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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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小圣尊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李南枝说。

宫梧桐依然不记得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见到过李南枝,听他这个语气似乎打算为自己解惑,便饶有兴致道:“哦?我们在何时见过面?”

李南枝淡淡道:“二十多年前,白雁塔。”

宫梧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那段去白雁塔的记忆。

按照道理说,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到现在应该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件事太过特殊,宫梧桐很快就记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因为那是宫梧桐第一次随着宫确出门,也是第一次看到别人的河流。

宫梧桐自出生时便体虚病弱,幼时根本没出过远门,一直住在宫确的九重塔中,最远的距离也只是从九重塔的一层跑去九层塔尖上眺望远chu的山峰玩,可他往往看不了多久,就会被宫确或纵雪青找到将他抱下去,省得他见了风。

直到他六岁时,因宫确寻到的一颗灵髓身子有些好转,终于被宫确带着出远门玩。

白雁塔是一个小镇的名字,因为白雁塔高高同圣尊的九重塔相望,有不少人敬仰圣尊却不敢靠近九重塔,便前来白雁塔瞻仰观光,久而久之,便聚集了不少人士在此居住。

宫梧桐披着雪白滚着毛边的大氅,脑袋上戴着宽大的兜帽,牵着宫确的手害怕又怀着期待地走进了白雁塔中。

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全是宫梧桐从未见过的热闹。

他开心地抱着宫确的手臂直蹦,头一回没有像父亲教的那样时刻保持端庄雍容。

小梧桐欢天喜地:“爹爹!好多人啊。”

宫确垂眸看着他苍白小脸上出现的笑容,也罕见地轻笑了一下,抬手抚摸着小梧桐的头,轻声道:“喜欢吗?”

宫梧桐拼命点头,力道之大,连宽大的兜帽都给抖下来,遮挡住了眼睛:“嗯嗯!喜欢!好玩。”

宫确俯下身将他挡住眼睛的兜帽给理好,宫梧桐开心地拽住他的袖子,期待地问:“梧桐能常常来玩吗?”

宫确道:“自然是可以的。”

宫梧桐一声欢呼,开心地蹦着往前撒欢地跑。

宫确跟在他身后,眸子淡然地看着小梧桐欢呼雀跃的背影。

宫梧桐在白雁塔玩了个够,直到夜深了人陆陆续续往外散后,宫确才抱着他逆着人流往九重塔走。

宫梧桐从没玩得这么尽兴,也从没玩这么久,整个人都瘫着趴在宫确肩上哼哼唧唧。

宫确将大氅裹在他身上,省得他吹了风。

宫确缓了一会,才恢复了些精神,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弯着眸子笑着说:“爹爹,人真好玩儿。”

宫确还以为他在说胡话,随口道:“哪里好玩?”

“人好像一条河流哦,有生有死,有急有缓。”宫梧桐趴在宫确肩上迷迷瞪瞪,指着旁边两个牵着手的少年少女,含糊地道,“喏,她的河流马上要到尽头啦。”

宫确一怔,他抬眸朝旁边的两人看了过去。

那穿着白衣的少女鬓间插着一朵蔷薇花,正眸中含着波光看着面前的少年。

果然阳寿将尽,不久便会香消玉殒。

宫梧桐说的话声音极小,一旁正在给少女挑簪子的少年却像是听到了,疑惑地抬头看了过来。

宫确对上少年的眼神,微微一颔首,转身抬步便走。

少年李南枝奇怪地看着他们。

白羽已经挑好了发簪,见李南枝竟然还在发呆,挑起秀气的眉,道:“怎么,带的钱不够,买不起姑娘我想要的簪子吗?”

李南枝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陪心上人时发呆,羞愤得脸都要红了,他手忙脚乱,声音不自觉都大了些,道:“对不住,我……我带的钱够的,够得很,你再挑几个漂亮的也……也够的!”

白羽看着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好一会才笑了起来。

“傻子。”她眸子里全是深情爰意,口中却轻斥道,“慌什么?你多大啦,就不能沉稳一点吗?”

李南枝一呆,茫然道:“白羽……喜欢沉稳的人吗?”

白羽大概觉得逗他特别好玩,煞有其事地点头,语调可认真了:“是啊,我最喜欢沉稳强大又温柔的男人了。”

李南枝本能地一慌,连忙道:“我、我也可以的!我沉稳得很,也……也温柔得很!”

白羽这下终于忍不住了,放声笑了出来。

李南枝满脸茫然,根本没有半分沉稳。

少女一身白衣,潇洒笑着在长街上踮起足尖扑到李南枝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直到后来,李南枝听说那日宫确圣尊曾出现在白雁塔,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异瞳的孩子,突然神使鬼差地回想起和那个孩子的匆匆一瞥。

以及那句……

“她的河流马上要到尽头啦。”

第57章天魔降世

宫梧桐终于反应过来了,微微挑眉:“当时那人是你?”

李南枝颔首:“对的。”

宫梧桐那时根本没有天机不可泄露的意识,只是看到什么便说什么,宫确也不阻止他,只是眼神却不知为何,怜悯又悲伤。

宫梧桐本来不明白宫确为什么会这样看他,直到随着他看到的河流越来越多,才恍惚间反应过来宫确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他大概在宫梧桐说出第一句“河流”的话时,就预料到了宫梧桐的未来。

那半身佛骨和魔骨,以及那妖异的眼睛对宫梧桐来说,并非是天道恩赐,反而像是一种天生带来的惩罚,让他看遍世间万物的生死,却不给任何补救的法子。

宫梧桐对李南枝道:“所以那时你信了一个六岁孩子说的胡话?”

“是不是胡话我自己自然有判断。”李南枝淡淡笑着,“而后,我便遇到了一个说我有仙骨的修士,带我入道修炼,我很感激他。”

宫梧桐一看到李南枝这个笑容,本能知晓他说的肯定不是实话:“他是何人?”

“是什么人呢?”李南枝似乎也想了想,随后像是放弃了似的,“算了,反正已是个死人了,记着他也没什么意思。”

宫梧桐:“……”

那你方才还说感激他?

李南枝像是知道宫梧桐会说什么似的,主动为他解惑:“他并非什么善人,我是之后才知晓,他之所以好心带我入道,只是想要我身上的灵骨而已。”

宫梧桐了然,又问:“那你是如何杀了他的,他难道不比你修为要高吗?”

“高啊。”李南枝回想起来,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像是在重温当年杀人时的快感,“可他那般伪善之人,不用我去引,心魔自然就能将他道心吞噬,沦为只知道杀戮的凶兽。”

宫梧桐眉峰一动:“心魔?”

李南枝握着宫梧桐的玉剑,漂亮的眼睛温柔注视着宫梧桐:“小圣尊的心魔,又是什么呢?”

宫梧桐根本没有去看他的眼睛,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劈下,好在李南枝躲闪及时,否则都能将他半个身子给劈开。

“小圣尊没有心魔。”宫梧桐懒洋洋地持剑而立,“哦对,若是这世上有人能美得过我,那我可能会生出点嫉妒的心魔,可直到现在,也没人能比我更好看。”

李南枝捂着几乎被砍断的手臂,眸子依然在盯着宫梧桐,他脸上像是戴上了一具假笑的面具,眼睛却阴鸷森然宛如厉鬼,看得人毛骨悚然。

“宫梧桐。”李南枝突然道,“你我是同一类人。”

宫梧桐:“何出此言?”

“一样的自私自利,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李南枝盯着他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不过我比你好一些,我夺人生机灵骨并非为了自己,若是传出去有人觉得我阴狠,自然也有人觉得我深情可怜情有可原。”

“可你就不一样了。”

“小圣尊,你的心魔中,为何会有三条被你剥了灵骨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