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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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我没想到会这样快就与他见面。

隔着一层透明的结界,他站在我跟前三丈chu,拄着那柄半人高的荡云剑,凝目望着我,宛如一尊残破的石像。

梦境中那个昂藏挺拔、风华盖世的湛云江已经不见了,他此时只是个浑身血迹、伤痕累累的重伤者。玄青的袍子被血污浸得透黑,裸露在外的身躯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有几道伤口几乎深可见骨,黑发凌乱地披散着,发梢被干涸的血浆虬结在了一chu,十分脏污。

但正是因为他伤成这般模样,才能让痛楚保持自己清醒的神志,追到觅梦林最深chu来。

三人谁也没有先开口,沉默和斑斓的光一样,在巨大的树冠下无止境的折射与蔓延。最后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无意义的对峙,起身朝湛云江走了过去。

白耀在我踏出第一步时拉住了我的手,这个漂亮得像工笔勾勒出的人儿,正用一种请求的眼神望着我,分明是在告诉我不要过去,不要再去那个男人身边。

我朝他摇了摇头,却被他用力一扯,脚下一个趔趄直直跌进了他胸膛,他压下我的后脑,狠狠一口咬了过来。

我嘶地一声,只觉下唇一阵钝痛,隐约尝到了一股腥味。

我立即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压低了声怒问他:“星君这么做,未免太有失风度!”

白耀却勾起芙蓉色的唇微微一笑:“本君是替你留个印记,免得你心志不坚,被人蒙蔽。既然你非要过去找他,那就记着他当初是怎么对待你的,别被他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那本君岂不是要心疼死。”

说着,他手执玉箫轻轻一挥,撤去了结界。

我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有些话我本是不打算说出来的,可看此刻白耀对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又觉得那些话不得不说。

我做了一个人的替身已经是奇耻大辱,若再做第二个,那就是猪狗不如。

于是我蹲下身,揪着白耀的衣领,凑到他掩于黑发后的耳廓边低声说道:“廉贞星君待隐华真是实心实意,叫隐华好生感动。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与你仔细聊聊我的师尊赤水真人,或者该称为景昶仙君,在凡世的生活琐事,以慰星君你……多年相思之苦。”

白耀身子陡然一僵,正欲开口,我立即用食指竖在了他微启的唇间:“嘘,现在不行,我尚有要事亟需chu理,还请星君耐心等一等。”

说完,我没再理他,转身朝湛云江走了过去。

在经历了梦欲识海的三场梦境,湛云江这个人对我而言,便再不是之前的他了。我站定在他身前,一寸寸端详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这双沉寂如渊的眼睛,曾经也如星空般明光灼灼,可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他忽然眨了下眼睛,黑沉沉的眸中有一瞬的星辉闪起,我竟惊得退了半步。

那双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唇角往上勾,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他道:“现在知道怕了?”

嗓子也哑了,就像当年那双皂靴踩在雪地上时所发出破碎声。

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倒下。

我皱紧眉头盯着他,他见我不说话,沾满了血痕的手慢慢抬起,似是想触碰我,却在伸到我脸颊旁时停了下来,接着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问我:“尹华,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跟我回去罢……好吗?”

温柔、卑微,近乎乞求。

我却摇头说:“不好。”

湛云江,我们早已经结束。

在我选择忘记你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用我所能做到的最冷漠无情的语气对他说道:“在我将你诓进死门的那刻,便是想杀你的,虽然现在看来我失败了,但……我迟早还会这么做,我一定会这么做。”

我曾在这秘境的死门栽过一次,虽然伤重,但到底只送了半条命,湛云江的实力在我之上,没道理我死不了他却死了,所以当时我诓他进死门的目的,只是为了甩脱他。

但我不能这么说。

湛云江果然沉默了。

我抬手从发髻上抽出了那支紫玉髓雕成的云燕纹簪子,拾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将它放到布满伤口与血痕的掌心:“这支簪子,是你替我插上的么?”

他手指僵柔,没有接过,我便将它们一根根捏住,掰上去,再收紧,直到这只手将那细瘦的簪身握住。

“你收回去罢,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它曾是我的妄想、我的奢念、我的飞蛾扑火、我的心甘情愿。

可终究是阴错阳差,时过境迁。如今我已经不想要了,湛云江无法诉诸于口的一腔情意对陆隐华而言,再没有任何意义。

男人握着发簪的手颤抖着,眸间那抹温和的光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深的颓败与枯朽,像沉入了漆黑的寒潭,无一丝生机。

我正准备要以“后会无期”作结,与他就此陌路殊途,他却忽然开口问我:“……是因为它,不是那紫光檀雕的么?”

听到紫光檀这三字的瞬间,我心口猛地一跳,就听湛云江用嘶哑的嗓子继续说道:“可是尹华,这天底下,再找不到紫光檀了……!”

第059章

变故陡然发生在一息之间。

由无尘树组成的觅梦林固然是世间难寻的梦幻景致,但这并不能改变这个地方亦是世间最脏污之地。

欲望、浊息、混沌,充斥着整座觅梦林,潜入此间之人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点,竟将廉贞星君白耀都蒙蔽了过去。

当黑色的魔息出现、大地下方赤红的阵法陡然显形时,事情已经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没有人能在这个地方阻止魔息的力量,因为所有无尘树的叶子都是他力量的源泉。

我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如此大量的魔息,发动过半的阵纹已经射出无数条手臂粗细的锁链,将我与湛云江和白耀完全隔绝开来,我在阵法的中心看到了那个白衣翩翩、清贵如谪仙般的男人。

“鹤怜——?!”我被定在阵法上不能动弹,仙元仿佛被无数只手一齐撕扯,剧痛让我几乎当场昏厥,“你要做什么!你竟然修了魔道?!”

不对,即便鹤怜修了魔道,但他毕竟还不是魔,不可能掌控得了魔息。

鹤怜并不理会我,专注操控着脚下的阵法,掌心迸射出猩红的光。

我看得胆战心惊,正想利用自己对阵法的了解尝试破坏他的计划,却看到阵内大量魔息忽然向着一个地方凝集过去,接着那位置渐渐显出一个修长高挑的人形,红光漫射在他漆黑的身上,一种极不详的预感从我心底油然而生。

只见那被魔息包裹的黑影缓缓抬起了头,遮在头顶的漆黑兜帽被他用苍白的手揭开,露出一张我以为永远不会在这个世上再看见的脸——

“……星君?!!”

前任破军星君曲幽对我灿然一笑:“小华,好久不见。”

***

法阵将我掠入虚空,我修为太低,连一息都没撑住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是疼得很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一时间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模糊中看见有个熟悉的人影端坐在我榻前,鸦青黑丝随意束在胸前,清俊出尘的脸上,丹朱色的薄唇原本抿着,见我转醒便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像两瓣相叠的花。

“……鹤怜?”

他将我扶起,又往我身后塞了一个软软的垫子。

我撑着头看他,视线逐渐清晰,他端着白气腾腾的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口凑到我嘴边。

我“啪”地打开他的手,药碗被我掀翻,棕黑色的液体洒了一地,泛出一股苦涩气息。

“你,修了魔道……”

我有气无力,连说话都有些困难,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和他作对,可我没法忍,因为模糊的记忆中,正是鹤怜突然在觅梦林开启法阵将我带走。只是……只是当时好像还有一个人,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