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1)

帝都异事录 香小陌 1320 字 2022-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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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木厂遗址,与现在的北兵马司胡同、府学胡同就隔几条街,就在这附近。

这个皇家文物级别的旅游项目,最终没能幸免十年浩劫,毁在声势浩大的破四旧浪潮中。要彻底摧毁封建王朝遗毒,不仅要毁灭其身其形,更要毁掉这些所谓神器在人心目中的影响,最好能让这些东西也为社会主义大生产再做些贡献,发挥余光余热。于是,据传,造反派小将们列队组团涌入皇木厂,砸碎御碑,拆掉亭廊,最后把神木给锯了。

“我觉着,你养父房老爷子,之所以对这块神木心心念念不敢忘记,是心中有愧。他当年一定没少干这种事。或者,他自己就是参与劈神木、破神器的其中一个,所以他心里门儿清。”楚晗对房三儿说。

而且,那么一大块上好的木料,被劈成条条块块了,能做成什么?楚晗指着眼前的旧课桌:“如果府学这地界的磁场发生故障,能够与神木有所牵连,我能猜想到的就是,当年的那块神木被锯开,给学生们做桌子了。”

古朴的木料,经过长年累月手掌的摩挲,边缘都磨得温润,没了棱角。但是仔细端详,还能看出那木料发散出近似金铜合金的美感色泽,嵌着丝丝脉脉的精致的纹路,质密,坚柔,用手锤击都不散不碎。

楚晗凑头又说:“嗳,你看这个木料,有没有觉着眼熟?这间学校里,可有不少地方都用这种木头。”

房三儿一看便说:“咱俩头一次探路,昨儿傍晚,学校主楼的楼梯,全部都用这种旧木板子搭的。”

“所以,咱们那天拿脚踩过的就是‘神木’。”楚晗摇头叹了一句:“楼梯也是上好的金丝楠木,真是暴殄天物,当年的一群祸害败家子儿。”

房三儿冷笑:“嗯,你踩上去惊天动地的,余音至少一分钟,传出去方圆十五里总有了吧。”

楚晗瞪着这人笑出声,你这是嘲讽我走路蠢笨如大钟吗!

不知怎的,现在小千岁随便揶揄他几句,他也爰听。姓房的话又不多,平时傲了吧唧的眯着个眼,难得能瞧得上谁,揶揄都拿来当恭维的亲密话听了。这或许就是不同人之间接触起来,那种微妙气场。

接下来的逻辑也就大致清晰。这块神器即使身躯被毁,零碎的血肉也都拥有某种女干附能量。人世间各种或平凡无奇或惊才绝艳的生命,其实每一个自身都拥有生物能量,都是独一无二。即便是普通人眼中的一件死物,周身也存在微弱磁场,也是曾经活过的,也有属于它们的抹不去的生物意识。更何况那一块集天地灵秀山川精髓的巨大神木,在大凉山里生长了百万年,即便毁于旦夕,百万年来积聚的能量轻易不会在世间消弭。那个能量场仍然存在,但被曲了。

楚晗猜想,房千岁当初应当是被神木碎片捎带的一丁点儿能量就女干附住了,封禁在那个男孩体内,离开锁龙井,一时无法回去。年复一年,那口海眼都废掉了开始冒黑汤。用房三儿自己话说,“直到终于遇见了你”。他们在大理找到另一chu锁龙井,房三儿一定是借用了大理佛幢内拥有佛陀梵语封咒的龙井,重新恢复部分法力。

楚晗慢慢品味对方说的那句话,品出一种极为心酸的滋味,让他挺心疼。

房三儿毕竟不该属于这个地方。如果那块完整的巨大的“东方甲乙木”存在,他们应该能够解开能量场置换的通道,把消失的承鹤找回来,顺便也把小千岁彻底送回家吧。

如此重要的线索,房三爷那时也没有特别异常的表情,或者兴奋,或者失落什么的,都没有,永远是淡然洒脱模样,好像并不在乎自己未来运数,也不在乎旁的任何人。

有些话,楚晗从来没问过房千岁,比如,你想要彻底的,永远的,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吗?

不再有酷暑、严冬,离开就再也甭回来。

……

楚晗洒脱地一拍小房先生肩膀:“如果传说属实,东方甲乙木应该有几十丈高,史前文明留下的巨树神树,绝对不是只做出几副课桌、铺个楼梯,就能让这块神器粉身碎骨彻底化成烟灰儿了!神木可能没有完全摧毁,只是锯开一部分,甚至只是锯掉很小一块,剩下大部分还在。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东西在哪,或者落在谁手里。”

房三爷点头,也想到了:“你那个蠢货朋友消失之前,拿了他不该拿的东西。东厂镇抚使既然是万历、天启年间的人物,那人手里或许有御赐玩物,比如,从哪一尊神木上削下来做成的一串金丝楠木手串。”

一切豁然开朗。

“是,所以只要找到神木遗迹,就都还有希望。”楚晗说得很真诚,还有希望,既是说沈公子,也是说房千岁。

他做事但凭一个真心,绝不虚情假意。有些心思划过心头时就像辗转碾过他的心,但他仍然真心实意对待身边这个人。

黑暗中,两人对视,楚晗看到房千岁眼底的水纹起了寸寸涟漪,墨黑的眼珠端详他,嘴唇噫动,好像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冬天太冷了,再暖心的话也给冻回去了……

临走,楚晗干脆就把那副课桌拆开,卸下那块神木做成的桌板。

房三爷反而想拦:“你别随便拿这个东西。但凡神物一定相克凡间肉身,万一对你身体发肤不利……”

楚晗说:“承鹤敢拿那个金丝楠木手串,我为什么不能拿这副桌板!”

他自己收了那块桌板,觉着将来肯定有用。或许能帮到房千岁,只要对方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天快亮了,两人迅速离开府学胡同。

楚晗开着车,突然对车上的人提议:“累吗?你着急回去?不然去三大爷的澡堂子泡个澡,冬天泡热水澡舒服些。”

房三儿犹豫一下:“算了,不去。”

“天大亮了,早高峰人多车多,都是汽车尾气和饭馆烧出来的烟,我怕你难受。”楚晗眼角余光瞟向这人,轻声问:“去我家坐坐吗?”

“成啊。”房三儿这次完全都没犹豫,接着楚晗的话音尾巴,也是性情中人脾气十分干脆,眼里甚至含有期待。

“嗯……”楚晗沉吟。

随口一句邀约,尽量淡然,随和,他就没想到小千岁能一口答应。楚晗攥方向盘的手慢慢湿润,可能是车厢内充满的水汽,绝对不是他自己手心出汗。

他从不邀请朋友进他的家,纯粹个人生活习惯,是他对于人际交往所把握的界限与底线。要见朋友,只约在外面。酒店饭馆娱乐城,或者随便什么三教九流场所,这些地方他都能“混”,但不约在自己家里厮混。他想见两个爸爸的时候,就回那两口子的家,也不会把爸爸们弄来他自己的公寓,搞亲子活动或者看那俩人秀夫夫恩爰。沈承鹤有两次跟他从饭馆出来,喝高了,死皮赖脸贴着他不走,来他家里坐过,但是没有过夜。到晚上楚晗直接电召沈家司机过来,把沙发上哼哼唧唧撒赖的神经病拖走滚蛋。

但是,请房三儿到他家里坐坐,楚晗认为理所当然的。他并没有任何想法或者企图心,好像就是觉着,这个人可以越过他心里那条界限,进到真正属于他的生活。

一切都特别自然,当他信任和喜欢上一个人。

第二十六章不速之客\?楚晗是第一次请小千岁进他家门,位于东长安街附近一栋高楼顶层的公寓。

公寓不算大,但归置很整洁,一看就知道主人罹患某种相当有品位的强迫症。

而且,房三爷是内行人,四下一看就懂了。换作沈承鹤那厮,即使来楚晗家十趟,他也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