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折阳送给她的这把一样,上面开满了一簇又一簇的向阳花,黄澄澄的,灿烂又好看。
和她凄惨的人生一点都不一样。
她一直想问折阳油纸伞的含义,却一直没问出口。
后来,她待在伞铺里,跟着送走了那么多的人,也大约明白了一些。
油纸伞上的画,就如同拿着油纸伞的人或者人心中的表象。
可她……明明和向阳花一点都沾不上关系。
看着安静站在一旁的折阳,乐安鼓起勇气,展开了那张寻人启事。
“老板,其实我一直没说实话,乐安只是我的小名。”
“我的大名,叫赵曦。”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我先跪下了!
本来要日六的,但是我家涨洪水了,接到通知马上要停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我就赶紧把写完的一些先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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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快乐平安
折阳没有追问关于乐安的大名和小名问题,他只是问道:
“你觉得你的遗愿已经完成了吗?”
乐安握紧怀里的油纸伞,低下了头,许久才轻轻摇了摇。
“没有,我……我不确定。”
“你不用急着离开,这种事着急也没用。”折阳转身没再看乐安,他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荆悬。
荆悬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雾,在折阳看过来时,黑雾下意识地凝聚成几缕,探出来蹭了蹭折阳的脸颊,不知是安抚还是单纯性的想要触碰一下折阳。
乐安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窝回了自己的小床。
在小床旁边放着空荡荡的猫窝,布偶猫走后,这间伞铺变得安静了许多。
第二天,乐安被手机铃声惊醒。
温星一大早给乐安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她说,邀请她去他家里玩。
乐安本想拒绝,停顿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好像能猜到温星想要说什么,她知道她不应该去,可又觉得不去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公平。
凡事总要有个结尾,有个交代。
乐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出门,被折阳叫住。
折阳拿出那把柳叶小刀,领着乐安坐在了镜子面前。
“你平日出门都打扮得很漂亮,今天怎么这么随意?来,我给你修修刘海。”
乐安愣住了,由着折阳拉着她坐在镜子前。
不撑着伞还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这种事只有在伞铺里才会出现。
乐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回想的却是曾经自己的模样。
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沉默又寡言,一点都不活泼,甚至不敢做自己,学习不是为了未来努力,更像是远离现实的一种逃避,把混乱的思绪沉进题海里总比胡思乱想要好受得多。
随着年纪越大,乐安也越不快乐,她甚至忘记了快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看着镜子里折阳细心地给自己修剪刘海,乐安嘴边一扁,委屈明明白白地表现在了脸上。
她是个沉闷的人,好朋友也不过陶雨诗一个,陶雨诗活泼开朗,容忍着她的沉闷,容忍着她的无趣,可她却不敢把自己的事情过多地说给陶雨诗听。
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代表的都是不快乐和不开心。
现代人管这些叫做负能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分享这些事情成了罪大恶极的事,没人愿意听你说那些负能量。
乐安也不敢说,她怕唯一的好朋友离开她。
“老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叫赵曦了?”
折阳指尖捻起乐安的一缕发丝,用小刀轻轻打薄修剪,眼帘微垂,神情专注,并没有过多的打量乐安的表情。
“知道,那张寻人启事,我也拿到了。”
乐安看着头发一点点地掉落,落在鼻尖上痒痒的,她皱了皱鼻子,谁知这一皱鼻子,眼泪也跟着一起流了下来。
“我家很穷,真的很穷,我从小到大都是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逢年过节没有新衣服、没有礼物,也没有压岁钱。”
“可我不在乎这些,我小时候去菜市场捡菜叶子回家,我妈妈会夸我懂事听话,捡空瓶子和纸箱子回家,我爸爸会夸我知道给家里分担压力,小时候我真的挺快乐的。”
“我不在乎有没有昂贵的玩具和漂亮衣服,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就很好了。”
“我一直想着,等我长大能赚钱了,我一定让家里过好日子。”
可是,她没有长大,再也不会长大了。
小时候她家里虽然很穷,但还算快乐,矛盾不是没有,还没有到不可解的地步,直到她越来越大,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好一些了,可还是比普通人家穷很多。
父母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她成了中间的那个出气筒,每天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喘。
每次学校需要交什么钱,对于乐安来说都是噩梦,因为她知道,她又要挨骂了。
“怎么又要钱?天天就知道要钱,养活你有什么用,除了要钱就是要钱!没钱!”
“你知道你上学花了家里多少钱吗?你知道供你上学有多不容易吗?”
“春游?春游你别去了,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还去春游!我看你是长大了翅膀柔了,知道骗家里的钱了!”
“老师说所有人必须去?你跟老师说你去不了,一所学校总是搞这些没用的事!”
“你们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我起早贪黑的供你上学,不是让你去玩的!”
每次班级里交什么钱,乐安总是最后一个交的,他被老师当众催了又催,不敢抬头不敢狡辩,只是低着头听着。
乐安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都是小学毕业,常用字都认识,题肯定看不懂,但他们知道看分数。
只要乐安考试成绩低了,不如上次好了,就要挨骂。
有段时间乐安因为家里的情况,学不进去,思绪一直没办法集中,成绩掉了很多,虽然在年级排名依旧前十,可乐安的父母却是炸了锅。
他们不会问乐安怎么了,只会哭天抢地的说自己命苦。
那阵子,乐安几乎夜夜都睡不好觉。
她妈妈每天夜里下班都抹着眼泪说自己一辈子命太苦,再逼问乐安为什么不好好学习,那一声一声的逼问和痛哭像利剑一样扎进乐安的心里。
“你知道我们养你有多不容易吗?”
“你为什么不好好学习?眼看着我们老了还指望你养活呢,你这样怎么养活我们?”
“从小我就说了,你要好好学习,爸妈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书,让你有出息,你倒好,越学越差!”
乐安在母亲的哭声里觉得上不来气,像是有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怎么拽都拽不开。
她第一次顶嘴,跟她母亲大喊了起来:
“是我求着你们生我了吗?是我求着你们养我了吗?我也想好好学习,我成绩很好了,我只是一时没考好,你们为什么从没有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
“啪——”
她人生里的第一次反抗,迎来的是母亲的一耳光,和她母亲更加撕心裂肺的嘶吼。
“你还委屈上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家里用你干活了吗?用你赚钱了吗?就要你好好学习有出息,就这么点儿事你都做不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白眼狼!黑心肝!”
那之后,乐安的母亲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每天夜里乐安放学后都要跟她发疯,不让她睡觉,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她。
乐安哭了,就逼问她哭什么,有什么可委屈的。
乐安不哭,就问她为什么不哭,是不是翅膀柔了心里不服。
她知道自己的妈妈心理出问题了,可是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