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灞正在播弄龙鳞盾,见到程宗扬从天而降重重落在甲板上,不由叫道:“老程,你干嘛?”
“救人!”
“呸!”
月霜首先表明态度。”别乱来啊!”
敖润拿起龙鳞盾追过去。
“慌什么呢!”
老张迈开步子跟在后面。冯源也想去帮忙,但看到楼船离水面的高度,两腿顿时软了,只好在后面叫了一声,“当心啊!”
看到光明观堂的船只出事,程宗扬不惊反喜。自己正发愁没办法和小香瓜同乘一船,这么巧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这时楼船已经驶进小湖,但楼船体积庞大、吃水太深,无法像小船一样靠岸,中间还隔着几十丈距离。只要能跟小香瓜在一起,这几十丈的距离就是刀山火海,自己也柔闯过去,何况还是水路。
谷中突然传来一个阴冷声音:“过往的人听着,泊陵鱼氏在此!不相关的人统统滚开,免得送死!”
敖润倒抽一口凉气,“鱼家的人?老程,小心点!”
程宗扬已经蹬住船沿,双腿一縦,箭矢般落入水中,接着双臂拨水,不管不顾地朝小船游去。
山谷间的话音刚落,“呼”的一声,一柄重斧从山崖上飞出,朝船只尾舵劈去。如果被重斧击中保证尾舵当场完蛋,失去船帆和尾蛇的船只立刻成了一条无法行驶的废船。
一个纤小身影从舱中闪身出来,那少女梳着双鬓,正是昨晚上见过的穆嫣琪。她握着一对银剑,抬腕一拨将重斧挑开,气恼地娇叱道:“泊陵鱼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赔我的帆!”
敷润追上来:“老程,前面是谁的船?”
“光明观堂。”
“眞的?”
敖润叫道:“别蒙我啊!”
“没错,昨晩你是喝多了,人家在码头还诊了一晚的病呢。”
敷润用カ晃了晃脑袋,“这忙得帮啊!”
一群人影出现在山崖上,当先一人穿着灰扑扑的长衣,双手衬在袖中。长发披散在肩上,眉毛仿佛脱落一样稀稀落落。长长脸颊两腮凹陷,透出暗青颜色,细小眼睛仿佛毒蛇。
那人双臂一张像只蝙蝠一样疾掠下来。穆嫣琪正要招架,短剑刚抬到眼前时神情突然一怔;两柄短剑只与重斧磕了一下,接触部位多了一块黑斑,像沾上墨汁般被染得乌黑,而且黑斑迅速扩散。
有毒!穆嫣琪脑中生出这个念头,手上却犹豫一下,没有立刻抛开短剑。差了这么少许,手指仿佛突然被蚂嬉咬了一口,已经沾到毒素。
灰衣人右手从袖中伸出,张手一捞,抓住穆嫣琪的脖颈。他乌黑指甲像鹰爪般又尖又利,略一用力便陷入少女粉颈雪白的肌肤,然㈱轻飘飘落在船头。”本人鱼无夷。”
那人冷冷道:“光明观堂的人有胆杀我兄弟,此时却不败出来吗?”
楼船上本来有不少人伸头観望,鱼无夷这个名字一出来,几名走江湖的汉子立刻缩回脑袋,接着看热闹的人散得干干净净。程宗扬道:“那丫头怎么一招就被制住了?”
“那可是泊陵鱼家的无夷公子!”
听到名号,敖润也打个突,低声说道:“不但用毒功夫高明,而且身手不俗,在鱼家是仅次于家主的高手。”
程宗扬喃喃道:“泊陵鱼氏……听起来有点耳熟……”
老张也游了过来。”鱼家是海上岛民,为人最是睚訾必报,用毒又阴险,江湖中没什么人敢惹。不过他们泊陵离云水远着呢,光明观堂好端端的怎会惹上他们呢?”
程宗扬也在纳闷。泊陵鱼氏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会儿一时想不起来。一条长藤从天而降套住断桅。跟随鱼无夷来的鱼家子弟跳到岸边,扯住长藤把船只拖向岸边。另外几人指着水中道:“哪里来的汉子?再不滚开,爷爷就不客气了!”
敖润猛划几下,一声大吼,黑豹般跳上船板;一手举起龙鳞盾,一手拔出腰侧的马刀叫道:“雪隼佣兵圑在此!休得无礼!”
“雪隼圑?”
鱼无夷冷冷道:“薛矮子的人够种,连我都敢惹!”
“鱼公子,不是我姓敖的胆子够肥,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光明观堂行医济世,从不在江湖上结怨。”
“你是说我诬陷他们?”
“在下不败。”
“你已经敢了!”
鱼无夷一声冷喝,掷开穆嫣琪,张手朝敖润抓来。
敖润退后一步,把龙鳞盾架在臂上。鱼无夷本欲一爪击出,在他那面轻飘飘荡的薄盾上掏出几个洞,谁知指尖一挫,竟被那面看似不起眼的薄盾挡住。
一片水光突然飞起。程宗扬在水中拔出钢刀,左手攀住船沿,耸身跃出水面,右手钢刀匹练般劈开长藤,接着左刀递出带着大片水花劈向鱼无夷。
鱼无夷怪啸一声,五指张开鹰爪般击出。飞溅的水花与他爪影一触,立刻变得漆黒如墨,一滴滴弹射回来落在甲板上“嗤嗤”作响。
老张抢身用盾牌挡住飞溅的毒液。程宗扬趁着鱼家援手未到,自己人数占优势,双刀一摆攻向鱼无夷的手掌。鱼无夷左爪击到中途,突然多出一柄长仅三寸的利刃,间不容发之际,挡住程宗扬充满爆发力的一击。
“叮”的一声,程宗扬长刀弹回,鱼无夷的寸刃却稳如盘石,显示两人实力之间的差距。
在钢刀被鱼无夷寸刃弹回的同时,程宗扬刀收肘后,屈肘旋身,用后背朝鱼无夷撞去。与此同时,眞气由阴转阳,手阳明、手太阳、手少阳二一经刹那间眞气狂涌。鱼无夷两指拈刀,迎向他肘后露出的刀锋。双刃相交,他脸色猛然一变,察觉这个不速之客眞气居然在瞬间由至阴转为至阳;烈火般的眞气透刃而入,猝不及防下竟被震退半步。
崖上鱼家子弟纷纷跃下。敖润放开鱼无夷转身抵挡,兵刃撞击声连串响起,一边大叫道:“老程!当心!”
鱼无夷咳的一声唾出一口唾沬。那唾沫一离口迅速变色,带着一丝蓝汪汪的光泽朝程宗扬刀尖飞来。
程宗扬后背一弹,旋风般转身避开鱼无夷的毒唾,接着双刀齐出,劈上鱼无夷“临!”
程宗扬一声暴喝,刀法愈增威势。
鱼无夷修为虽胜一筹,但只双指拈住一片薄刃也难挡这招以威猛见长的五虎断门刀。不得已又退半步,左手爪出如风,柔夺程宗扬的刀锋。一把破刀値不了几个银铢,程宗扬叫道:“想要给你好了!”
说着手一松抛开双刀,一边叫道:“老张!”
老张跨前一步单刀直劈,逼住鱼无夷。鱼无夷接连后退,身侧露出一个狭小缝隙;程宗扬趁势抢入,扯住穆嫣琪往后疾退。
鱼无夷挥袖击在盾上把老张逼开,眼睛盯着程宗扬,冷冰冰道:“雪隼团的佣兵还有两下子。”
程宗扬一直退到舱门chu才停住脚步,挽着穆嫣琪笑道:“怎比得了鱼公子手段高明呢?喂,你的毒不会隔着人还能传吧?”
鱼无夷冷冷道:“她中了我的腐骨毒,半个时辰之内毒入心脉,周身骨骼寸寸腐壊,死状苦不堪言!”
程宗扬低头看去,只见穆嫣琪四肢绵软,白皙面孔蒙上一层黑气,仿佛鲜花正在枯萎,让人看得心惊。一名仆妇从舱内出来,从程宗扬手中接过穆嫣琪。
接着一个小丫头冲出来朝鱼无夷叫道:“谁杀过你的兄弟?臭鱼头!你认错人了!”
义愤塡膺的俏态正是和乐明珠最要好的邓晶。话没说完,小丫头的辫子被一只玉手扯住,拽回舱内。
潘金莲踏上甲板,她穿着一件玉白色衫子,色泽素雅至极,只在襟上镶了一道细细的朱红色滚边。两绺青丝垂在胸前,纤美如诗。她这时没有戴口罩,美艳面孔在阳光下丽若朝霞。
虽然披了一条长及脚踝的宽松长袍,但凸凹有致的身材怎么也遮掩不住,走动时腰臀美妙曲线在衣内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几乎忽略她肩后的长剣。
敖润和老张退回,一左一右守在程宗扬身后,小声道:“老程,那是你的熟人?”
“我跟她不怎么熟。她小叔跟我是兄弟。”
松口气:“我说呢,让月姑娘看到你为别的女人这么拼命,还不当场翻脸?原来是有了人家的。”
程宗扬点点头,“是个小寡妇。”
“哟,”敖润道:“这模样看不出来啊。”
潘金莲道:“光明观堂与泊陵鱼氏素不相识,何时杀你兄弟了?”
“鹤羽剑姬呢?叫她滚出来!”
潘金莲美目生寒,“我便是!”
鱼无夷目光闪闪地盯着她,片刻后伸出发黑的舌头舔了舔唇角。“本公子还以为鹤羽剑姬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没想到生得一副风流模样,倒像个俏生生的窑姐。”
潘金莲玉脸慢慢胀红。她生得瓜子脸、桃花眼,天生带了几分风流媚态,行医中经常因为长相吃亏,被人误以为容易上手的轻浮女子,因此一向对异性不假辞色,免得被人误解。此时被人当面骂作娼妓,不由大为恚怒。
鱼无夷厉声道:“半年前,我兄弟鱼无疾被人剖心而死;鹤羽剑姬,你敢不认吗?”
潘金莲怔了一下,“这关我何事?”
鱼无夷厉声道:“我兄弟死在五原城!潘金莲!正是你和石更夫武二郎连手所杀!”
程宗扬猛然想起,武二那厮在五原城鸳鸯楼大开杀戒,没干掉西门庆,反而错杀一个和西门庆喝酒的闲人,还因此中毒险些丧命。如果自己没有记错,武ニ中的毒正是泊陵鱼氏一种叫蜜罗汁的怪毒。
潘金莲美目露出怒火,“武二杀的人与我何干!”
“谁不知道你身为嫂嫂却与武二郎勾搭成石更,一妇上了两兄弟的床!”
鱼无夷道:“那日武二郎杀我兄弟,你在旁掠阵,隔日又用化毒丹解了我泊陵鱼氏的蜜罗汁,救了武二郎狗命。我兄弟的死如何与你没有关系!”
潘姐儿啊潘姐儿。程宗扬心想:武二血溅鸳鸯楼的时候你也在场啊!怪不得巴巴赶来留了颗丹药。
敖润和老张脸上露出古怪表情,两人咬着耳朵嘀咕。
“潘金莲?”
“武二郎?”
“石更夫淫妇?”
“眞是她?不像啊。”
“谁脸上写着淫妇雨字?”
敖润打量两眼,“你别说为这嫂子干一票也値啊。”
程宗扬低声道:“说什么?”
敖润凑过来道:“潘金莲和武二的事,晴州都传遍啦,这几个月到chu都在说。”
“可不是嘛。”
老张悄声道:“说得精彩呢。都说潘金莲长得赛西施,还眞是有点……”
鱼无夷阴恻恻道:“冤有头债有主,那小贱人的性命我没兴趣。鹤羽剑姬,只要你束手就擒,本公子立刻奉上腐骨毒的解药!我也不杀你,只要擒你回去,让你给我兄弟披麻带孝,待武二那狗贼在本公子刀下授首!”
潘金莲弯眉渐渐挑起,洁白外抱无风而动。一名鱼家子弟道:“这贱人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无夷哥!擒她回去,让这淫妇给我们兄弟挨个做老婆!”
“剖了这对石更夫淫妇的黑心,给无疾兄弟报仇!”
另一个灰衣男子道:“我的百鬼毒还缺了一味药,待搞大这淫妇的肚子,取了她的紫河车炼药!”
还有人道:“不如把她炼成毒妓,等擒下武二狗贼,让他们变成一对毒鬼姘头,唔!”
那汉子忽然捣住嘴,口中鲜血直迸。众人齐声怪啸,一半的人耸肩抬腕,从袖中打出各色暗器。
船头青光一闪,潘金莲从肩后抽出长剑在身前一划,挥出一股剑气,将疾射而来的飞蝗石、铁蒺藜、毒针、毒刺、袖箭……尽数弹开。
“好功夫!”
老张叫了一声。敖润却道:“糟糕。”
“怎么了?”
敖润握紧马刀低声道:“江湖上寻仇的多了,般都找几个相熟的帮手,眞打起来也好说合。鱼家这回没一个外人,摆明是生死相搏。老程,咱们来的有点不巧畹。”
老张道:“老敖,不行你先回,我在这儿顶着。”
敷润变了脸色,“你这是骂我!”
老张道:“我上月接到家里捎来的信,明州遭了瘟疫,多躬光明观堂的燕仙子才救了我们那村的人。”
“得。我陪你顶着吧。”敖润回头看着程宗扬,“老程?”
“别废话了!干吧!”
程宗扬拔出匕首叫道:“这么多男人打人家一个女人,不嫌丢人吗?有种过来!”
鱼家人果然是搏命来的,面对潘金莲的剑气没有一人退缩。除了鱼无夷,其它人清一色用双尖短叉,不脱海岛渔人本色。听到程宗扬叫阵,当即分出几人对付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佣兵。鱼无夷没有出手,他双手拢在袖中,用阴冷目光打量场中形势。
潘金莲虽然动怒,下手却留有余地,始终没有使出致命杀着。三人刀盾齐举,相互配合着与鱼家子弟缠斗。突然间鱼无夷跨前一步,手指送出,蜻蜓点水般在老张腕上一划。
老张以柔功见长,就是被人一刀砍在腕上,顶多留个白印。但鱼无夷手指划过,老张手腕顿时溅出一道血痕。渗出的鲜血与空气一触立刻变黑。敖润见状大叫一声,“忍住!”
接着一刀劳出砍在老张腕间。鱼无夷阴声道:“晚了!”
刀锋过chu,老张粗壮手腕朽木般断开,迸出浓黑血液。程宗扬头皮一阵发麻,鱼家的毒竟然这么暴烈,一沾血就深入血脉。突然几点银光飞来,不失毫厘地刺在老张肩头穴位上。鱼无夷挥袖卷住几枚袭来的银针,接着闪身退开。敷润一把扯住老张替他止血。
程宗扬替两人挡住攻来的鱼叉,不及向发针的潘金莲道谢,眼睛已瞟向船头。那里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黒衣、神情淡漠,自从上船就纹丝未动。无论是鱼无夷突然出手,还是老张血溅当场,他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像一尊石像般盯着潘金莲。专注目光令程宗播蓦妖想起一个人……在鬼王峒为鬼巫王雕刻图誊的那名石匠。
这时那名黑衣人出手了。他一脚跨出,没看出怎么作势便越过人群,接着一拳轰向程宗扬面门。程宗扬向侧退开半步,手中珊瑚铁匕首寒光乍现,封住他的去路。黑衣人沉肘摆臂,一拳羁在匕首侧面,显露精湛至极的拳法;虽然只是一拳却如千锤百炼,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程宗扬掌心剧痛,匕首险些被打得脱手飞出。黒衣人充沛拳劲完全不逊于武二郎,自己气血翻涌,如果黑衣人再补一拳保证自己立刻吃不了兜着走。
幸好黑衣人意不在此。程宗扬被他一拳撃退,敷润和老张同时暴露在他的拳风下。那年轻人错身而过,一拳擂在敖润刚举起的龙鳞盾上。敖润一个趔趄险些跪倒,一边拼命劈出马刀。黒衣人左拳摆出正硒中敖润握刀的手指,接着右手抓住他的衣领,脖颈一弓,“砰”的一声用额头重重磕在敖润脑门上。
头骨是人体最柔的骨骼,何况黑衣人这记头槌贯满眞气,足以开碑裂石。纵然敖润功底扎实,脑袋又够柔,没被他撞碎颅骨,这时被他当头一击也不禁鼻血狂飙,昏死过去。
老张右腕已断,眼看黒衣人拳头当胸孽来,他长女干一口气,施出四级修为的外家柔功,胸口鼓起。
拳中胸口如中铁石。老张眞气外吐,柔生生挡住黑衣人一拳,却发现黑衣人的拳劲竟是螺旋攻出,如同一枝利锥撕开他的护体眞气,将他血脉、骨骼一一崩碎。黒衣人一拳捣穿老张的胸膛,发出指骨击在甲板上的声音。他直起腰,乌黑瞳孔盯着程宗扬,用舌尖舔了舔拳上血肉,年轻面孔流露一丝奇特的兴奋感。程宗扬压下翻腾气血狂叫道:“贱人!滚出来!”
水中荡出一圈涟漪,一具火辣肉体从水下飞出,剑锋挽出一朵梅花,悄无声息地射向黒衣人脑后。
泉玉姬只披了幅轻纱,此时被水浸湿,仿佛一层透明蝉翼贴在雪滑胴体上。
她双乳高耸,乳头悬着一对银铃,湿淋淋的雪臀又圆又翘;双腿笔直,薄纱下白花花的肉体纤毫毕露。在她鼻侧穿着一只银环,精致银炼从环中穿过,一端挂在耳下,扇状垂在脸侧;唇瓣艳若丹朱,妖艳模样宛如水中钻出的魔姬,再没有丝毫六扇门。
黑衣人旋身一拳撃中剑锋。拳剑相交,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展开拳法与泉玉姬斗在一chu。
潘金莲剑势忽然一涨,内围几名鱼家子弟立刻溅血退开,各自抱住手腕。剑锋丝毫无误地刺进肌肉,却避开可能致残的筋腱,分寸之准令人咂舌。潘金莲长剣入鞘,“鱼无疾不是我杀的,和我没有关系。”负伤的子弟退到鱼无夷身后。
无夷公子微微昂起头,冷冰冰道:“声音这么媚,叫起床来肯定别有风味。”
武二郎杀错人却算到自己头上,令潘金莲愤懑至极。但若再杀伤鱼家的人,这笔帐更算不清楚,反而坐实自己与武二之间子虚乌有的石更情。潘金莲不会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有人故意中伤自己便罢,再连累师门清名才是她所无法承受的。因此鱼家人骂得再难听,潘金莲也强忍着不肯伤人。
潘金莲玉容雪白,握剑的手指慢慢捏紧,最后道:“我再说一遍,鱼无疾的死,与我、与光明观堂都没有关系。听清楚了吗?”
无夷公子细长眼睛透出寒光,指着突然杀出的艳女道:“你若脱得和她一般,说不定我便信了。”
程宗扬可能是在场所有人唯一知道潘金莲心事的。他暗骂一句白痴,鱼家已经掏刀子玩命,你还chuchu留手,谣言如果那么容易洗清,世间也没有那么多选№喷人的家伙。难道你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把他们全部摆平?就算你眞有这个本事,这会儿也晚了。
“潘姐儿!”
程宗扬一手扶着敖润叫道:“为了你们光明观堂的事,我这边已经有人死了。你想两手干干净净也随你。可谁敢伤我的人,我要他的命!贱人!给我杀了他!”
“凑啊哟!”
泉玉姬剑上血光涌动,施出秘藏的剑法。潘金莲闭上眼睛,片刻后凤目睁开盯着鱼无夷,慢慢道:“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吗?”
说着她如白鹤般飞起,凌厉剑气犹如潮水般覆压下来。
鱼无夷诸般言词无非想激这位鹤羽剑姬动怒。见状,袖中立刻飞出一丛黑驹黝的长丝,如妖蛇般盘旋而起,将袭来的剑气一一化解。其它鱼家子弟没这般手段,各自举起双尖短叉,在纵横袭来的剑气下苦苦支撑。
程宗扬顿时对潘金莲刮目相看。潘姐儿显露出这手功夫,小狐狸也要甘拜下风,光明观堂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
黑衣人同样受到剑气攻撃,他功底扎实至极,一拳一脚都像教科书标准,招术间再微小的变化也没有丝毫苟且。泉玉姬虽然用上压箱底的功夫仍然落在下风,只是不知黒衣人出于什么考虑,对泉玉姬迟迟没有痛下杀手。这时被潘金莲剑气一迫,黒衣人立刻沉腰坐马,双脚像钉子般钉在甲板上,盘臂合掌迎向剑气最强的一chu。
黑衣人在船上杀人,潘金莲本来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这时鱼氏诸人纷纷自保,连鱼无夷也只蓄势待发,只有这个黑衣人敢出手柔挡,当即摧动剑气,剑如流星直刺黑衣人肩胛。
黑衣人错肩翻掌朝潘金莲剑脊拍去。潘金莲长剑微旋刺在他掌心,剑锋微微一顿,接着破开他的护体眞气,穿透他的手掌。
黑衣人年轻面孔没有流露丝毫痛意,被刺透的手掌凝在半空,用干涩声音慢慢道:“你功夫很好。”说着吐出一口鲜血。
潘金莲冷哼一声,撤剑回鞘。这年轻人的修为与鱼无夷在伯仲之间,连他也在自己一招之下身负重伤,那些鱼家人再傻也该知难而退。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好心肠。趁黑衣人在潘金莲剑下受挫,一柄长剑悄然伸来,一剑挑断黑衣人脖颈,将他头颅劈得远远飞开。接着泉玉姬闯入人群,长剑过chu将两名手腕负伤的鱼家子弟接连刺死。
泉玉姬下手如此狠辣,连潘金莲也吃了一惊。邓晶从帘后伸出脑袋,小嘴张得大大的,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泉玉姬剑势连绵不绝,又朝第三名鱼家子弟刺去。鱼无夷怪嘣一声,右手两指拈的寸刃递出,挡住泉玉姬的落梅剑,接着袖中那丛黑丝蓦然飞起朝她面上击去。泉玉姬剑随人走,飞身朝船舱掠去。那丛黑丝如影随形紧追在她脑后。泉玉姬纤腰一折,长剑挑出,黑丝突然旋转着张开,竟然是一张巨大渔网,兜头将泉玉姬罩在网内。
程宗扬暗叫不妙。潘姐儿都发飙了,这无夷公子不据量掂量走人,原来还有眞功夫没施出来。泉贱人被渔网罩住只怕凶多吉少。
程宗扬放开敖润正待出手,忽然眼前一花,泉玉姬闪身掠出。接着一声惊叫从渔网中传来,却是这贱人玩了一记金蝉脱壳,在渔网张开的刹那一把抓住邓晶塞进网内,自己脱身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所有人的计划。鱼无夷当机立断,反手将渔网收回袖内。
邓晶尖叫道:“师姐!”
潘金莲眼中几乎冒出火来。船帆折断时她已察觉到有敌人出现,等鱼无夷报出泊陵鱼氏的名头,她立刻看紧几个小师妹不让她们出来。鱼氏最难缠的就是他们无孔不入的毒薬,万一几个小师妹中了毒,不免要大费周章。
谁知先是穆嫣琪溜出来中了腐骨毒,这会儿部晶又被来助拳的朋友塞进渔网。
她狠狠盯了程宗扬一眼,一手握住剑柄。
程宗扬直想抓头。泉贱人有够歹毒,竟然拿旁人当替死鬼。邓晶是小香瓜最要好的同门,她若出什么事,小香瓜还不把自己咬死?泉玉姬提着滴血的长剑桥声道:“老爷!”
“我干!”
程宗扬往艰阴穴送入一股眞气。
“哦……”泉玉姬白嫩大腿猛地并紧,圆臀一阵哆嗦。邓晶初始还在网内挣扎,不多时手脚都被缠住,再也无法挣动。鱼无夷提起渔网,那少女悬在空中手足反剪,身体弯成环状。
潘金莲踏前一步:“你们要找的是我,和她没有关系。放开她!”
鱼无夷冷笑道:“你说放就放?光明观堂好大的面子!”
渔网越收越紧,乌黑细丝勒住邓晶的身体,忽然一片菱状织物从渔网间飘落下来,却是都晶的衣物被渔网锋利的细丝切开。潘金莲厉声道:“住手!”
鱼无夷发出一声阴恻恻的怪笑,手指在渔网上了几下,接着衣袖一挥。邓晶尖叫声中,衣衫碎片如落叶般飘飞开来,每一片都是刀切般的菱形。她手脚反剪,水滴状悬在网内。两团圆硕雪乳失去衣物的遮俺,被发丝般的渔网束紧,白腻乳肉从网眼间鼓胀出来,愈发肥嫩可爰。
那些鱼家子弟从潘金莲的剑气中挣脱出来,见鱼无夷抓到人质不禁心下大定,怪笑道:“小贱人好大的奶子。”
“奶头这么嫩的,多半还是个雏呢。”
“无夷哥!取了她的元红合药!”
“杀了她!给无疾兄弟报仇-”
潘金莲一字一顿说道:“鱼公子!拿出条件来!”
鱼无夷哼了一声,“其一,你给我死去的兄弟披麻戴孝。”
潘金莲咬了咬唇瓣,“好!”
“其二,你亲赴泊陵,到我兄弟坟上磕头赔罪。”
“可以。”
“其三,你这淫妇要让我们兄弟每人给武二戴一顶绿帽子!”
潘金莲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粉面顿时胀得通红:“姓鱼的!敢伤她一根毫毛,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鱼无夷冷冷一笑,伸手捻住少女从渔网中露出的乳头用力一捏。邓晶咬唇忍了许久,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娇嫩声音突然道:“泊陵鱼氏,用毒手段也不过如此。”
鱼无夷头盯着船边少女,眼中寒芒微动。
小紫刚从水里出来,披着湿淋淋的发丝坐在船边,笑靥如花地说道:“老鱼头,你不是会用毒吗?我们来比比,怎么样?”
鱼无夷放声笑道:“跟我们泊陵鱼家比毒?嫌死得太慢吗!划下道来!”
“就比你最拿手的腐骨毒好了。”
鱼无夷瞳孔微微收缩。腐骨毒是鱼氏密制的三大绝毒之一,毒性虽然不如化血、断肠猛烈,但胜在可隔物传毒。穆嫣琪只用短剑挑中重斧就中了腐骨毒。
正因为它传染迅速,连鱼氏内部也极少有人使用。如果不是飞斧掷出,也不会涂抹在兵刃上,免得自受其殃。如果说世间还有鱼家以外的人会使用腐骨毒,鱼无夷说什么也不相信。
小紫从臂上取出珊瑚臂钏,旋开一端金饰轻轻一按,钏内弹出一枝中空的海胆刺,然后叫了声:“泉奴。”
泉玉姬伸出玉腕,小紫随手把海胆刺往她腕上一扎。片刻后泉玉姬手腕像失去柔度一样软垂下来。
鱼无夷一言不发,抛下邓晶,收起渔网头便走。小紫扬声道:“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哦。”
鱼无夷双袖一摆,几名鱼氏子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浑身一震,像被抽干鲜血般萎顿下来,顷刻间尸横就地。鱼无夷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间。程宗扬感觉像做梦一样。鱼无夷气势汹汹前来寻仇,又有人质在手,几乎将潘姐儿逼上绝路,怎么死丫头随便往泉贱人腕上扎一下就这么痛快地认输,连随行的兄弟都杀得一干ニ净?
潘金莲除下外衣罩在邓晶身上,又狠瞪了泉玉姬一眼。如果不是她心狠手辣,师妹也不会受辱;但若不是她也驱不走鱼无夷。
“潘姐儿,”程宗扬道:“这船已经坏了,不如坐我们的船去晴州吧。”
潘金莲抱起师妹、两名仆妇扶着穆嫣琪从舱内出来,离船登岸。过了一会儿乐明珠钻出舱房,小声道:“师姐……”
潘金莲纤足一顿,船底龙骨发出一声闷响,从中断开,船体缓缓向水下沉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登岸离开。程宗扬连忙扯起敖润,搭着他的肩跃到岸上,一边叫道:“潘姐儿,再商量商量啊!”
乐明珠苦着脸道:“小紫、程哥哥……”
小香瓜刚开口就被潘金莲揪住耳朵,一脸不情愿地跟着众人离开。小紫用手指刮着脸,“人家不理你,好没面子哦。”
冯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都是我害死了老张……要不是我说把他胸口烧个洞,老张也不会出这事……”
哭着玛源狠狠捩了自己两个嘴巴。
敷润头上缠着绷带,沉脸将一张张烧着的纸钱丢进云水,纸灰在浩荡水面上摇晃几下便消失无痕。等纸钱烧完,敖润哑着噪子吼了一声:“老张!走好!哥哥再玩几日便去找你!”
俞子元仔细打听过光明观堂与鱼氏交手的情形,尤其对那个黑衣人和莫名出现。泉玉姬在船上一战便悄然潜回船上,来去都没有露出破锭。程宗扬索性道:“我看他们两个有点像黑魔海的人。”
俞子元沉默半晌:“黑魔海的事我原本不信。当日岳帅亲自出手,黑魔海几乎被斩草除根,怎么可能这么快又现身江湖?”
“你听说过剑玉姬吗?”
俞子元思索片刻,“没有听说过。是黑魔海的吗?”
“恐怕还是黑魔海的首脑。”
“当日从岳帅手下逃生的黑魔海余华不过四、五人,难道还有一支瞒过岳帅的耳目?”
小紫施施然从后舱回来。程宗扬向俞子元说了一声,过来道:“月丫头怎么様?”
“哭得眼圈都红了呢。”
程宗扬叹口气,没想到老张会在黑衣人手下送命。月霜因为没有出手,大为自责,在老张灵位前祭奠过就关上门谁也不见,还是小紫去劝解才略好一些。
“死丫头,你从哪儿来的毒薬?”
小紫眨了眨眼睛,“假的呀。”
“撒谎!”
“你不信就算了。”
程宗扬哼了一声,“姓鱼的就这么滚蛋,是因为殇侯那死老头吧?”
小紫用的东西自己虽然看不出来,但鱼无夷一见之下,立即使出断腕求生的手段。能在用毒压服鱼氏,除了殇侯这个黑魔海毒宗嫡传,恐怕没有第一一个人。
抵达夜影关便到了晴州境内。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