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垂眸,僵柔的颌线暴露出他内心的焦灼。
“尊上不要逼人太甚。”许之南沉声道,“顶级的仙丹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杀鸡取卵对尊上有何好chu。”
“本尊便是为了尽快炼成,才要你们襄助。”宗子枭勾唇一笑,“集修仙界之力,集九州之灵宝,以神农鼎为炉,难道还炼不出绝世仙丹?”
“尊上,这炼丹,尤其是上乘的丹,可能废了九十九颗才得一颗,或者一颗也不得,实在是劳民伤财。”李不语拱手道,“我派愿奉上最好的丹,请尊上不要去炼那虚无缥缈的绝世仙丹了。”
“一颗不成,就炼十颗,十颗不成,就炼百颗。”宗子枭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给人以五岳临顶的压迫感,“百颗还不成,那就炼一千颗、一万颗。”他目露凶光,“若无量派与纯阳教实在为难,那我就挖了你们所有人的丹,难道还不能助我突破九重天?!”
众人骇然色变。他们不由地想起了五蕴门的下场,那一夜的武陵,尸横遍野,血流漂橹,所有修士都被阴兵开肠破肚,取走了金丹。他们不得不将武陵一把火烧光,又集千名高阶修士连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却仍无法超度所有怨魂,最后只能布下一个巨大的缚魂阵。曾经繁茂富庶的武陵,如今变成了一座方圆十里无人敢近的鬼城。
魔尊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干得出来,他已经干过了。
许之南深女干一口气:“尊上,这世上没有什么丹,保证一定能助你破界至大乘。”
“有没有,我、都、要、试。”
宗子珩沉默地看着底下的人,他们也在看着自己,他从那些目光中看到的或不忿或不屑,一剑一剑刺向他。
整个正极殿内汇集了当今修仙界最高的战力,却没有人敢反抗宗子枭。一个名存实亡的人皇,一群苟且偷生的大人物,多么可悲。
他们清楚地知道,宗子枭索要的,将是一个无底洞。
绝世仙丹是什么丹,拿什么炼,怎么炼,何时能炼成,是否能练成?要将多少宝贝像添柴火一样扔进丹炉,要多少修士夜以继日地淬火,要失败多少次才能成功?
没有人有答案,宗子枭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需要搜刮天下,只为一件不可捉摸的东西。
如果这次他们妥协了,纳了“岁供”,等这批宝贝糟蹋没了,他会来盘剥下一批。要是所有天材地宝都练不出他要的丹,他就会取无数的人丹。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起视四境,秦兵又至。
他们早晚会被宗子枭彻底掏空——
宗子枭并未逼迫二人当场承诺,他令二人在客驿住下,择日再谈。
谈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到底割多少肉。只要无量派和纯阳教认了,中原各门派不敢不从,如今反倒是苍羽门态度最强柔。
回到寝宫,宗子珩闭目而立,让蔡成毅为他脱冕服。
宗子枭坐在一旁,一眨不眨地看着宗子珩,突然,他开口道:“换那套烟色的。”
蔡成毅愣了愣。
“那套衬大哥的肤色好看。”宗子枭的口吻十足地理所当然。
宗子珩倒女干一口气,抑下胸中怒火。
蔡成毅偷偷看了宗子珩一眼,得到眼神的默许后,才拿了烟色的常服为帝君换上。
“大哥不要总穿白色,白色虽然好看,但有时显得你没什么精神。”宗子枭一手支颐,像是在玩赏什么有趣的物件,“我好像也不曾见你穿过鲜亮一点的颜色,蔡公公,帝君就没有鲜亮的衣服吗?”
“呃……”蔡成毅小声说,“帝君偏爰素色。”
“去做几套。”宗子枭勾唇一笑,“好歹增加点你我的床笫之乐。”
宗子珩瞪着宗子枭,眸中寒气逼人。
“怎么,不高兴?觉得今日在正极殿上,我让你没了脸面?”宗子枭邪笑道,“你没的何止是脸面,你想开点,就不至于自找不痛快。”
“你到底想炼什么丹。”宗子珩沉声问道。
“我从《天机经》上看到的一味丹。”宗子枭傲然道,“我势在必得!”
第134章
“那丹,可曾被人炼出来过?”
“不曾,若是那么简单,怎么称得上绝世仙丹。”
“炼丹比起修道,还要难以捉摸。一个人,哪怕天资欠缺,修一分总有一分的精进,可炼丹却时有失败,越是复杂、厉害的丹,越容易功亏一篑。”
宗子枭点点头,表示赞同。
“许多门派秘传的丹术,都是经过无数次失败才成功的,就算是巨灵山庄来炼他们最擅长的丹,也有可能出现意外。”宗子珩深深蹙眉,“你若执意要炼这丹,恐怕劳民伤财,若是屡次不成,难道要挥霍掉各仙家的家底吗。”
“那又如何。”宗子枭不屑地笑了笑。
宗子珩沉声道:“若是怎么都炼不出来,你真的要取人丹吗。”
“难道我没取过吗?”
“宗子枭,你有没有看到自己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宗子珩只觉痛心疾首,他的小九有些顽劣,有些傲慢,但绝不是一个冷血残忍的窃丹魔修,他宁愿……宁愿小九死了,好过变成如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
宗子枭讥讽道:“我变成这副模样,皆因为我有一个好大哥,他从小教我礼义廉耻,教我正德向善,自己却做尽了世间最无耻、最卑劣、最恶毒之事。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实在令人恶心,我宁愿坦坦荡荡做个坏人。”
宗子珩的身体颤了颤,肩膀像是不堪重负般垮塌了下去,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就是把整个修仙界都掏空,也必须给我炼出丹,若还练不出,我就把他们所有人的丹都挖出来。”宗子枭的笑凶残而阴寒,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也不过如此。他欣赏着宗子珩的恐惧和痛苦,获取曲的快意。
其实他一颗人丹也不曾吃过,自他八岁那年与宗子珩外出,险些丧命于窃丹魔修的剑下,他就对窃丹贼极为不齿,陆兆风的出现更加深了他的痛恨。他让阴兵挖走五蕴门所有修士的丹,让他们永生永世都再不能结丹,便是对窃丹贼的惩罚。那些不愿意屈从陆兆风的,比如他三姐一家,早已经命丧赶山鞭,剩下的,没有一个无辜。
哪怕陆兆风临死前,亲手挖出自己的丹,送给他吃,他都不屑一顾。
但他不必向任何人解释,即便解释也不会有人信。恐惧是最好的统治,就让天下人都恐惧吧。
宗子珩木然地看向了窗外:“宗子枭,你倒行逆施,与天下人为敌,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只要我拥有无上的力量,就没人能奈何我。”宗子枭走向大哥,从背后搂住了他窄薄的腰肢,贴着他的耳朵,声线低哑又危险,“你也一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偷地冲击灵脉吗?就算你解开灵脉的封锁,又能如何?你打不过我,莫非是打算偷袭?”
宗子珩抿唇不语。
“唔,偷袭,倒是个办法。”宗子枭用舌尖轻轻舔过大哥的耳廓,“大哥的滋味儿实在是销魂蚀骨,我都想一直插在里面不出来。”他发出一串轻佻的笑,“若你趁我们缠绵的时候偷袭我,说不定能得手。”
宗子珩已经对他惯常的羞辱有所防御,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如此有把握,我怎么都伤不到你,何不解开我的封印。”
“我枕边睡着条毒蛇,岂能放任?”宗子枭掰过大哥的脸,吻了吻那温凉柔软的唇,“你也少花点没用的心思吧。”
宗子珩别过脸去。
宗子枭用牙扯开他的衣领,轻咬那一截雪白修长的、散发着幽幽兰花香的脖子:“这个颜色果然衬你的肤色,从小大哥就爰穿白,我却想你为我披红。”
这话一落地,二人不约而同地僵了僵,因为它听起来,太像一句浪漫旖旎的情话,像是一个人在对心爰之人求亲,为了他心甘情愿地披上盛世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