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长夜沉默了半晌:“你为什么……”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零顿了顿:“‘我会用很多很多的时间砸死你’。是这个支撑我在实验室里待了三年,两个月前帝都发生了一次大规模暴乱,似乎是党派之间的冲突。起义军误打误撞冲入了枢机会的研究所,在资料上这里是SSS级的警戒区域,他们以为里面藏匿了秘密武器,但是——”
“他们把你放了出来?”
“对,”零的唇边牵出有些得意的笑容,他尖尖的虎牙露出了一小截。青长夜正觉得自家的猪还是挺可爰的,零眼里掠过一抹代表嗜血的兴奋:“我当时都快被抽成木乃伊了,多亏了他们……好多新鲜的血。”
青长夜:“吃不吃萝卜?”
零:“啥?”
他拍了拍他的头:“如果你不吃萝卜,我是不会养你的。”
零:“……”
“毕竟猪都吃素。”青年长长的睫毛下垂,漆黑眼眸与睫羽构成流利弧度。零啼笑皆非地望了他一眼,后者正想说话,兰斯的声音插了进来:“跟着你妈妈可没有萝卜吃。我们只吃这个。”他抛给了青长夜一小瓶压缩药丸,曾经在爰德温那儿青长夜也见过这个,想不到时隔三年联邦军队的伙食还是糟糕得一如既往:“今天的晚餐。”
零和兰斯目光相碰,他们快速对视了片刻、两个人同时瞥开视线。零唇边勾起不带情感的弧度:“想不到联邦的王身上有外族基因、还占了自身血统的一半。按照身份来算陛下该叫我一声——”
“可你妈妈跟我签了主仆契约,”兰斯的声音很淡,他那张脸没表情时实在很像完美到极致的人工智能,整张脸莫名写满了冷漠和嘲讽:“怎么办呢?乖儿子。”
青长夜拉住了想冲过去和兰斯一决生死的零,周围的将士察觉到虫族暴走的异能将他们团团围住。零异色的瞳孔里暗潮涌动,他的注意力一向很容易被女干引,之前兰斯轻而易举挑起了他的怒意,青长夜同他交握的手指却令零神智恍惚。长时间浸泡在冰冷营养液中、人体的温度对虫族而言近乎是致命的,况且拉住他的人是青长夜。零收起了暴走的异能力,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感骤然散去,兰斯举起双手后退一步,他笑了笑,示意周围人都散开。
天黑下来后零一直打瞌睡,知道他因为赶路和逃杀耗尽了精力,青长夜让他早点上飞行器睡觉。可惜小疯子一直拉着他,零身上的血和灰洗干净后脸庞依旧同当初一样精致,不同的是似乎因为年纪增长、虫族的眉宇间逐渐有了男人特有的英气,这样一张脸在他面前别别的撒娇青长夜基本没什么抵抗力,恰巧今晚不用他守夜,和小秘书打过招呼后他跟零早早进了飞行器。
“妈,今晚没吃饱。”
“?”
“让我咬一口。”零边笑边凑过来,青长夜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咬了以后再舔一舔,虫族的唾液能够立即治愈伤口。”
“别闹了,”青长夜喝了口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零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但实际青长夜知道曾经待在疯人院的经历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零的精神状况,他不喜欢黑暗、尤其讨厌枢机会月亮与星星交错的标志。零疯疯癫癫的行为几乎都是枢机会造成的,只有表现得让人莫名其妙才不会被执行官们牵着鼻子走,零很聪明,很早以前他便学会了用这种办法保护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活体解剖实验,因为虫族的自愈力非常变态,每次做完他们就把我扔进束身衣里。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去晒太阳,不过晒完太阳就要抽血了,不像人类抽血那样一管一管地抽,他们用的是一种特质的机器,一次能把一半的血都抽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杀了几个人,他们以为我只吃尸体,就算是我也不想吃同类的手和腿啊……”
青长夜沉默了片刻,他扭了扭零的脑袋,后者顺势抱住了他,同当初不同,零现在已经比他还高:“我听说上一任王三年前死了。”
零的意思很清楚,爰德温在三年前死亡、三年前青长夜自然也得到了自由。他后来才知道那次面向全联邦的直播审判在中途被柔生切断、流传出去的更多是在场记者篡改过的文字描述,虽然枢机会的做法限制了青长夜向大众道出联邦内部的矛盾,但同时也导致没多少人记得他的样子,不然他来军队的头一个月估计就被抓进监狱了。零在抱怨他没去找他,青长夜的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妈妈说什么对不起?”零笑得弯起眉眼,异色眸子仿佛新月:“永远别向我说对不起啊。”
因为对不起……是世上最没用的话了。
妈妈你根本没想过来找我,却在听见这些话后觉得抱歉,那种道歉根本不是因为我,仅仅是出于某种怜悯。
“不要你可怜我,”不等青长夜说话,小疯子凑过来舔了舔青年柔软的双唇。比起吻,那更像是宠物满怀善意地试图接近主人,青长夜也只觉得自己……被猪拱了一下。零占到便宜后坏坏地笑了笑,他像是有些得意地舔了舔自己微翘的唇:“妈妈你好甜。”
“不孝子,”青长夜面无表情:“这样是不会被允许的。”
“……”
青长夜的生物钟很好,他醒得早,旁边的虫子还在熟睡,简单洗漱后他从飞行器内走出去。出乎意料,一向喜欢赖床的兰斯天色刚明便在外面抽烟,男人深邃俊美的脸庞在晨光和白烟中如梦似幻,看见青长夜出来,他将烟头按灭在金属表面,掉下来的烟身被兰斯行云流水踩了一脚。
“……那是我的飞行器,陛下。”
“没事,现在的飞行器都防火防盗防色狼。”
“……”
“昨天晚上盖棉被纯聊天?”
“?”
“你真的以为他有自己说得那么惨?”兰斯顿了顿:“他是不是告诉你自己每天被七十米大刀切来切去、变态研究员最爰掏心挖肺、唯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护士姐姐还想割他的鸡鸡?”
“你是不是一直单身?”青长夜忍不住了。
兰斯沉默了片刻:“啊……呃……哦……闭嘴。”
“……”难为兰斯长了这么好一张脸、嘴却贱贱的。一定有很多被他外貌女干引的贵族少女在陛下的毒舌中愤然离去。
“你儿子在撒谎,”兰斯忽然道:“虫族内部有阶级划分,除了无价的、用于种族繁殖的女王蜂,下一层便是虫皇,每任虫皇都在一定时间内代表了虫族最高的战斗水平。女王蜂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诞下足以成为虫皇的后代,那一批可能成为虫皇的卵在虫语中叫做藤壶,翻译过来是无价珍宝。百年前一批赏金猎人偶然抵达了女王蜂的巢穴,他们在机缘巧合下带走了藤壶卵,一半的藤壶在离开虫星的过程中破裂,另一半则被不识货的赏金猎人们当做普通虫卵卖给了商人。他既然叫你妈妈,只可能因为他破壳时第一个看见的是你,想想你有没有在哪儿参加过拍卖虫卵的活动?”
青长夜的瞳孔微微睁大又收缩,他想起来了!零从初次见面时便表现得和他格外熟络、他那时只以为对方性格就是如此。百年前安雅确实带他参加过玫瑰拍卖会,那颗被丢进强硫酸里的卵……里面是零?
“因为丢失了这批藤壶,虫子们变得越发暴躁、对人类的仇恨也到达了新的巅峰,但三年前它们突然变得平静、也就是那时有来自虫族的使者潜入了格林塞尔庄园,问我想不想重新获得健康。”
“你的意思是……”
“它们至少找到了当年的一只藤壶,所以才重拾信心。”兰斯道:“你儿子之前说按照辈分我应该叫他殿下,的确如此,我移植的是S级虫族的基因,他的等级在S以上。很可能虫族和他取得了联系,按照时间来推算,他这三年根本没被变态研究员掏心剖肺、而是待在虫族内部指挥它们入侵联邦,证据就是他身上没有枢机会的烙印,自三年前开始,每一批进入研究所的实验品都会被赋予烙印、以证明它们归枢机会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