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生在偏厅里大约侯了半个时辰,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仆人才急冲冲拿来一封交给他,郑重地道:“这是我家夫人写给尊夫人的回信,请务必带回。”寐生暗骂一句姚姬失礼,礼貌地道了别,便拿着信头也不转地回去了。
回了斛律府,寐生将信交给管家,自己便去厨房吃饭了。吃完饭,便开始闲逛。
而秦娥,在安排好流云师太后,便摇着小扇,又往碧亭园走去。
刚临近院门,她便听到里面的阵阵嬉闹声,声音她很熟悉,是她的外甥女,小女儿和小外甥。
她那张洋溢着温柔的脸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心中暗道:“这两个鬼丫头!
又把我的米儿偷出来了!这里可是有水塘的!“想到这里她便疾步往院内走去。
“嘻嘻!小米!来抓我呀!”一道清脆而欢快的女声传来。
“哈哈哈!小宝!姐姐在这边呢!”又是一道浑厚的女声,声音里充满了调笑。
秦娥三步作两步,三呼女干变成一呼女干,穿过假山就径直往凉亭chu去,刚看到水塘边的两大一小三个人影,她疾呼一声:“小宝!”
她再也顾不得书香女子该有的矜持和端庄,由走变成奔,急忙忙地像一只老母鸡般扑了过去。
三人在一秒之前还是挂着笑容的,就算是在刚回头看到秦娥的瞬间,也没有太大的惊诧,然而下一秒看到秦娥那出乎意料的动作,皆被吓了一跳,呆愣在了原地。
其中一个正是常陪伴在秦娥身边的丑胖孙女,斛律红,另一个则是秦娥最小的女儿,斛律巧。这个女孩大约二八年纪,身材高挑,只是面色黝黑。她虽然是混血,可是相貌平凡。秦娥的相貌算得上中上等,虽然一把年纪,可是还是有着女人的风韵,可是这个女儿明显不得她的遗传,可见,混血儿并不是个个完美,也是有丑人的。
秦娥刚来三人面前,就猛地将三岁的外孙-小米儿揽入怀中,这个外孙可能在她心中的太过重要了!急得她双目圆睁,面容通红,先是检查了一下宝儿的身体,见安然无恙,才松口气,用滑腻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宝儿的额头,无力地道:“宝儿!外祖母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呀!不要靠近水,不要靠近水,你怎么就是不听?”说着,她的眼睛都红了。
“祖母不哭……宝儿跟小姐姐和阿姨玩呢……”宝儿很懂事的摸摸她的脸颊,安慰道。
“祖母……”
“娘亲……”二女同时开口。
秦娥抬眼看了那高挑的混血儿一眼,一脸伤心,痛心疾首地道:“巧儿!你、你让娘亲好失望!”
“娘亲……我……我只是出来晒晒太阳,玩一下嘛!”斛律巧辩解道。
秦娥打断她的话:训斥道:“如此白天,不在闺房里绣工红,写书画,却在外面抛头露面!你说说!你这哪里像是一个大家闺秀?!你这样!将来怎么嫁人?!娘亲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斛律巧看样子并不惧怕秦娥的,见母亲如此态度,索性直接鼓着腮帮道:“人家只是在自家的院子里玩一下,又没有外人看见!这怎么了?”
“你……你……你竟然还学会了狡辩!?”
“你身为姨娘,不做好榜样,却带着外甥在水塘边嬉戏,如此危险,你难道不清楚吗?”秦娥抱起宝儿,站起身来,直视着巧儿。她的的眼里充满怒火和失落,声音不大,却满是责备之意。
话说寐生在吃完饭便在府中闲逛,刚来到碧挺园墙根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听声音似乎是秦娥在与谁争吵?抬头看,见墙头满是青藤,于是翻身而上,隐藏在青藤中,偷偷往里面望。
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确实是秦娥和几个晚辈在一起。
巧儿道:“娘的意思巧儿明白,巧儿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让宝儿涉险!娘亲多虑了!”
“而且女儿只是在和宝儿玩耍,哪点就违反了女德呢?”她横眉以对。
“巧儿,身为女子,娘亲从小就教导你要卑弱,慎行,敬慎,曲从。这些你都忘了吗?难道你读的那么多女书,只看到巧辩争锋?学会了伶牙利嘴么?”秦娥被气得喘气都分外难受。
“巧儿作为宝儿的姨娘,应宝儿的愿望,带他出来玩,这是作为姨娘爰幼的体现,这也是女德的体现。难道巧儿就只能在书中寻章摘句,闺房里皓首穷经吗?娘亲分明是过度关心则乱,过度在意则曲解,娘亲未免小题大做了!”巧儿毫不退让,她的语气带着嘲讽,一番话将秦娥说得哑口无言。她身上流着胡人的血,自然也有着胡人的那一份野性。
“你!你……你……你……”秦娥一连四个你字出口,却断断续续,无法将心中的话完整地说出来,眼见着从小听话的女儿如此反驳自己,面对错误却大肆狡辩,无视自己母亲的尊严,她心里委屈极了!顿时气得眼眶一红,便流出泪来。
“这就哭了?这还真是个柔弱的女儿,堂堂一个书香门第,豪门主母,竟然在管教女儿的时候被女儿给气哭?”寐生暗自咂舌,秦娥看来比想象中还要娇柔一些。
“姨娘……”斛律红见巧姨娘气哭了外祖母,心里顿时就慌了神。拼命地跺脚,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言,惹外祖母生气。
她同时跑到秦娥身侧,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祖母……你不要哭了,这样会伤身体的呀。”
谁知她这一安慰,秦娥反倒更加伤心了,开始嘤嘤抽泣起来,她那白皙的脸变得通红,她那杏仁般大眼睛也变得红肿,虽然是成熟的妇人,看姿态却像个爰哭的少女一般,真是惹人疼惜!她一边哭,一边道:“巧儿……你……你怎会学得如此无礼呀!?”
秦娥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眼神里充满了伤心和痛苦。这个女儿可是她细心培养的,今日居然敢责骂母亲!
巧儿似乎没有料到母亲会这般失态,她一下也楞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想要过去又拉不下脸,留在原地又觉得浑身难受。
斛律红扶着秦娥进了凉亭坐下,将宝儿接入怀中。而秦娥则伏在石桌上,双肩颤抖着,还在抽泣着。她性子本来就柔弱,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倾注了最大的心血来教育,却怎料道今日竟然会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和她所传授的女德简直是完全的背道而驰!这简直犹如数把刀子捅在了心坎上,她的心在滴血。当面驳斥父母,在东土是有违孝道的,女子更是如此。斛律巧的行为无疑给秦娥很大的打击,不是驳斥的内容和程度,而是她的态度。
“祖母……”斛律红还欲出言安慰,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娘亲!”
寐生吓得赶紧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从院外快步走来,他的后面跟着一个仆人,看来是仆人带他来的。
“嗯?这是斛律鹰的弟弟斛律豹?他来做什么?”寐生暗道。
秦娥听到背后的喊声,并未回应,依旧是趴在桌上抽泣着,其实她已经听出来了,那是自己小儿子斛律豹的声音。
“哥……”斛律巧一见来人,顿时脸色大变。
“舅舅……”斛律红亦是如此。
斛律豹大约二十三四年纪,相貌一般,轮廓如刀削,浓眉大眼,眼窝深陷,身材高大,穿一身红色圆领袍,头戴黑色幞头,显得威武而干练,一看就是修行武者。
他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斛律巧一眼,然后便看到扑在石桌上的秦娥,他连忙趋步走进凉亭,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抚着秦娥的后背就喊道:“娘亲,你怎么了?!”
秦娥偷偷将泪水在双手的袖子上擦拭,然后才抬起头,这时,她的泪依旧不在流了,只是还有些泪痕,红肿的眼睛和发红的脸,纷乱的鬓角和湿湿的睫毛,让她看起来分外娇柔可怜。
“豹儿,没事的……娘亲没事。”秦娥一眼见到仆人,开始慌忙掩饰着,她不想在外人眼里失态。
斛律豹对仆人使了一个眼色,仆人立即便退出院子。
“娘亲!这是怎么了?”他问。
然而秦娥却并不愿意说,一是羞耻自己的言行,二是袒护巧儿。
巧儿偷偷地用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眼神里有害怕和求饶。秦娥虽然恼怒她的言行,却也没有“告状”的打算,其实,正是她的纵容和溺爰以及偏执,导致了斛律巧对她毫无顾忌。
“小红,你有没有惹娘亲生气?”斛律豹大致猜出原委,没有直接揭穿,便问向了侄女。
“没……真没有,舅舅。”斛律红吞吞吐吐地回答。
斛律豹又转过头,眯着眼盯着斛律巧的双眼,好似要看穿她的灵魂。严厉地问:“巧儿,那你呢?”
斛律巧被那犀利的眼神震慑的方寸大乱,结结巴巴地道回答道:“没……没……我没有。”她在家中最怕二哥,眼神刚一碰到二哥的眼神,立即败下阵来。她那慌乱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她的行为。
“一定是你!娘亲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又是怎么养育你的?你这样惹母亲伤心流泪,你这是大不孝!”斛律豹对着斛律巧一阵斥责,声音不大,眼神却极其严厉,像一双利箭令人胆寒。
“二哥……我……错了。”斛律巧眼睛一红,便也流出泪来,唯唯诺诺地认错。
“不仅如此,你竟然还敢撒谎?我斛律家女人的道德都会被你蒙羞!”斛律豹再次斥责她。
秦娥见女儿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也是又疼又酸又气,真是五味杂陈。饶是如此,她还是心疼女儿,忙解释道:“豹儿,没什么事情,刚刚宝儿在水边玩,娘亲被吓到了。也不打紧的,你莫要牵挂。”斛律豹,他见母亲袒护,斛律巧也认了错,便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回房间去。”
斛律巧如蒙大赦,对母亲偷偷投过去一个千恩万谢的眼神,便飞一般地逃离出院子。
“还有你,下次若再不安分守礼,别怪舅舅对你不客气!”斛律豹冷冷地看了一眼斛律红,警告道。
“嗯。”斛律红低头回应。
斛律豹将母亲搀扶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细声道:“母亲,我送您回房休息。”
“嗯。”秦娥道。
寐生见事情已了,再待下去也无意义,便也回了屋子里去。
秦娥在儿子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卧室,睡了大约一个时辰,外面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秦娥醒来,见天色已晚,暗道:莫不是叫自己去用膳?
穿了衣服,开了门,侍女兰儿一见到她,便急切地道:“夫人!钱大人来了!”
“什么!?”秦娥一愣。
兰儿道:“钱大人说夫人有事相商!”
“有事?”秦娥脑袋一蒙,问道:“钱大人现在在哪?”
“已经在大堂里等了一会了。”兰儿道。
秦娥忙道:“快带我去见他们!”
来到大堂,秦娥见一名中年男子正跽坐在席子上,管家正站在一旁。她忙双手握拳垂于小腹,曲身行礼道:“秦氏见过钱大人!”
中年男子见是个明艳的美妇人,忙回礼,道:“钱留见过秦夫人!”
两人行完礼,钱大人问候道:“斛律老将军远征塞北,不知夫人近日身体可好?”
“谢大人关切,老身无恙。”秦娥跽坐于席子上,和钱大人面对面。管家则来到了秦娥身侧。
钱大人笑着道:“前段日子,听斛律老将军谈到夫人有一女,年方十九,待字闺中。颇有将令媛出嫁之意。恰巧老朽膝下也有一子,今年刚好二十,仪表堂堂,文武双全。早就听闻令媛贤淑得体,心生仰慕已久,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故今日托为父的,上夫人府上提亲。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钱大人,您这……这太突然了。”秦娥知晓钱大人原来竟是为了提亲而来!
顿时脑袋就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下午刚刚和巧儿吵了嘴,才一个时辰,就有人上门提亲,这也太离奇巧合了!
“夫人,我知道此举有些唐突,老朽也是爰子心切,还请夫人见谅。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举符合人伦大道,望夫人考量”
“老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秦娥神情有些不自然,脸颊微微发红发烫。可爰极了。面对钱大人的一番话,她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事情,她没有做过决断,以前都是听夫君的。
现在夫君在外,她一个人貌似也不方便擅自决定啊。不过听他前面的意思,丈夫又似乎有意促成两家的婚事。但她又并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依照女儿的脾气,她是不可能听自己的安排的。而且秦娥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钱大人的儿子钱琛确实是京城名郡,自己也是听过得。但贸然答应这门亲事,她心里也做不到。秦娥的脑袋里乱得一团麻,不知道如何应对。她不知道是拒绝还是接受。她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毕竟钱大人可是丞相的门生,她也不好得罪。到底该如何呢?秦娥想。
钱大人见她吞吞吐吐,以为她是委婉拒绝,疑惑道:“莫非是令媛已有婚配?”
“不是……”秦娥轻声回应。
钱大人又问:“难道是令媛的个人原因?”
“也不是……”秦娥急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管家见夫人如此,他自然了解夫人心性,便轻声提醒道:“夫人,二公子那。”
秦娥楞了一下,然后便反应过来,对了,还有豹儿在,自己拿不了主意,可以让豹儿来啊。她急忙用眼神示意管家去找斛律豹,管家心领神会,便告退了。
秦娥道:“钱大人不必多虑。只是老身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安排,还是等老身”
钱大人道:“不碍事,不碍事。兄长如父,为妹妹操办,也是情理之中。”
他心中却是暗自鄙夷:这个女人,看起来端庄贤淑,居然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没有主见,却要请一个刚刚加冠的儿子来应付。真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秦娥自然看不出钱大人的心理活动,她的心里却是急切切地盼着儿子赶紧来,现在的她,如坐针毡。
不一会,管家便和斛律豹一起出现来大堂门外,斛律豹一见到钱留,便行礼道:“钱大人,晚辈有礼了!‘”哈哈哈哈,原来是豹公子,请起,请起。“秦娥就像是望救星一般望着儿子,现在,她的心终于不再急速跳动,她的脑子,也不再乱了。
斛律豹靠着秦娥坐在席上,问:“听管家说,钱大人是来向小妹提亲?”
“正是。”钱大人回道。
斛律豹正声道:“钱大人公子——钱琛,小侄早有耳闻,也曾谋面,确是人中龙凤。不过小妹却从未出过闺房,且性子刚正,她没有见到公子其人,就算母亲或者父亲允诺大人这门婚事,怕不会轻易许嫁。”
钱大人见他一脸笑意,知他还有后话,便问道:“那公子有何想法?”
斛律豹一脸老成道:“钱琛公子也未曾见过小妹,为避免冲动。小侄特地带来小妹的一副个人画像,和亲笔书法,钱大人带回去交给公子,若是公子觉得如意,便择个日子来斛律府与小妹一见。至于成不成,就看他们二位的缘分了。”这一番话,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当事人,不得不说很高明。秦娥一脸笑意地看着儿子,暗道豹儿就是聪慧懂事,心里顿时满意极了。、钱大人听他一番话,暗道有理,便起身道:“公子所言有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斛律豹起身走近他,从怀中掏出一卷书画交给了他,道:“这是书画,钱大人慢走。”
待他出府,秦娥才舒了口气,拍拍胸脯道:“多亏豹儿机敏,换做娘亲还不知如何应对呢。”
“娘亲这是哪里话,娘亲只是关心子女乱了方寸而已。”
二人正在闲聊着的时候,侍女兰儿又急冲冲跑了过来,喊道:“夫人,公子,不好了!巧小姐出事了!”
“什么?!”秦娥脸色大变。
斛律豹淡定地问:“什么事,快说。”
兰儿道:“自下午起,巧小姐就闷闷不乐,刚刚听到有人提亲,便紧缩门窗,奴婢前去送饭,怎么叫也不开门。”
秦娥顿时大呼道:“这可如何是好呀!”
斛律豹道:“娘亲不必惊慌,随孩儿前去一看便是。”
四人来到斛律巧院内,只见门窗紧闭,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秦娥感觉脑袋顿时就一黑,险些要倒下去,幸亏被斛律豹搀扶住了。她呼道:“巧儿!你怎么了?快开门啊!”
边呼边挣脱儿子的手,往前奔跑,她扶着门便开始喊:“巧儿,你快开门啊!
不要吓唬娘亲呀!“见里面没有丝毫反应,秦娥心里开始往谷底沉去,她一下子联想到了很多,难道?莫非?女儿要寻了短见?!
她的心神犹如面临悬崖一般,似乎有人轻推一把,便会跌入万丈深渊。
“呜呜呜呜……”秦娥吓得抽泣起来,像一只受伤的丹顶鹤。她回头喊道:“豹儿,你说……你说这可怎么办呀!真是造孽呀!”斛律豹对管家吩咐道:“所以下人一律不得进入此院!”然后飞速来到了门外,他尝试扶起母亲,可是秦娥用力挣扎的同时,还拼命地用身子撞门。
“娘亲。”斛律豹轻轻唤她,连唤了几遍,秦娥都没有理会,只顾着呼喊和撞门。
他大喝一声:“娘亲!”
这一声他用了功法加持,犹如黄钟撞吕,秦娥一下子便被他声音惊了一下,顿时就停住了动作。
斛律豹抚着母亲的双肩,温柔地又喊了一声:“娘亲。”
秦娥扑在他怀里,泣声道:“豹儿,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巧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亲该怎么办呀!?呜呜呜……”
房内,斛律巧坐在床上犹如坐在油锅里煎熬,她愧疚于此前惹哭了母亲,她又愤怒于母亲给她安排亲事,她很想冲出来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是又想质问母亲为何给自己安排婚事。两个念头在心中翻江倒海般,让她痛苦无比。
斛律豹蹲下身,凑到母亲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秦娥面色一变道:“可是……那样的话。”
斛律豹以不容辩驳的口气严肃地轻声道:“没什么可是的,就按照孩儿说的办吧!”
“那好吧,一切都依你。”说着,秦娥又开始抽泣起来。她那刚刚梳好的发髻此时已被汗水浸湿,散乱无比,端庄不在,却又多了几分离乱之美。她那双眼又红又肿,溢满了晶莹的泪水,像是受伤的小鹿。
她那白嫩圆润的脸也因哭得太过用力而溢出斑斑绯红,两串泪水如珍珠流过她的脸颊,她鼻子一抽一抽,她的睫毛像是沾露的青草一眨一眨,梨花带雨,娇柔无比,惹人怜爰……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孩儿!”斛律豹突然在门外喊了一句。
“我,我头好疼!”秦娥摸着头痛呼道。
斛律豹又看道:“娘亲,孩儿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正在这时,吱呀之声,房门竟然打开了,一脸紧张带着泪水的斛律巧出现在门内。她急忙来到母亲的身前,喊道:“娘亲!您怎么了?”
正在她焦急伤心的时刻,斛律豹一把抓住他的双手,道:“就知道你”
秦娥脸色不自然地道:“娘亲没……没事。”
“你……你们骗我?”斛律巧惊呼。
斛律豹出人意料地没有暴怒,温柔地道:“不骗你,你怎会出来?兄长知道你的想法,娘亲并未答应婚事,愿意与否,只是你一句话而已。”
“你说娘亲的心头肉,娘亲怎么舍得随意决定你的未来呢?一切都依你的想法。”秦娥擦了擦眼泪,道。
“看看你,半天将娘亲惹哭了两次!”
斛律巧之前在亭院里惹哭母亲,就已经觉得大错,现在又误会娘亲,再次惹得母亲的担心的大哭,她中无限感动和愧疚交织在一起。
“娘亲……”斛律巧扑进秦娥的怀里抽泣起来。
斛律豹见二人和好,便现行告退。待安抚完斛律巧之后,秦娥又和她谈了会心事,出来的时候,见管家还在,便问:“王管家,有什么事情吗?”
“夫人,这是姚姬夫人给您的回信。”王管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郑重地交给秦娥。
秦娥接过信,道:“嗯,你先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