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上了药再洗澡岂不是白费功夫？所以罗澍先去洗了个澡。

他要来住一晚的决定仓促，没有任何准备，穿的是唐屹的衣服。

罗澍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但他们体型相差不算特别大，勉勉强强能套上。只是穿出去见人不太合适，唐屹把罗澍换下的衣服用洗衣机洗了甩干，明早再换。

也就这个人是唐屹，对罗澍说的话完全没有多想，但凡换一个人，都可能因为顾虑没有做任何准备而拒绝。

这也是罗澍喜欢唐屹的一点——他对自己无条件信任。

涂在手臂上的软膏应该含有某些清凉的成分，唐屹动作轻柔地涂抹开，呼出的气息拂过，带来明显的凉意。

罗澍擦完药坐在桌前，唐屹让他自己玩一会儿电脑，罗澍不客气，点开了一份文献慢慢看。

等唐屹洗完澡出来，水汽随着人涌出，扩散在室内。罗澍没有回头，但心思已经不在文献上，后颈感受到一股水汽附着上来，手臂上的凉意似乎还有残留。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十点半，一分不少，他果然没有变猫。

唐屹擦干脚盘腿坐在床上，桌子和床之间就隔了个床头柜，他看着罗澍，无意识笑了一下。

罗澍侧头看他，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这么坐在电脑前面，我忽然觉得你好像富贵。”唐屹说道，“它平常也是坐在这里，就这么盯着电脑屏幕看的，看的东西也和你看的一样。”

罗澍关了那份文献，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在唐屹睁圆的双眼之中，将他按倒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胸膛紧紧贴着胸膛。

“这个姿势呢，是不是更像了？”

太近的距离会让听在耳中的声音变调，唐屹说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感受，他在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下用力摇头：“不像不像，一点也不像！”

罗澍翻身躺到他身边：“你再说我像唐富贵试试。”

唐屹身体笔直，双手紧贴身侧，假装自己是截木头。

罗澍看了眼时间，唐屹该睡了，不再闹他。

真正的关键点找到了，他只要在唐屹身边，就会一切正常。然而到了这一刻，罗澍心中并未有多激动，反而有些惋惜，仿佛早该想到会是如此。

罗澍这边放唐屹一马，唐屹却因为第一次有除亲人以外的人和他一起睡而兴奋，保持浑身绷直的状态没有多久，瞟了眼安静躺着的罗澍，又活络起来。

他屈起双臂，抬起上半身趴在罗澍胸口：“富贵一般都是这样趴在我身上的。”

罗澍：“……我看你是今天晚上不打算睡了。”

唐屹连忙从他身上下去，面对墙侧躺着闭上眼：“我睡了，晚安罗医生。”

看着那个背影，罗澍犹豫两秒，果断抬手搂上去：“晚安。”

接受治疗的第五天，健康不拉也不吐了，精神好了不少。小猫见到来人便扯着嗓子叫唤，经过前三天的绝食绝水，恢复胃口后吃饭喝水都很积极，与刚被送来的模样相比天差地别，万幸是挺过来了。

因着大病初愈，罗澍给它开的chu方粮，唐屹积极主动地要求给健康喂食，他喜欢看小动物努力吃饱肚子的样子。

他往食盆里倒了满满一大捧，猫粮在食盆里堆出了一个小山包。他小心翼翼看了罗澍一眼，又拆开一包冻干鸡心倒在山包顶上，然后，罪恶的小手伸向了冻干鹌鹑。

“别喂那么多，是在喂猪么？”罗澍说，“那么多干柔的东西，它的肠胃会受不了。”

猪……唐屹听着，笑了起来，眉眼一弯，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罗澍一阵无语，他干嘛自己主动提这茬？

转身拿了个有彩色标记的塑料杯子，罗澍用记号笔在外壁画了一条线:“就按这分量给它好了。”

唐屹老实按罗澍的指点喂了健康，和罗澍一起下楼时，在大厅里见到王冰虞在和一个眼熟的人说话。

他仔细想了想，回忆起了那个人的名字，钟应华。

那个“第二碑半价”。

第50章分别

唐屹不知道钟应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清楚记得钟应华是做什么的，那叠宣传册还在前台的架子上摆着呢。

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唐屹不安地看向罗澍，罗澍似乎知道钟应华会来，只是看了大厅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沉默片刻，罗澍还是决定告诉他：“一个小时前，毛毛在主人的陪伴下停止了呼女干。”

唐屹微怔，眼中漫上些许难过，情绪低落下来。

二十一岁的金毛已经是小动物中的长寿老人了，虽然没生过什么大病，但衰老带来的各种小毛病总归是无法避免的。从爰君宝宠物医院在这里开起来的第一天，卓阿姨和陈叔叔就带着毛毛来这里做体检、看病，罗澍是亲眼看着它度过一年又一年。

之前有好几次毛毛病重，连着住了很久院，都以为它可能坚持不过去了，但过两天它又能起来走几步，安然无恙地被主人抱回去了。

大概，它也舍不得离开主人吧。毛毛能坚持到这一天，走的时候两个主人都在身边守着，不是死于病痛折磨，在罗澍看来是寿终正寝，算是小动物离开的方式中比较幸福的一种。

唐屹自己心里难过，想到还有人比他更难过，问道：“卓阿姨和陈叔叔呢？”

“他们还陪在毛毛遗体旁边。我们帮忙联系了钟先生，现在是来接遗体了。”罗澍一开始并没有和唐屹说的打算，毛毛的主人现在应该更想和毛毛独chu，最后说说话，旁人尽量不要去打扰。

还有就是，他不想让唐屹知道了伤心。正如现在这样，唐屹那双含着光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唐屹沉默地在大厅里等待，过了十多二十分钟，看到陈叔叔和卓阿姨抱着毛毛出来。卓阿姨发现唐屹也在，对他笑了笑，他才走上前。

唐屹想说些什么，但他并不是一个有好口才的人，甚至他还会因为面对人而紧张。

他想对卓阿姨说些什么，却觉得词穷，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毛毛是回汪星了。它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地球的这二十一年是在你们家度过的。”

卓阿姨红了眼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昨晚去拿它最喜欢的玩具的时候，只带了一只玩偶，另一只忘拿了。它最喜欢那两个小玩具了，以前我给它收起来，它还会有脾气呢……我应该回去给它拿来的。”

唐屹轻声说道：“罗医生告诉我，这种时候，小动物最想要的是主人的陪伴，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主人重要，你们一直陪着它啊。”

他的视线落在陈叔叔身上，那一直沉默的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金毛，无声掉落的水珠很快没入茂盛的毛发里。唐屹收回目光，全然当做没有看见。

此时他们的伤心不必再由旁人反复提及，任何形式的安慰与询问都无疑是揭开他们的伤心chu，旁观者的言语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骚扰。

宠物殡葬那边有专车接送，主人可以选择陪同，也可以选择把宠物交给工作人员，之后将视频发给主人。陈叔叔和卓阿姨选择一同前去，拒绝了前来接手的钟应华，全程亲自抱着毛毛。

听罗澍说，最后送毛毛进火化炉也是陈叔叔抱着送进去的，他们守在焚化炉外，就像毛毛住院时那样。

工作人员装好毛毛的骨灰，交到陈叔叔和卓阿姨手里，他们带着毛毛的骨灰一起离开，就像之前很多次接毛毛从医院回家，别无二致。

小杲是清楚毛毛主人的情况的，见唐屹独自坐在角落里发呆，兴致不高的样子，便主动和他说起那对夫妻的事情。

那对夫妻经济情况不错，没有儿女，把毛毛当孩子养，还送它去上过学。以前毛毛能蹦会跳的时候，经常表演学校里教的一些动作，听得懂三四十个指令呢。

卓阿姨说，养这样一条狗狗，比养孩子好多了。能一直陪在身边，还懂事，除了不会说话，比别人家长大了就离家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的孩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