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怎么办？正面对敌他们又不会愿意，我们只能柔抗。”张呈隽再怎么样也是学过作战课程的，这点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懂。

星际作战课程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使用平推模式，包括但不限于季西风这次在大战略上使用的广泛平推+重点包围模式，事实上，这个模式在实战中很少直接使用，化用更多一些。就比如他们现在遇到的，用无线增殖的生物平推他们的舰队，直接拖垮他们的防御网。

“让舰队外层飞船驻舰人员准备接触战，防御网络内缩，放弃外部飞船！”张呈隽面色沉稳，下了命令之后就径直站起来，随手给自己调了一架出舱战斗机。

“大校，你干什么？”

张呈隽身上穿的就是作战服，他把腰带左右一搭，整理了一下领子，抻平衣角：“我既然让外面的兄弟们准备接触战了，就是把他们的命放在那里了，我得把他们接回来。”

副手看他视死如归的表情，颇有一点舍生取义的意思，连忙喊道：“张大校，不行！你是指挥官啊！”

“现在我把临时指挥权过渡给你，在我回来之前由你全权负责指挥。”张呈隽撑着桌子慢慢俯下身子，小声地告诉副官，“其实很简单，你只要看战局缩小防御网就行了，尽最大可能保护旗舰的安全。等对面的舰队进入射程之后就开对舰队炮。”

“大校……”副官看了一眼对舰队炮的开启按钮，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行……”

“想想训练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别慌神，对面没有战神，但我们背后有战神，”张呈隽指了指舰队身后的方向，“季西风在我们背后呢，放心大胆地打。”

他这一番话下来，副官算是安心了。季西风就像是他们这些人的定心丸，只要有他在，联盟军人就不会输。

季西风这个名字对副官来说有定心丸的作用，对张呈隽来说也是。

张呈隽第一次见季西风的时候刚因为一时冲动扰乱了作战计划被罚到基层，连个小队长都做不了，只能当舰队飞船的三个副手之一。

季西风那时候少年意气，威风八面，又刚给他们C系军区来了个下马威，军里人人敬他，又人人怕他。模拟训练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跟在季西风这个新来的“空降兵”舰队，张呈隽被排斥到了季西风的舰队里。

那是季西风在C区指挥的第一次模拟训练，也是平生第一次指挥模拟训练。在“鲸落”没有模拟训练这一说，只要上了飞船就是实战。再加上他天生耳聋，交流也困难，说实话，季西风有点紧张。

但是上了舰队他又发现，自己身边这个叫“张呈隽”的副官可比自己紧张多了，手都在抖。又多看了一眼，季西风发现这个副官好像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啊。

果不其然，模拟训练开始后，这个副官眼里像是没有他这个指挥官一样，用自己的权限驾驶着指挥旗舰一路狂冲，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哪怕季西风用船长权限强制逆转方向也没用。

“这人绝对是来捣乱的吧？”季西风心里这样想着，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操作。

这人反应很快。季西风先是下了这样的判断，继续看下去他才发现，这个人不是来捣乱的。他用兵虽然看起来没有章法，但自有自己独特的一套逻辑，就是有时候冲动过头，不知道多想想周围情况。

季西风拍了拍张呈隽的肩膀，挥挥手让他让开位置。

张呈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居然把舰队指挥官给忘了，赶紧乖乖地站起来让开位置，一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长官，我刚刚太激动了。”

他双手放在嘴边上合成十字，手指挡住了嘴唇的大部分。季西风看不到他的口型，从表情里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在耳朵边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根本听不到。

张呈隽一下子明白了，又做了个同样的姿势，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季西风哪儿知道他这边这么愧疚，随手戳开屏幕，在屏幕上写道：“你看我的。”然后迅速地关上写字界面，接入指挥界面。

张呈隽也是头一回看这个闻名全军的人物指挥作战。只见在他手底下深陷围攻的舰队到了季西风手里只几个摆尾就甩开了身后的敌人，拉高之后占领了至高点，子弹倾泻而出直接封锁了其他舰队升到同平台的道路。

“我去摧毁他们。”张呈隽兴奋地站起来，想要走出去直接收割掉这些昔日同僚。

“……”季西风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从嗓子里艰难地寻到了一个音，“不……”

“不行吗？”

季西风摇摇头，指着作战区的一片绿色点点，又摆了摆手。

这次张呈隽看懂了，不是不行，而是不用了。原来季西风早就在交战区投下了战斗机群，接触战一开始就是他们这一方占上风。

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在当时的张呈隽眼里这些词用来形容季西风都不够，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当时自己的眼神都变了，看着季西风就跟看什么怪物似的。

虽然后来下了模拟训练场，季西风曾毫不委婉地表示“不是我太厉害，而是你们C系军区水平太低”，但这也丝毫不阻碍他对季西风的崇拜。

当时的张呈隽每天跟在季西风身边做副手，几乎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季西风，想从他身上学个一招半式的。季西风也不藏私，虽然两个人交流不太顺畅，但张呈隽也从观察里得了不少好chu。

有段时间，张呈隽几乎是疯了似的想模仿季西风的打法，但一直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但现在他明白了。

张呈隽把装备都带好，检查无误后驾驶个人战斗机从旗舰中分出。透过战斗机的视野可以看到被防御网留在外面的那些军人，驾驶着一架架战斗机穿梭在透明的能量体之间。

他环视一周，找了个容易突破的方位，按下按钮。战斗机朝着选定的方向飞驰而去。

“季少校，我现在明白了。你有你的战斗方式，我有我的战斗方式。你大概是战斗天才，总能看到全局，我没有那种天分，但是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胜利。”

张呈隽的加入大大减轻了外线接触战的压力，但是外线的士兵们，包括张呈隽都没有想到这种能量体无线增殖的潜力居然有这么强大。

能量体是女干食能量而生的，在宇宙空氧环境下，能量体无限分裂。他们就像一个会女干血、打不死的怪物，就算张呈隽再骁勇善战也难以抵抗这种怪物。

被留在外线的士兵比他还要震惊，这些无限增殖的东西他们没见过，但是身后就是舰队的防御网，再退也退不到里面去了。

只能战！

杀！杀！杀！

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

能量槽在滴滴作响，耀眼的红色提醒闪烁在脸上。强弩之末，没有比这更适合他们的了，也没有比这四个字更适合这支舰队的了。

“大校，大校，退后！”

张呈隽的队伍语音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操作杆向后，战斗机退后一段。舰队的防御网像是突然有了意识一般将他吞了进去，只留下外线的战斗机还在。

只见那些战斗机迅速地聚集在了一起，张呈隽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冲着语音频道大喊：“你们干什么？违抗军令？我没教过你们这么集合！”

队伍语音里鸦雀无声。

张呈隽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得到回应，他转而联系副手，在语音里大喊着：“你tm是干什么使的？为什么叫我后退？”

副官在语音里畏畏缩缩地答道：“我，我没让您后退啊。”

“大校，后退是我喊的。”刚才还鸦雀无声的语音频道里突然热闹起来，几个人几乎是一同说道，“是我们喊的。”

“你们疯了？！让我后退，你们不要命了？！”

“大校，”队伍里的人带着笑意安抚他，“我们也想活，但我们也想让大伙儿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