟游诗人。”

奥古斯丁摇头轻声道:“尼禄,我以教父另外一位教子的身份真诚劝告你,最伟大的吟游诗人圣裴倍耳纳曾经说过:我们歌伶的把戏不足以娱上帝的。”奥古斯丁了解到忏悔地二号房间的老人是梵特兰蒂冈教廷昔日的大神学家和大异端,但目前最让他感兴趣的却是这位忏悔者地另外一个身份。梵特兰蒂冈图书馆曾经的馆长和魔法书籍管理章程修订者,奥古斯丁带着那张羊皮纸朴勒凯契数魔法阵来到这位老人的房间,面容枯槁的老人有着异常高大的身材,房间中甚至没有存放一本经书或者魔法书籍,他对年轻神父的拜访没有表露反感或者热情,淡然问道:“神父,您有事情?”

奥古斯丁恭敬道:“我这里有一个雏形的魔法阵。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

被伊耶塔选中地继承人既然如此好学善问,老人脸色和蔼几分,他也知道接下来几年伊耶塔都要撰写一本叫做《教诲》的书,所以对奥古斯丁的冒昧访问并没有过多计较,再说一位热心于权力的司祭也肯定不会愿意与他这个梵特兰蒂冈的大异端多呆一刻钟。

老人接过羊皮纸,略微讶异,道:“这是个有趣的魔法阵,很巧妙地利用了神圣比例,这七个勾画出来的谬误肯定是故意而为,哦?这第八个有点意思。我仔细看看,神父,您如果不急的话可以先坐下来。”

随后一整天奥古斯丁便在老人的提议下将《黄金矩形》和《魔法领域三大神圣比例》都搬来,最后干脆连藏书室三楼的《斐伯纳魔法与数字分割终极奥义》都借出来,这位老者不愧是教廷地老馆长,他的讲解远比迦卡妙要来得深入浅出,老人耐心将他的解释具体到指出几本书籍中某个段落解析,这让奥古斯丁迅速理解了这几本书的大致框架,他虽然没有迦卡妙的魔法天赋,却不妨碍他触类旁通。对于学习,他从来不怯场。最后不仅9个缺点都全部勾勒出来,老馆长还跟他说了不少关于大地脉络假象结点的禁忌知识。

望着心满意足离开忏悔室的孩子还不算强壮的背影,老馆长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规定时间,六号房间的老魔法看到那张印有罗桐柴尔德徽章的信纸。愣了片刻。似乎紫曜花徽章和上面那个臻于完美地魔法阵都令他感到愕然,他戴上眼镜仔细研究起这个被奥古斯丁写满论证公式和复杂原理的魔法阵。频频点头,对于第八个意料之外的缺陷更是让老人颇为惊艳,这期间他随口询问奥古斯丁一些问题也都能够对答如流。

老人摘下眼镜微笑道:“孩子,我不管你如何取得今天这个成绩,因为我是个只关心结果的老头子。好吧,神父,我承认你的身份。”

奥古斯丁微笑道:“我知道您不需要忏悔,所以我想问地是,您还有不曾被魔法工会接纳地魔法阵吗?”

老人哈哈大笑,抽出一张羊皮纸,道:“好吧,我再给你画一个不需要太多核砝支撑的异端魔法阵,我相信这才是你最需要地东西,魔法公会那一大堆狗屁规则对你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的司祭来说都可以丢进臭水沟。”

奥古斯丁笑着点头,剽窃了一句巫婆无意间说过的话,道:“魔法构建了人类社会进步的庞大阶梯,但僵硬愚昧的各种魔法工会却在这个阶梯上摆满了障碍。”

老人收敛笑意,放下鹅毛笔,凝视着眼前这位神情自然的年轻神父,道:“神父,我希望您能继承我的异端体系,我不希望这些知识随着我一起葬入黑暗,而且我希望有一天它们能够不被视作异端,您,能答应我吗?”

奥古斯丁点头,问道:“您相信一个贵族的承诺吗?”

老人缓缓道:“我相信一个身披司祭教袍的异端的承诺。”

萨满女王伊丽莎白

吞下手臂最后一点肉渣,它望向那个戴着崭新红手套的人类修士,似乎看不到本该浓郁的恐惧、悲哀或者绝望,来到人类世界这些年中,它见到过卑微的、祈求的、贪婪的等等眼神,唯独没有见过这种猎人看待猎物的视线,它不喜欢这种陌生的人类眼神,这让它觉得受到了最大的侮辱,涌起一股狂躁杀戮欲望,连带着那头卡莫多隆水蛇都扭摆起庞大身躯,整个下水道都轻微摇晃起来。

持有法杖和教典的教士依然没有身为猎物的觉悟,反而踏前一步,道:“其实,最早半兽人这种畸形生物诞生于史诗大陆的阶段,所有半兽人都是猎物,人类是猎人,那个时候的你们就如同现在的狼人,似乎你们都忘记了。”

半兽人领袖一拳砸在卡莫多隆水蛇额头,这条巨蛇立即平静下来,年轻却强势的半兽人笑道:“让我猜猜看,你是朱庇特城的查尼士丁,还是西南部的彼得,或者东北的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微微侧了侧脑袋,表示疑惑,他手中那本在浮朗西斯神学院作为都主教祈祷时作翻页使用的《伊凡大公宗教典》已经摊开。

它似乎也不急于追杀奥古斯丁的同伙,还是以一口娴熟的帝国官方语言给出解释:“守夜者三个分部的三张名单我都看过,三个列于名单首位的名字记得很清楚,人类除了傲慢者,同样也有强者,这次把你们引入笛卡尔下水道,目标就是你这样的中坚人类。我用智力低下的卡门兽和一条卡莫多隆水蛇耗去你们的体力和战意。然后展开一场战利品是人类新鲜身体地追捕,是不是很有趣?”

奥古斯丁平淡道:“你的话很多。”

半兽人跳下卡莫多隆水蛇,似乎准备行动,大笑道:“掌握你们神圣帝国的官方语言难道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稍后我会在侵犯你那两个漂亮同伴的时候说上几句刚刚学来的《莱雪呢喃诗集》,你说她们会不会爱上我这位尼古拉族最英俊的半兽人?”

奥古斯丁觉得这肯定是半兽人历史上少有的自恋狂。

“我喜欢亲手摘下猎物的头颅。”

说出完整话语的时候它已经离奥古斯丁不足十米,矫健地身躯如猫一般在地面狂奔,悄然无息,这完全颠覆奥古斯丁脑海中关于半兽人的进攻方式,他觉得这种被神和人类一起诅咒地畸形就该双手挥舞着巨斧前进。

奥古斯丁依旧站于原地,手中古朴法杖插入地面。吟诵道:“《玛泰福音》第十四节:憎恨我的,辱骂我地。非议我的,不信我的。都将身陷炼狱,永世受难,不得解脱。”

摊开的《伊凡大公宗教典》中书页很奇特地并没有装订在一起,而是一页页井然有序地叠放于羊皮书卷中,随着奥古斯丁的庄严吟颂,一张张沾满浮朗西斯神学院维京大教堂圣洁气息的书页漂向空中,悬浮于奥古斯丁四周。构成一个立体的双重三角形。泛黄地书页,精致地图阵。立于法杖之后的守夜者,这些景象极大激发了异端种族成员地怒意。

冲在最前端的半兽人领袖嘴角扯起一个暴戾的笑意,倾斜地前额青筋暴涨、突出的下颚刻有一个类似图腾的图案。他已经收集四十三副红手套。

只是对这位喜欢柔弱娇嫩人类女性远远多过粗犷雌性半兽人的年轻强者来说,最漂亮的收藏品,永远是下一件。

就在它仿佛想要野蛮冲撞向奥古斯丁的瞬间,拥有魁梧身躯的半兽人却来了个灵巧到诡魅的九十度转折,纵跃向侧面,四肢与下水道墙壁接触后弹射向奥古斯丁后方,落地后这个看似四肢发达其实头脑并不简单的入侵者扭头瞥了眼对手的背影,而它的手下也开始发起一波令过道颤栗的集体攻势,双方夹击下不管那个由教廷典籍书页构成的结界如何神圣坚固都会毫无悬念地被撕碎,它甚至完全能够想象这位人类身体被利爪撕裂的美妙场景。

“尘土终究归于尘土,不洁的灵魂终究归于寂静的深渊。”

面无表情的奥古斯丁冷声道,第一个马祖戈蓝净化链魔法阵恰好就在那群狂奔而来的异端种族脚下,伴随着他夹杂宗教式悲悯吟颂,亮光一闪,一个刻画严谨的图案浮现于道路,一道道细微光芒犹如银色游丝流动起来,攀绕于它们的脚端,然后向上游走,这些异端的身体并无异样,但似乎被这些银白色蠕动光丝牵绊住灵魂,一头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尤其是种族诞生起就蕴含着“最大不洁”的半兽人,拥有强健体魄的它们鼻孔和嘴角竟然渗出猩红血丝。

半兽人领袖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嘶吼,身体弯曲向前倾斜如一张紧绷巨弓,脚尖一点,地面被硬生生踩碎一片,它的身躯如箭矢冲向被流溢白色圣洁光芒的繁密书页,原本静止不动的书页自动展开防御,它的身体一沾上书页阵形便发出灼烧声音,这不再纯粹是净化链对灵魂的焚烧,对异端的身体也产生不可小觑的伤害,只是这些伤痕却没有逼退半兽人领袖,相反它那张人性化的脸庞露出了一种没半点理智可言的狂热欣喜,暴雨点般的硕大拳头砸向结界,在这个过程中,它从一个人类贵族尸体剥下来的华贵衣服变成碎片脱落,露出伤疤纵横的恐怖身躯,一条条结疤后尚且深刻如沟壑的疤痕狰狞如最黑暗的野兽图腾。

书页一张张被毁去,奥古斯丁不得不持续耗费手中本就不多的剩余《伊凡大公宗教典》,来维持结界的完整。

第一个马祖戈蓝净化链不足以永久牵制住那群暴走的黑暗异种,挣脱禁锢的狂躁异端们再度冲向它们眼中狡猾卑劣的年轻守夜者,它们脑中唯一地念头就是咬碎这个教廷修士的每一寸身体每一块骨骼。

“《太亚福音》首卷第一节:黑暗只是光明的休息,而非永恒。”

奥古斯丁丢去只剩书皮的《伊凡大公宗教典》。双手放于那根镶嵌有传说是黑暗巨龙提坦龙眼的法杖顶部,那颗蕴含最纯粹的混沌能量的黑色龙眼球体立即出现一颗幽灵诡异的巨大鲜红瞳孔,原来这根法杖插于布满整条下水道直线、更庞大狭长的马祖戈蓝净化魔法阵的阵眼核心,核砝并不充沛地奥古斯丁便以提坦龙眼为媒介,最终成功启动了这座大型魔法阵,这条下水道就像笼罩于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入古老大教堂的镜界中。

朊脏地过道顿时布满璀璨金丝,华丽的马祖戈蓝净化链线条图案震撼人心,光丝游**,就像是将所有人都置身于一个光明地湖泊表面,位于湖泊中央的龙眼法杖似乎要陷入湖底。每下陷一寸,光芒便耀眼一分。除了最强大的半兽人种族成员还在挣扎,类似卡莫多隆水蛇的稍弱黑暗生物已经面临灵魂消逝的境地。

半兽人领袖出奇地安静下来。任由马祖戈蓝净化链的光丝灼烧它在人类眼中充斥污垢的灵魂,那张绝对不符合人类审美观地粗野脸庞流露出炙热地神情,充满感慨的语调道:“真像是在与教廷高阶审判者作战地情景啊。”

奥古斯丁并不奢望这个净化链阵真的能够消弭下水道中所有异端生物的灵魂,即使是以提坦龙眼作为核点地魔法阵,也不可能将整个巢穴一举铲平,所以他一把拔出光华晶莹的瑰丽法杖,迅速后撤。悬浮身体周围的近百张教典书页四散飘舞。烙印在半兽人和黑暗生物的身体上,古拉兰经语字符配合净化链的光丝包裹住一具具不洁身躯。引发更大的悲鸣和吼叫,抽出龙眼法杖的奥古斯丁并不恋战,转身便退。这期间不忘对那个半兽人领袖一顿毫不留情的猛抽,尤其是它的头部承受了龙眼法杖狂风骤雨打击,将其揍成一个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骇人头颅,生死未卜。

等到奥古斯丁即将到达下水道转弯处,马祖戈蓝魔法阵的圣洁气息终于消散于尘雾,臭不可闻的下水道**夹杂着尸体的腥味以及各种黑暗种族的刺鼻黏液,简直比格里盎食肉花融化动物身体时候释放的气味还要可怕,转折入另一条下水道的奥古斯丁趁转弯的间隙瞥了眼如雕像伫立不动的半兽人领袖,有种古怪预感,压下这股情绪,手按在墙壁上,一声喝道:“印结,束缚。”

刹那间,奥古斯丁立于转折点的两条下水道墙壁上都按照一定间距浮现出一张张《伊凡大公宗教典》书页,每两张之间仿佛都有光线链接,使得两条下水道构建成一个缜密的牢笼,它们绽放出来的昏黄光芒虽然不像马祖戈蓝净化链那般耀眼,却使得几只贸然追击奥古斯丁的异端生物遍体鳞伤,它们每前进一步就需要面对不计其数纠缠不清的圣洁光丝,这严重阻碍它们的步伐。

奥古斯丁趁机退去,他是一个习惯给自己预留退路的人,这两个魔法阵是如此,牢记前行路线也是,所以他的撤退极其迅速,毫无凝滞,从一开始就设想最糟糕的结局,即使真的需要直面惨淡,也不致任人宰割。

十三个个巢穴十三处战场,恐怕这一处是最莫名其妙的。

头颅几乎被奥古斯丁打烂的半兽人领袖身体浮现出一个与它下颚印刻一模一样的鲜红图案,艳丽如一朵最娇艳的玫瑰花,这与粗鲁的半兽人形象构成极大的反差,它的骨骼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那些沾染教堂气息的神圣书页营造出来的光线碰到它的身体后如同冰雪接触滚烫开水,急速消融化作水雾。

连通巢穴的洞口缓慢走出一个人类女性模样的年轻女人,一双漂亮却没有生气的冰冷眼眸,皮肤雪白的脸庞因为刻画有一个猩红诡魅的图腾而看不出是美是丑,大半张脸部布满鲜红图画,是一头张牙舞爪非龙非蛇的奇妙生物,线条精致细腻,整体效果却大气磅礴,妖艳而冷酷。

一条具有六个脑袋的漆黑蟒蛇和一条拥有四颗雪白头颅的银色巨蛇交缠攀绕于她的曼妙身躯,这两条蛇远非卡莫多隆水蛇这种生物所能媲美,除了半兽人,其余的黑暗生物都纷纷退避。

年轻的半兽人领袖一见到她,脸色剧变,立即收敛起它的骄傲和愤怒,与其它异端成员一起跪拜于地,带着虔诚谦恭的态度以蛮荒大陆语言道:“尊敬的娲龙萨满大人,请原谅尼古拉族哀略仑的无能。”

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神秘女女性瞥了眼贴满下水道墙壁的《伊凡大公宗教典》泛黄书页,语调机械僵硬,道:“连蛮荒四大神祇都蔑视的尼古拉族,不正盛产傲慢的无能者吗?所以我宽恕你理所应当的弱小。”

种族荣誉,素来被骄傲的半兽人视作胜过生命,重于个人尊严。

即使是在面对一位一出生便荣登蛮荒大陆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大萨满,骄傲的半兽人也忍不住流露出不满,只有最年轻却最强大的那位领袖哀略仑依旧保持最初的恭敬,丝毫不变。但它的两个手下却站起身,只是不等这两个半兽人向诋毁轻视它们整个种族的萨满大人争辩,它们惊惧地发现自己已经丧失对身躯的控制权,接下来便是惨绝人寰的一幕,两个半兽人先是挖去自己的眼球放入嘴中嚼烂,然后开始撕咬胸口的肌肉,一块一块撕下,然后吞食下去,挖光了肌肤便是内脏,最后大口咀嚼兴许还夹杂着新鲜肌肉的肠胃,它们就这样缓慢吃掉了自己大半个身躯。

她饶有兴趣地望着这幅她一手制造的残忍画面,本来神情冷漠的她先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然后浮现出一个完整的笑容,笑得颠倒众生。

亲耳聆听咀嚼骨骼那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哀略仑依旧低着那颗往常只对族长谦卑的高傲头颅,一声不吭。

其余半兽人虽然不惧死亡这个结果,但面对大萨满令人发指的制造漫长而残酷死亡过程的手段,一个个噤若寒蝉,乖巧温顺如小猫,它们习惯生食肉类,但绝对没尝试过自己尚且跳动的内脏滋味。

被称作娲龙大萨满的女性看着身上还隐约浮现宛若玫瑰图案的年轻半兽人领袖,媚眼如丝,只是这种妩媚终究给人刻板的感觉,仿佛就是在模拟人类女性的情绪,她微微讶异道:“有趣,没想到尼古拉族还真出了个比人类还人类的小家伙,你叫哀略仑?起来吧,我带你离开这座死城。至于剩下的废物,就当作是我送给裁决所和牧首圣庭的一点小小战利品吧。”

身上盘绕一黑一白两条蛇蟒的女人走向下水道深处,所及之处,《伊凡大公宗教典》书页都飘落于地,一张张被污垢浸染得丧失所有圣洁气息,再与普通纸张无异,哀略仑尾随其后,它只是这次行动的一名位阶还不算低的执行者,如同大多数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座迷宫瞎转悠的守夜者或者白袍牧羊犬一样,根本不知道上层的真实意图,他们只是阿弥尔盾棋的黑白两种棋子,而哀略仑眼前这位大萨满,却是幕后手执众多棋子的几双手之一,跟着她,哀略仑不怕嗅不到蛮荒大陆的清新空气。

行走于错综复杂的蜂巢下水道,它终于忍不住忐忑问道:“伟大的娲龙萨满大人,您难道不准确亲手割下白袍牧羊犬地脑袋、摘下圣殿骑士团的旗帜、砍断守夜者的手臂?只要您愿意。我会付出我的生命来替您铺出一条道路。”

高居大萨满显耀职位的她伸出纤细手指轻柔抚摸那条白蛇的雪白身躯,即使是微笑的语调,依然让人感受不到半点亲切,道:“‘伟大’?小家伙,把这个无趣的词汇赠送给那位自诩神祇唯一代言人的甲尼撒大萨满吧,我倒喜欢人类给我的那个评语,‘血腥’,一个多么美妙地赞美。”

血腥,一听到这个词汇,再联想到同伴的惨况。

哀略仑脸部微微抽搐,如果有能力。它一定二话不说扭断这位大萨满地脖子,渗透到人类社会的几年时间中它不仅学会了贵族地算计。也懂得如何给自己戴上面具,所以它只能克制地保持沉默。

黑暗仿佛对她来说就如同白昼,脚步不曾犹豫片刻,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碍眼的角色,她看似漫不经心道:“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好好研究那个年轻魔法师的脑袋。小家伙,我十分清楚你内心隐藏的仇恨。不过我劝你最好把对我的这股愤怒转移到那位教廷守夜者身上。我现在心情不错,所以把你的脑袋留在你肩膀上。如果走出下水道之前我心情转变,你就会知道对我不敬的后果并不冒犯神祇来得惬意轻松。”

哀略仑露出一抹痛苦神情,甚至要比承受马祖戈蓝净化链还要更让它煎熬。

她手中握着一张《伊凡大公宗教典》地残页。终于看完上面地文字,冷笑不止,显然是对梵特兰蒂冈那套蛊惑人心的教义很反感,放到鼻子附近闻了闻,露出个竟然会让人误认为天真无邪地浅淡笑容,道:

“我记住了你的味道,有趣的人类。”

胖子莱茵哈泰

第二天,只留下奥古斯丁和莱茵哈泰,其他人都称作马车离开瑕多丽庄园,足见公爵夫人的雷霆手段,做事绝不拖泥带水,既然她的奥古斯丁要成为名副其实的骑士,她就不会让任何人在波撒珊耽误她儿子的修行。

坐在车厢内的公爵夫人回望越来越渺小的波撒珊城堡,沉重地叹了口气,如果她的奥古斯丁只是个普通贵族少爷,她一点都不会有此时的多愁善感,那种寻常的娇气孩子想成为古利格利培养出来的骑士?绝对不可能,用不了几天就会哭着嚷着要回家,但她的奥古斯丁不同,这孩子能够忍受黑袍女人将近三年的“折磨”,天赋不好说,在心智坚忍方面绝对超乎寻常,这也意味着她的儿子极有可能踏上一条终点很遥远的崎岖而漫长道路。

坐在公爵夫人身边的迦卡妙轻声询问道:“夫人,您在担心奥古斯丁少爷?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成为骑士呢。”

公爵夫人看着迦卡妙,柔声道:“孩子,我告诉你,男人天生就习惯于让女人仰视他们,而非仰视星空,这个本能可能会被贫寒的身世艰苦的生活消磨,也有可能被糟糕的贵族教育衣食无忧的奢侈生活掩埋,但我的奥古斯丁,却从小就懂得坚定自己的目标。也许他没有你的记忆力,但这不代表他不比你智慧,孩子,聪明的孩子往往并不意味着智慧,但智慧的人肯定聪明,懂吗?”

迦卡妙摇摇头,茫然道:“夫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公爵夫人笑道:“等你懂了,差不多就可以回到你父亲身边做你的优雅名媛了。”

波撒珊城堡依旧脏乱不堪的铁匠铺,我们“尊贵而强大”的白衣骑士古利格利穿着一身兽皮上衣搭配粗麻裤子、以及那双露出脚趾的破靴子,他面前站着李浮屠和两眼放光的莱茵哈泰,在后者胖子完全陶醉的眼中,此刻的白衣骑士虽然相貌上来说有点对不住帝国骑士的称号,但看那有性格的络腮胡子,并不茂盛却漂亮的胸毛,从皮靴中钻出来的脚趾,完全是高手才有的风范啊,总之,在莱茵哈泰眼中,古利格利放个屁他都恨不得拿袋子装起来。

“你也要成为骑士?”

古利格利笑看着嘴角还留有偷吃兔肉沾下油渍的小胖子,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白天的古利格利始终保持着一脸农奴的憨厚,谁敢想象就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一人独自挑翻了整支恐怖的黑袍刺客队伍。

“是的,骑士是我的梦想!”面红耳赤的小胖子因为紧张和兴奋语音都颤抖起来。

“知道骑士的意义吗?”古利格利笑问道。

“知道!”

莱茵哈泰抹了一把嘴,身体僵硬到如标枪般笔直,朗声道:“骑士,就是神圣帝国正义和荣誉的守护者!他将消灭邪恶的泰坦帝国和黑魔法师以及异教徒,保护善良但是无知的商人和农奴,按照国王和教廷的意愿将宽容和力量带到帝国任何一块土地!我将仁慈对待弱者,我将严厉对待敌人,我将绅士对待贵族……”

“该死,又一个被洗脑的白痴,每次听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头痛。”

古利格利低声咒骂道,挠了挠头,起身找了把锤子,丢给目瞪口呆的胖子,懒散道:“如果这就是你心目中骑士的宗旨,那你还是跟着我打铁吧。”

胖子莱茵哈泰接着沉重的铁锤,如遭雷击,心中的信仰支柱被心目中最大偶像亲手折断,他那颗并不愚笨的大脑袋一片空白,《骑士语录》和无数的史诗诗歌吟唱中不都是这样描绘骑士的宗旨吗?正直,高尚,仁慈,难道不是为了这些词语而骑马持枪?

这个时候站在胖子身旁的奥古斯丁悄悄把一张印有家族徽章的精美信纸贴在自己后背,眼尖的莱茵哈泰看到上面的语句后默念道:“骑士的职责就是在皇帝和教廷需要战争的时候拿起手中的枪和剑,成为穿着盔甲的屠夫,将一切违背神圣帝国和梵特兰蒂冈教廷意志的家伙视作异端,砍下这些家伙的脑袋就是捍卫最大的正义。除此之外,骑士完全可以顺便跟寂寞的贵妇们探讨一下某些学术问题,与崇拜英雄的少女们一起吃顿烛光晚餐。”

古利格利愣了一下,本来想把这个傻胖子撵出铁匠铺的他很欣赏微笑道:“不错,有潜力,起码这样想便不会无缘无故地参加某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然后一头雾水地死于所谓的骑士信仰中。胖子,既然你来到瑕多丽做一名骑士侍童,就收起你的天真幼稚吧。”

奥古斯丁将这张纸条悄悄藏进袖口,也不理会莱茵哈泰的感激。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位优雅而智慧的母亲就教育他对别人尤其是一个贵族施予恩惠后,非但不能期望回报,相反必须应付随时而来的伤害,一开始他不懂,这两年听多了老丕平的宫廷轶事才逐渐清晰,相信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

古利格利吹了一声口哨,那匹浑身如雪毫无瑕疵的白马很快从附近的树林中奔出来,古利格利把两个孩子随便抛上马,他带路走入树林深处,所幸奥古斯丁和莱茵哈泰都有骑马的经验。三人在逐渐茂密的树荫下不断深入雅格卜森林,胖子好奇地四处张望,他可是听说这片森林被猎获过精灵,满脑子污秽思想的他寻思着是不是能撞见**的雌精灵,不仅是神圣帝国,其实在整片史诗大陆上都极少有兽人,所以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极北之地卡妙帝国防御线、躲过强悍的卡妙边境军的巡逻去蛮荒大陆猎取各种兽人的赏金猎人或者雇佣军都能赚取巨额利润,前提是能从危机遍地的蛮荒大陆活着回来,事实上极少有人能不缺胳膊瘸腿地回到史诗大陆。

但百分之五百的恐怖利润足以让前赴后继的人们去抛头颅,一只从蛮荒大陆擒获的精灵能够在神圣帝国最少拍卖到两万个凯撒金币,如果是只年轻的雌姓,那无疑更能让那些有奇怪癖好的老贵族们掏出双倍的金币。而一只可以在竞技场掀起轰动的牛头人酋长则能轻松拍卖到五千凯撒金币,要知道一个农奴一年的花销最多也只需要十几个金币。

前面领路的古利格利走在布满落叶的小径上,淡淡道:“别瞧了,这座森林只有三剑齿虎这类凶猛食肉动物和一些食物链低端的食草动物,你如果想找所谓的精灵,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奥格斯歌城的库恩拖拍卖场,当然如果你的性取向广泛到这些动物都感兴趣,就当我没说。”

“绝对没有!”

胖子赶紧郑重声明,他可不希望自己心目中的大偶像把自己当作百无禁忌的**畜生。

走过一段幽暗的道路,马蹄掀起一股布满腐朽的气息,依稀听到刺耳鸟鸣和躲在未知黑暗中压抑的低吼,浑身鸡皮疙瘩的胖子死死拽住李浮屠的袖子,生怕窜出某头长有利牙的畜生把他给生吞活剥了。终于,随着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来到尽头,景色令他们叹为观止。

一条如同巨幅白色绸缎挂在空中的雄伟瀑布直泻而下,如同失去缰绳的万马奔腾。

人类此刻一定会感慨自我的微不足道,人类总能够很容易忽略或者忘却自己的渺小,只有在俯瞰神坛的神祗、华丽绝伦的皇帝权杖或者目睹这大自然的巨大威力时才会记起这一点,然后在心底承认我们是卑微的。

一匹马,三个人站在一块向外凸出的巨大岩石上,刚好处于瀑布中间高度,脚下就是被溅起翻腾水花的幽碧深潭,犹如一张随时将人吞噬的血盆大口。下马后的胖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他可不希望一失足死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古利格利轻声问道:“我问你们,一名强大的骑士需要哪些条件?”

胖子迫不及待一股脑道:“强健的体魄,卓越的毅力,坚定的信仰。第一者是基础,第二个是关键,最后一项,我保留观点。”

知道谈论骑士“信仰”问题很不讨好,胖子也没傻到要纠缠下去,在铁匠铺的对话是一个令胖子一辈子都会感到沮丧的场景。

知道自己原来问了个很无聊问题的古利格利耸耸肩,看着胖子问道:“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一个强大的骑士如何才能获得力量上的强大?是日复一日的按照骑士章程训练?是进入军队通过实战来增加经验?还是绞尽脑汁去练习一些稀奇古怪的技能?”

胖子呆滞,他当然不知道答案,所以他才来这里做一名骑士侍童。

奥古斯丁只是很安静地等待答案。

古利格利那张隐藏于胡子后面的脸庞流露出一抹让两个孩子感到不妙的神情,有股浓郁的阴谋味道,这位站于帝国无数骑士巅峰之上的中年男人轻笑道:“我来告诉你们答案,是一次接一次的挑战自我极限。极限是什么?胖子,你原本一口气最多能吃十块鸡腿某次冒着噎死的风险你吃了十五块,这对你成为骑士有意义吗?”

莱茵哈泰一头雾水赧颜道:“当然没有。”

“有。”

古利格利给出了一个让胖子心灵再次受到重创的答案,这位大叔笑着问奥古斯丁,“能告诉你的看法吗?”

奥古斯丁闭上眼睛,狠狠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走向悬崖最外端,最终在胖子惊呆到崩溃中一个纵跃跳入地狱大门一般的深渊。

自杀?

胖子莱茵哈泰脑海中满是这个词汇,他实在想不通这位尊贵而奸诈的奥格斯歌城恶魔为什么要想不开。

不等迷茫的胖子询问答案,古利格利一脚踹中他的屁股,然后某个胖子便带着几乎媲美瀑布冲击声的嗓门在空中划出一道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弧度,坠入深渊。

古利格利蹲在悬崖边上,摸着满是旺盛胡子的下巴,眯起眼睛道:“武者超越体能的极限也好,魔法师超越核砝的极限也罢,难道比得上超越死亡的极限吗?这个世界上骑士多如蝼蚁,可能爬到顶点的也就那么几个,为什么?无非是能够大多数人都不敢尝试着去‘自杀’,孩子们,我相信你们属于那类运气不错的家伙,毕竟,不是每个人玩这种冒险游戏都能幸存下来的,要不然我就不是‘帝国第六骑士’,而是帝国第六百骑士了。”

蹲在悬崖边啃牛肉块的古利格利等了许久,远离瀑布根较平缓的水面上终于冒出两颗脑袋。

一个是沉默不语的奥古斯丁,一个是嚎啕大哭的胖子莱茵哈泰。

古利格利盯着李浮屠,自言自语道:“不愧是他们的儿子,脑子很不错,也有足够的魄力,这样的男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的贵族,把骑士当作一门额外职业,应该也能够不负众望吧。”

他猛然跃下,身影急速下坠,一头蓬乱头发狂乱飘舞。

在即将掉入深潭的时候,一只脚尖轻轻一点,他脚下像是瞬间形成一个巨大黑洞,水花爆炸在他周围开来,在奥古斯丁和胖子眼中这个男人此刻无疑强如神魔,深潭就像是被他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以他为中心的圆周内震起一道华丽的水花屏障。

古利格利趁势几个弹跳便纵到一块深潭边上的石头上,看着不远处两个说不出话来的孩子,笑道:“我的强大,也许就是你们这次玩命将来的回报,想成为一名强大的骑士,就不要在你付出十分都没有得到一分的时候急着抱怨,这个世界太多抱怨付出却没有得到回报的庸人,我告诉你们,总有一天,付出十分的你们会得到十一分的丰盛收获。”

本来痛哭流涕的胖子一把抹掉鼻涕眼泪混合物,傻乎乎笑道:“是不是每天这么跳就够了?”

这个大白痴。

浑身冰冷的奥古斯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古利格利啃着硬如铁块的牛肉干,带着很明显的幸灾乐祸表情笑道:“让自己无所畏惧死亡,敢于一次次去挑战各种看似不可超越的极限,这仅仅是入门而已,一名骑士都会做的事情你们也要做,而且需要加倍的去做,他们不需要做的,你们也需要做,加倍的做!”

见胖子莱茵哈泰欲言又止,皱眉的古利格利道:“怎么,想要放弃?”

奥古斯丁望向这个似乎要遭殃的胖子,本以为只会一门心思调戏女仆的他要做逃兵,却突然发现他那张布满雀斑的肥脸上有种很让他刮目相看的东西,或者能称作突然爆发出来的气质,这样气质叫坚毅。

莱茵哈泰沉声道:“我想在开始训练前给我未来的妻子芭芭拉写封信,放在您这里,如果我最终成为了一名骑士,您将它还给我,如果我死了,请您寄给她。”

芭芭拉?

似乎与泰坦帝国的小公主是一个名字啊。

真是不幸的女人。

奥古斯丁愕然,随即释然,这个叫芭芭拉的女人恐怕才是胖子心目中最坚如磐石的信仰吧?

方块Q——卡妙女皇

史诗大陆极北之地,卡妙帝国,一个被称作被众神遗忘的国度,一块距离兽人这个卑劣嗜血种族最近的疆域,风雪寒冷在一年四季在这块被诅咒的辽阔土地上肆虐,在抵御天寒地冻的同时,它必须面对野蛮兽人们年复一年的嗜血冲击,因为它就是整个史诗大陆的北大门,所以人类大陆上有“天狼族人不过万,过万天下不可敌”的说法,这对卡妙帝国天狼皇族来说是至高荣耀,也是最大的禁忌,和悲哀。

帝国中央北极钟声大教堂,大陆上唯一比拜占奥教廷圣徒石碑大教堂还要高的存在,被誉为卡妙帝国的心脏。

十字架结构,传统而神圣。

一个将近两万平方米的巨大晶莹大理石广场,刻有一个巨大的五星芒魔法阵,五个芒角又各自由一个稍小的五星芒魔法阵构成,如此循环下去,广场上恐怕不下近千个魔法阵,古朴,繁琐,令人望而生畏。广场周围摆有卡妙帝国建国近千年来的历任武神雕塑,六米之高,一尊尊栩栩如生,宛如战神降世,凡夫俗子只能够抬头仰视。

刚刚晋升为帝都枢机教宗的阿尔法波蒂小心翼翼踩踏着那些个大小各异的五星芒魔法阵,心怀无限敬畏地穿过广场,站在用作摆放皇帝尸骸的中央大教堂门外,他无意间瞥了眼立于两边的两块墓碑,一老一新,似乎有点与教堂庄严的格调略微不协调,第一次踏足帝国精神核心的他也不敢妄自揣测。门有三扇,从右到左分别称作“善事门”、“圣门”和“死门”,这一点对于做了个柯尔多省十多年银袍大主教的并不陌生,事实上他从五十年前成为一名神职人员起就梦想能够从这里走入教堂,当然除了赎罪的“死门”。

由一身银丝白袍换作黄金镶边绘十字白袍的阿尔法波蒂轻轻深呼吸一口,推开那扇善事门,这之前他偷偷瞧了眼只有红衣大主教和皇帝才能打开的圣门,用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嗓音小声嘟哝了几句。两璧之上的窗户直径高达24英尺,嵌有3万片色彩斑斓的玻璃,绘有《启示录》中的所有场景,光彩一丝一缕渗透进来,华美绝伦。

通过长廊,帝都枢机教宗阿尔法波蒂一步一步接近正殿,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巅峰状态的他却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感,等到来到长廊尽头的正殿边缘,他几乎窒息得不能呼吸,阳光肆无忌惮地从一个绘有《末日审判》的中央穹顶泻下,眯起眼睛,仰视那神迹一般的景象,阿尔法波蒂几乎要跪下去,顶礼膜拜。

宽敞的正殿,穹顶下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一副龙牙制成的阿弥儿盾棋,但却只有一双手在制造博弈。

那是一双的阿尔法波蒂这辈子见过最圣洁的手。

留给这位权柄显赫的帝都枢机教大人的是一道并不伟岸的背影,这个人一只手托这腮帮,另一只手则拈着那枚象征卒子的棋子悬在空中,似乎正在思考。

如今能够让如日中天的阿尔法波蒂等待的人,偌大的帝国,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目。

而能够让他等待并且不敢有丝毫不耐烦的人,只有一个,近期发生在帝国内部惊天血案的事实也证明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也都只有眼前这一个。

“我赏赐于你的,你不可以少拿一丝,也不可以多拿一毫。”

下棋的人,终于开口,一个清冷的女性嗓音,并不苍老。

本来就极度紧张的阿尔法波蒂不由自主地跪下去,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在政权交替中,他确实拿了一些他不该拿却以为没有人会察觉的东西,比如说那本从赫拉克大术士手中获得的《精神审判术》,再比如说那个只知道玩女人的十三皇子刚从兽人大陆猎获的精灵女奴。

“出去,再从死门进来,赎罪一次。”

一个沧桑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如获大赦的阿尔法波蒂不敢抬头,他知道那是帝国红衣大主教腓尼基大人特有的声音,在卡妙帝国,129岁的他就是近乎神一样的存在,作为三任皇帝的宫廷魔法导师,他说的话,即使声音不重,也未必比不如皇帝说的话那般如雷贯耳。

阿尔法波蒂颤颤微微走出教堂,再从死门进入,来到正殿,跪倒在离桌子很遥远的边缘地带。

“说吧。”

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而那人手中那枚卒子也已经落下。

阿尔法波蒂抹了一把汗毕恭毕敬回报道:“帝都已经肃清完毕,没有余孽逃脱,二百三十六人处以绞刑,四百三十九人处以火刑,其余牵连在内的九千五十七人都按所犯罪孽进行审判,从各处传来的报告来看,整个帝国范围内的抓捕都没有大波折,初步统计涉案人数为十二万七千五千九百零四人,具体处置将由皇上定夺,唯一的问题就是有近百人出于不同的原因分散在神圣大陆各地。其中大部分来自帕拉斯、保罗乌切努和根培这三个家族,因为这几个家族都有让孩子在行成年礼后去大陆各国历练,这些年轻人无法左右大局。”

“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清冷嗓音透着股寒意,左手落下白色棋子后,右手便去移动对面的黑色棋子。

这个人,是在自己跟自己博弈,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只是说出来嘴中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杀伐决断,“一个不留,斩草除根。那些小人物影响大局与否,不是你说了算的。”

满是惶恐的阿尔法波蒂重重点点头。

他不禁毛骨悚然。

因为他深知这些人当中既有与这位君主毫不相干的王公大臣,更有血脉相连的族人,这其中甚至包括四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七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十九个原本应该喊这位新任铁血皇帝姑姑的孩子!

当然,还有那颗原本戴着卡妙帝国皇冠的脑袋。

“哪怕是仅仅是一只蝴蝶,都不要想在朕控制的领域胡乱扇翅。枢机教宗,这句话,朕今天也送给你,帝都的安危,比你肩膀那颗脑袋要重要太多,所以如果出了点小纰漏,要掉的脑袋不止你这一颗。”

皇帝的这个警告,阿尔法波蒂从最初当上帝都枢机教宗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

“门外左手那块碑,写了什么看清楚没有?”

听到这个毫无征兆地询问,记忆力超群的阿尔法波蒂没有丝毫迟疑道:“看清楚了。”

“读一遍。”

阿尔法波蒂不敢有迟疑,朗诵道:“当我年轻的时候,我试图改变这个世界;当我成熟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我将目光缩短了些,决定只改变我的国家;当我进入暮年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我们的国家,我的最后愿望仅仅是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当我现在躺在**,行将就木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然后,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很好。”

坐在椅子上凝神下棋的那个人望着棋盘,陷入沉思,一刻钟后她才开口问道:“知道是谁说的吗?”

阿尔法波蒂摇头道:“罪臣不知。”

“你要是知道你就需要长眠于此了,别忘了,这座教堂埋葬的除了圣徒、皇帝和帝国英雄,还有千百年来积累下来数不清的异端。”

那个人冷笑道:“右边呢?”

阿尔法波蒂颤声道:“那是一块无字碑。”

背对他的卡妙皇帝轻笑道:“不错,那是朕给自己立的。枢机教宗,朕想知道,百年之后世人会在这块无字碑上如何书写?茫茫众生会如何看待朕这个弑父篡位一口气杀掉十几个兄弟姐妹的冷血屠夫?分布大陆的教徒又会如何诅咒朕这个已经被教廷审判作大异端的魔鬼?说!”

阿尔法波蒂又被惊出一身冷汗,那件华丽的金边十字长袍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使劲磕头,磕出血也不敢停止,嘴中始终说着一句话:“吾皇不朽!”

“不朽?”

以血腥强悍手段震慑整个神圣大陆的卡妙新皇帝轻轻推散已经步入收官的错乱棋局,面无表情道:“想要不朽,就需要拒绝做神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