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愿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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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堂被灵女干怪巫妖侵入,获得感应的并不仅仅是琼恩等人,所有学院里的牧师都察觉到了。只是她们当时都在忙於和叛乱者生死搏杀,压根无暇抽身前来。最终当她们赶到的时候,所看见的只是满地尸体丶破碎的冰晶,以及两个活着的人:琼恩和维康尼亚。

「怎麽回事?」迦法厉声问。

她的心情很糟糕,这是理所当然的。叛乱者的突袭,造成了祭司学院超过一半的学生和近三分之一的教官死亡,这是前所未有的损失。之所以伤亡如此之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牧师丧失神术,无法及时治疗的缘故。作为次席教官,学院的实际领袖,迦法毫无疑问地要为此负责。而且在刚才的战斗中,她的左腿被砍了一剑,虽然已经服用了治疗药水,但依旧疼痛难忍。查丽丝瑞的死亡更加剧了她的不快,这意味着自己丧失了一位重要的支持者──无论在家族内部还是在学院里。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还不是关键的话──那麽最严重的问题是:深渊召唤之蛛被摧毁了。

琼恩并不清楚「深渊召唤之蛛」到底是甚麽东西,虽然从斯兰普口中得知是个神器,但也没有太在意。当然,很重要是毫无疑问的,否则也不会郑重其事地藏在祭司学院的神堂里。但眼看着灵女干怪巫妖轻而易举地就将它一锤砸裂,随後自爆摧毁,实在很难让人对它产生多少敬畏。

他不知道,这是瓜理德斯城,甚至整个罗丝教会的圣物。

在罗丝的阴谋败露後,她被精灵主神柯瑞隆逐出了阿梵多,打落到无尽深渊。蜘蛛女神占据了深渊的第六十六层,将那里改造成了自己的神域。定名为「深坑魔网」。无尽深渊是恶魔的居所,罗丝作为外来的神祗,自然遭到了敌视。祖格莫伊(真菌之母,深渊第二百二十二层领主)向罗丝发起了进攻,她的大军如潮水般通过传送门涌入深坑魔网。根基未固地罗丝难以抵挡,於是她创造了这件神器「深渊召唤之蛛」。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由纯净的红宝石雕成蜘蛛的形状。完美无暇,栩栩如生。蜘蛛有六十六个眼睛,由钻石制成,环绕在身体四周,每个眼睛里蕴含着一只狩魔蛛的真名──那是深渊中一种体型庞大丶斑驳多彩。形态类似蜘蛛的恶魔,凶悍而强大,以其他恶魔为食。通过这件神器,罗丝可以随时召唤来六十六只精锐的狩魔蛛助战,最终打退了祖格莫伊地进攻。稳固了神国。

罗丝的坠落,伴随着卓尔离开地表,退避到幽暗地域。这在历史上称之为「大沉降」。多年以後,瓜理德斯城建立,作为第一个卓尔建立的地底城市,它受到了神后的关注和祝福。罗丝将深渊召唤之蛛赐下作为奖赏,自此世代保存在祭司学院的神堂之中。

严格来说,它地力量完全在於「召唤」,自身只是一个媒介,作为神器有些名不副实。对於卓尔们来说。它更重要的意义是「圣物」。所有名列执政议会的二十一位主母,都会自动和深渊召唤之蛛建立精神联结,序位最高者有权激活它的力量,招来狩魔蛛,其馀主母依次替补。唯一的问题是。网狩魔蛛是恶魔,它不会听从凡人的号令。只会肆意杀戮,除了最虔诚的罗丝信徒(狩魔蛛会避免伤害她们),其他人都会被杀死,到时候城市必定会毁於一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最後关头,深渊召唤之蛛是不会被动用地。反过来说,这是主母们手中最後的底牌。

现在它被摧毁了。

迦法怒气冲冲地看着琼恩和维康尼亚,她对这两个人都不信任。实际上,她非常怀疑是他们谋杀了查丽丝瑞,然而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是在人类世界,或许还可以召唤亡魂来佐证,但卓尔的宗教观决定了她们不敢打扰逝去牧师的安宁,因为那已经属於神后。「到底怎麽回事?」她再次问维康尼亚上前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当然最後的部分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正:查丽丝瑞是直接被断裂的冰魔手臂刺穿腹部而死。因为所说基本都是事实,只有最後细节上略有隐瞒,迦法也完全听不出甚麽破绽。守护神堂,原本就是祭司学院的分内责任,维康尼亚并非学院教官,琼恩更是外人,虽然最後没有成功挽救圣物,也怪罪不到他们身上。

「奥术学院和格斗学院为甚麽没有来援助?」迦法厉声发问,「他们近在咫尺!」

「他们也被攻击了,」跟随在迦法身後地一个学生小心翼翼地说,「首席巫师大人刚才派使者过来报告,他们遭到了大量的恶魔入侵,无暇前来。」

「恶魔?」迦法怒气稍减,「现在情况怎麽样?」

「刚刚平定,首席巫师和他的同僚们把恶魔赶回了深渊。」

「恶魔怎麽会突然入侵。」一个年长的教官提出怀疑。

迦法瞥了她一眼,「显然是那个巫妖在捣鬼。」

「但那个斯兰普也已经死了,」学生谄媚地说,「我们获胜了。」

迦法反手一拳打在她脸上,学生口鼻青肿,踉跄後退。「它是个巫妖!」迦法厉声说,「命匣不被摧毁,它就很快能复活!」

「正是如此。」琼恩说。

迦法怒视着琼恩,考虑劈头抽这个人类一鞭,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那个巫妖躲在哪里?」

「纳玛斯区西南部的一座石头房子,进去後会变成城堡,」琼恩说,「但我很怀疑它会把命匣放在那里。」

「你的怀疑对我没有意义,」迦法冷冷说,「记住身份,男性,虽然你是个巫师。」

琼恩躬身道歉。

攻进学院的叛乱者已经全部斩杀。事後收场自然有教官们去安排,琼恩和维康尼亚既没资格也没兴趣参与其间,先行告退。维康尼亚也曾经在这里学习多年,熟悉路径,带领琼恩径直出了学院。得到上城区地援助,此时下城区的叛乱也已经大体平定,远chu的打斗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估计再过一个时辰,瓜理德斯城便会再度恢复平静了。

看着远方的火光,维康尼亚轻轻叹了口气。「自从建城以来,还从没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叛乱呢。」

「现在不是已经平息了吗,」琼恩淡淡说。「你们获胜了。」

「胜利?」维康尼亚冷笑,「那个巫妖可还没死。」

琼恩悄悄瞥了她一眼,「就算没死,他一人又能成甚麽气候。这次叛乱者全军覆没,就算以後还有人心怀异志。也要多踌躇几分了。」

维康尼亚摇头,没有说话。

琼恩原本准备回去休息,他今天忙碌一日。迭遭变故,已经颇为疲倦了。此次叛乱,虽然声势煊赫,破坏不小,但距离他的目标终究还是差得远,下一步该如何举措,也要早做打算才是。但维康尼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顺着街道随意行走。距离菲尔伦宅院越来越远。琼恩见她有心事,也不便多问,只是静静陪着。

「我杀了查丽丝瑞,你很出乎意料?」维康尼亚突然问。

「唔,当时是很惊讶。」琼恩老实承认,「不过反正和我无关。」

卓尔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知道我今天穿的这件斗篷的来历吗?」她问。

「你说叫做侍父斗篷。」

「侍父的意思你明白吧。」

「知道。」

所谓侍父,便是主母的配偶。黑暗精灵是女权社会,侍父的地位并不很高,较之首席巫师和武技长都要低上一等,更别说女性牧师。所谓以色侍人,终不长久,武技长和首席巫师只要有能力,就能保住位置和相应的待遇,侍父的身份,却完全取决於主母的好恶。一旦主母另有新欢,前任侍父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

「菲尔伦家族现在没有侍父,」维康尼亚说,「前一任侍父,就是我的父亲。这件斗篷,是主母赐予他的。」

「它看起来不错。」

「是非常不错,」维康尼亚纠正,「它是用纯粹的蛛丝编织而成,得到神后的亲自祝福,比锁甲更坚韧,能够敌住最锋利的刀剑砍劈和箭矢射击。而且对魔法也有极强地抵御效果。」她瞥了琼恩一眼,「当日在伊卡沙城,如果我穿这件斗篷,你的法术根本就不会对我有用。」

琼恩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除此之外,卓尔穿戴这件斗篷,便不会畏惧强光,就算在地表世界行走也没有问题。」

琼恩微微挑了挑眉毛,地底生物一个普遍的弱点,就是在黑暗中生活得太久,畏惧强光。眼魔如此,黑暗精灵同样也如此。阴魂城正是把握这一点,制造了大量地闪光球,才能在此次远征中一路顺利推进。维康尼亚说穿上这件斗篷就不怕强光,那倒确实是很了不起了,弥补了一大弱点。

「那你平时为甚麽不穿它。」

「因为它有个致命的缺陷。」

「甚麽缺陷?」

「神后在赐予祝福的时候,也降下了一道诅咒。穿着这件斗篷,会更容易被女性牧师的神术所伤害到。」

琼恩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他有些讥讽地说。

卓尔的规则,决定了男性和女性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一个男性就算谋杀了他的女性上司,也不可能取而代之,所以对於女牧师来说,她们的敌人不是男性,而是其他女牧师。侍父斗篷有这样的缺陷,维康尼亚平时自然不会使用了。

「父亲是家族里的战士,但他并不很擅长格斗,」维康尼亚继续说,「反而是对巫师的奥术非常有兴趣。但他在这方面……嗯,天赋也不太高。所以在家族内部,就比较受到轻视。」

她的话说得很隐晦,但琼恩明白其中的意思。在卓尔这种实力至上的强权社会里,一个既不擅长格斗,又不精通奥术的男性,那就可以归类为废物。一个废物因为主母地宠爰而成为侍父,爬上男性序列的第三位阶,仅次於首席巫师和武技长,这明摆着是等着被攻击。就算没有人敢明着下手,但暗中做手脚,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所以主母将这件斗篷赐给他?为了保护他?」

「嗯。」

「听起来他们感情很好。」琼恩漫不经心地说。

维康尼亚愕然看着琼恩,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感情?」她低声重复着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或许吧。」

「後来呢?」琼恩问,「这和你杀查丽丝瑞又有甚麽关系?」

「查丽丝瑞是我的姐姐,」维康尼亚说,「同母同父的姐姐。」

「哦。」

「但後来是她杀了父亲。」

「为甚麽?」

「因为父亲把她当作女儿对待。」

「唔?」

这个理由太过匪夷所思,琼恩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甚麽?」

「因为父亲把她当女儿对待。」维康尼亚又重复了一遍。

「这算甚麽原因?」

「这就是原因。」

琼恩沉默。

「你们人类也是这样的吗?父亲对待子女?」维康尼亚问。

「唔?为甚麽这麽说?」

「亚当斯叔叔和父亲关系很好,他曾经对我说,父亲虽然看上去是个卓尔,灵魂却更近似人类,」维康尼亚看着琼恩,「我对人类不了解,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是这样吗?」

「这个……听你这麽说,是有点像吧。」

维康尼亚点点头,再没说话。两人顺着街道慢慢行走,渐渐到了城市的西北角,这里没有家族居住,是片荒地。琼恩正考虑要不要提议返回,维康尼亚突然站定,抬头看着他。

「兰尼斯特先生。」

「我在听,小姐。」

「有一件事情,我想请教,」维康尼亚慢慢说,「你觉得,我能当上主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