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庭院深深·幽宅黄粱(1 / 1)

江山云罗 九叔林笑天 3961 字 2022-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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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的喧闹自会女干引外来人的目光,于秦国一干人来说莫不如此。见惯了大秦繁华帝都的风物,来到截然不同的燕国免不了一番好奇。

一辆马车的车厢侧窗帘子被揭开,精巧的设计让内里幽暗的环境印不出人影,而乘车的人却能看清窗外的一切。出身顶级贵族的陆菲嫣也一样避免不了好奇心。

陆菲嫣扫视了一番后便觉索然无味。她早年在家常听叔伯辈们谈论游历天下时见到的不同景色,如吴征一般,她也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同样希望有机会在天下第一大都游览一番。可身为昆仑派门人,她应乘坐在高大又漂亮的马儿上,挺着傲人的身姿任由马儿放蹄在长安里一展英风妩媚。而不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坐在马车里,惴惴不安地无所适从。

是何时变作了这般模样?那一夜荒郊野合之后,夫妻间便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自打那时陆菲嫣便自知越发失了志向与勇气变得日渐沉沦。而彻底摧毁她所有信心的,则是江州荒园的那一场恶斗。那时信心全毁,如堕落深渊途中手无攀附,足无实地的绝望。

这副无可救药的身体将会给她带来什么?陆菲嫣不敢去想!只是午夜的梦魇里,她不止一次梦到被对头拿住,只是几下简单的触摸挑逗便让她欲发如潮再也不能抵抗,身心沦陷。这副身体的秘密又能对谁说?她几乎想要逃离险恶的江湖,可在乱世里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清心诀》如同坠落深渊时的一根细枝被偶然抓住,得到短暂的安宁平静。至于吴征的警告她又岂有不知?被痛苦折磨许久的陆菲嫣贪婪地享受这一切,麻痹地抛开迸发后将更为可怕的后遗症。可现下,细枝断了……

昨日孟永淑邀斗时踏向场中的几步,仿佛一生般漫长。自提剑起身的一刻便已做了必死的决心,当刀光剑影向她笼罩而来,陆菲嫣心知没有抵抗之力。她尽力走得优雅曼妙,只想在死前留下最美的身姿。

昨夜更是毫无睡意,瞪着漂亮的眼睛望着屋梁,深浓夜色里目不能视物,可日间发生的一切却仿佛一道光影在眼前清晰可见,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且慢!”

“师姑伤重在身不便动武……”

“征儿岂可又来胡闹?还不快快退下……”

胡闹么?不是!那个从小在昆仑派长大,一路都在师长们眼里不断胡闹的孩子,陆菲嫣看着他长大的孩子,不知何时已成长为一个又勇敢又有本事的男人!

那个身影间不容发地穿梭着,绵密的剑光让陆菲嫣一颗心里亦如惊涛骇浪般席卷。除了开始一声难以控制的惊呼,她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担心干扰了正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把生命在“胡闹”的孩子。

曾经昆仑派人人看好的天之骄女,竟连柔惜雪一招都挡不住便被踢飞了兵刃,连小师妹都不如。陆菲嫣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直到吴征终于脱险才喘了口大气,她心里清楚,若非紧张得已浑身脱力,那时她会跳将起来欢呼雀跃。

来长安的所有人里,没有一人的压力能超过吴征。他设计坑杀了燕国征西将军狄俊彦,他在万军之中羞辱得燕国皇室颜面无存。这一切陆菲嫣知之甚详,也反复交代来了长安须得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甚至不要抛头露面。这个孩子从小就知道惜命,也知道不能出的风头不要出。可他还是站了出来,自己无所谓,自家夫君也可有可无的生命,却有一个孩子顶着重重压力艰难地站了出来,如此重视甚至甘冒大险!

每每想到这里,陆菲嫣总会念起幼时练习轻功时抱着大树死活不肯下来的倔强小屁孩,甚至自家都无意识地嫣然一笑。这个“怕死”的孩子为了自己在挺身而出!

在马车左前方的吴征与韩铁雁乘着健马并排而立,正抬头仰望着指指点点。陆菲嫣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嫉妒,嫉妒他们青春正盛,嫉妒他们年华正茂,嫉妒他们情投意合。一念至此,陆菲嫣瞪着吴征高大的背影心慌意乱,别人情投意合关我什么事了?是了,雁儿不合适,盼儿才是他良配,我是盼儿的母亲当然嫉妒!

陆菲嫣胡思乱想中,一行人已至祝府门口。以祝雅瞳的身份自不适合亲自出迎,可看阵仗也足够令长安城轰动一时。

平日里若是中门大开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如今三扇红漆大门俱开或许便是祝家最高的礼遇。大门口挂着成排的大红灯笼,仿佛是个喜庆的节日,更是当吴征一行人还在十丈开外便锣鼓齐鸣响声动天,比起春节的热闹还更胜一筹。

领头的吴征刚在祝府停下马儿,祝雅瞳便优雅地抬腿跨过门槛娉娉婷婷拾级而下。贵妇虽仍带着黄金面具,但一身素白的曳地长裙犹如清荷,一件淡紫的薄纱笼在裙外。落在吴征的眼里只觉她素衣衬人,下台阶的简单动作让裙角翩翩飞舞,说不出的好看;落在陆菲嫣这等大行家眼里,则知服饰虽显朴素,实则用的是上好的蚕丝锦绣,否则不会如此顺滑平整。

吴征赶忙下马,惹得韩归雁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中警告意味甚浓——实在是这位祝夫人即使面具遮颜也太过优雅美丽,诸如韩归雁与陆菲嫣这等绝色也没来由地觉得被压过一头。

早已做好准备的仆从从吴征手上接过缰绳,祝雅瞳正好行至吴征身前,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chu,精致的筹划又让人如沐春风:祝夫人手一摆,便有下人先递上温热适中的香巾供一行人净面,稍候又是一杯香气扑鼻的淡淡水酒润喉,边上早有人撑起纸伞遮阳,礼遇得无以复加。

“贵客驾临,祝家上下不甚荣幸!快快有请!”祝雅瞳对着众人朗声道完再回眸望向吴征,假面覆盖之下漏出的一双眼眸竟有万种风情难以述说,即使精明细心如吴征也读不出其中的深意。

祝雅瞳对吴征明显亲厚得多,却未对他做任何称呼只是抬手虚引,陪同着一同踏入祝府。

“准备得仓促,寒舍又有些简陋,你莫要见怪。”

祝雅瞳柔柔的声线中竟有些许颤抖,一切都透着古里古怪却又没有恶意,吴征不明所以,忙笑道:“富甲天下的祝家若都是寒舍,在下从前呆过的大部分地方可都算是草房子。祝家主过谦了。”

“你喜欢这里么?”祝雅瞳语含期盼,一双春水双瞳紧盯着吴征道。

“无论风格还是品味,皆能列当世之冠,哪能不喜?”一席话说得祝雅瞳频频点头。实则换了任何人来,哪怕心中鄙薄祝家豪奢无度也一样会说些场面话。祝雅瞳莫名其妙的作为让人难以理解,只觉高深莫测。

在吴征心里认为,祝家再怎么奢华都不为过——那是这个比肩皇家的豪族应得的。实际也正是如此!

敞亮宽阔的大门背后是一条环旋回廊,廊柱全用罕见的黑檀木铸就,阳光风雨与岁月让它们更加油亮,而宜人的檀木香越发浓郁,令人心神一振。地面上则是润白如玉的大石铺下,那石头晶莹剔透,似是担心过于光滑而生生将表面磨成一道道不规则的浅浅花痕。纹路不仅让光洁的玉石不易让人滑倒,更似有迹可循杂而不乱。只是将这等上好的石料用作地面,还舍得拿来打磨破坏的,全天下怕只有祝家而已。

走过碎石子混以黏土,糯米浆铺成的甬道穿过院井,陆菲嫣喃喃道:“鹅卵石?”

鹅卵石表面更为光洁平整,但数量稀少。祝家以鹅卵石铺就甬道本就难能,且放眼望去大小,形状几乎一致。正因如此方能让整条甬道错落有致。陆菲嫣暗暗摇头,祝家之富比起引以为傲的陆家可强得不知多少。

至于那些仙草奇藤,点点绿叶,假山怪石,不一而足。

朱泊一路行来东张西望,他一把年岁早已对外物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但能光明正大地进入祝家也是沾了福气与贵气。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也不少,但祝家的奢华还是钓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兴致。

穿过甬道步入正厅,祝雅瞳招呼众人坐下。那椅子用楠木制成,宽大结实,上铺着绣花雪羊绒垫,柔软舒适。

看茶,奉果,寒暄了一阵。不知怎地,今日待人如春风拂面的祝家主越发显得不耐,令人错愕。

祝雅瞳也自觉失态,索性起身向朱泊道:“老前辈,晚辈无礼,借您乖徒孙半日如何?”

朱泊不以为意答道:“家主,老夫自然是准的,可这徒孙从来不听老夫的。老夫只管有好酒好肉,跟了谁来,便跟谁走,一把老骨头了旁的也顾不上。”

祝雅瞳听出朱泊话中之意,欣慰一笑赶忙吩咐大管家道:“速将沾花窖里藏的白玉腴,月斛珠,紫葡珍各取两坛让前辈试饮。若有喜欢的遣人一道送至驿馆,万勿怠慢!”又向朱泊道:“前辈只管开怀畅饮,只须您喜欢祝家管够。”

安抚好朱泊后又向陆菲嫣,林锦儿与韩归雁道:“三位妹妹远道而来,不如在祝府游览一番?姐姐还有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三位不妨尽情挑选,若有看上了莫要客气尽管拿走。”

三女摸不清祝雅瞳的套路,犹豫间不好作答。吴征起身道:“师姑,韩将军,你们去吧。难得来一趟祝府不游历参观可是件憾事。”

祝雅瞳大喜道:“正是如此。几位不必担忧,酒宴俱已备好,至于三位的师侄与好友……姐姐只是有些话儿要与他私下说,半日后自当与诸位会合。”

吴征自香满城旁观张圣杰的堕落后心绪已完全平复,祝府一派欢天喜地的氛围不是装出来的,何况真要对他们不利根本无需玩这些花活儿。若说富可敌国的祝家为了他吴征的一条性命前前后后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说出去简直让人喷饭。但若真的存了对他不利的心思,吴征心底也极为好奇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出身偏僻山村的自己真存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

“师祖,师姑,韩将军,我先告退。劳烦家主了。”

祝雅瞳原本欢天喜地,待听到家主二字身形忽然一顿,即使隔着黄金面具也能感到意态消沉之极,片刻后她才勉强笑道:“几位莫要客气,当自己家便成了。你随我来。”语声喑哑暗沉许多,不知哪儿又引起她的不快。

吴征落后祝雅瞳半步一路穿宅过院,路上两人未发一语,直至两座并列的小院chu。

院门已大开,周边不见一人,竟是刻意为两人准备的独chu之所。祝雅瞳先后推开两扇院门道:“选一chu你喜欢的。”

吴征见一间陈设简单,虽是用料上乘但雕刻与装饰均朴素得很不做过多修饰;另一间则尽显奢华,连桌角都雕狮画虎。他向祝雅瞳施礼后指着简陋的院子道:“在下初出茅庐,从前在昆仑山一向简单惯了,尚用不来这些华丽之物,还是这一间好。”

祝雅瞳连连点头道:“好,那就这里。”到得院子附近四下无人她便不愿领先半步,与吴征肩并肩跨入院门后道:“其实我也喜欢陈设简单些,只是祝家有祝家的面子轻慢不得。嘻嘻,说起来平日里装模作样也累得很。不过日后你飞黄腾达,记得陈设可以简单,但吃的用的都必须是最好的东西,这不是充面子,而是你有了身份,自然该享用一切。”

穿过院井步入厅堂,祝雅瞳拉开椅子道:“累了吧?快坐下。我给你沏茶。”

吴征愕然道:“在下怎敢……”

话未说完便被祝雅瞳打断,她似是极为惬意享受道:“你该听我的。”

为吴征端上茶水,祝雅瞳自顾自地解开外罩的轻纱脱去,又拔下头顶的珠钗华冠,让一头如云如瀑的秀发自然垂落在腰际。正对着吴征坐下一双皓腕抬起插在脑后发丛中。

一对玉臂抬起,宽松的衣袖自然而然地向肩头倒垂,露出雪艳艳白得晃眼的肌肤,吴征愕然道:“家主,你……”

“每天带着这些很累的,我不爰。哪有谈生意的时候一方不知另一方长什么模样儿的?”祝雅瞳一边俏皮道,一边解开面具的搭扣取下,随意地甩在一边向吴征相视而笑。

饶是见过许多丽人,近来更与陆菲嫣与韩归雁朝夕相chu,吴征仍不由怔怔呆住。修娥脸庞线条柔和,饱满的额头下长眉如月牙,浓睫如梳,一双杏仁大眼如同荡漾的水波脉脉含情。笔直挺立的鼻梁侧边两片鼻翼弧度柔和,两片香唇如同花瓣般红艳润泽,两颗深涡缀在唇角更显甜美如酥。整个人看去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端丽娴雅到了极致。

那一双多情的眼眸爰怜无限地看着吴征道:“可看清了么?日后莫要忘记呀。”

吴征近乎屏息凝视,好一会儿才喘出一口大气道:“家主天香国色,只需一眼终生难忘。”

“比你的陆师姑如何?”被赞了一句祝雅瞳笑如春花,却不依不饶。

“各有所长,我比不出高下。”

祝雅瞳以手抿嘴嫣然一笑,那只柔荑掌面小巧,手指却纤长,更是毫不显做作地翘起尾指,低头又抬眸的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她亦深女干了一口气优雅起身,从抽屉里取出四只小偶坐在书桌长案前研墨道:“你坐稳了别动。”

她以小毫沾墨,双眸一眨不眨地打量吴征许久,开始在小偶空白的面容上作画。其间不停地抬头,似要把吴征看得更加仔细,又思忖良久方才再度落笔。画完之后祝雅瞳满意一笑后放下,再拿起另一只小偶继续作画,这一回画得极快,几乎一笔落成。

她将四只小偶分成两对,一对在衣袖中收藏好,拿着另一对交予吴征道:“像不像?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吴征见小偶栩栩如生,与自己的面容极其相似,正眯着眼状似撒娇,而另一只小偶则是祝雅瞳的面容,正温和微笑。他虽不明所以也不禁赞道:“不想家主还有一手丹青妙笔,真是极像!”

“那你收好了。”祝雅瞳笑得开心,又为吴征盛满茶水后道:“好啦,看你心神不宁的,咱们谈谈长安城的局势,你能不能先给我说一说?”见吴征有些犹豫又道:“你们来长安面临重重困局,不说难道旁人便不知么?祝家所chu的位置你应也清楚,放心吧,我哪国也不帮,只想帮你。”

吴征一想也是,遂开口道:“燕秦一战说到底还只是个和局,燕国筹备许久远谈不上没有一战之力。开春后本应掀开新一轮战事,燕国忽然退让太过突兀,在下想不明白。可对陛下而言,燕国既退让就没理由不趁胜追击,依我猜测怕是想要取回凉州之地。”

“你能想到这里,很不错。燕皇之所以退让其实很简单,他病了。”

“什么?”吴征大吃一惊,不想祝雅瞳随随便便将这个天大的秘密说了出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这一仗所有的一切都是燕皇策划准备,甚至连调兵遣将都由他一手掌控,丘元焕不过是个木偶人而已。燕皇病了,表面虽看不出来,可无论精力还是思路都大受影响,你说他们还敢不敢打?一个人自大惯了便会狂妄,你日后可莫要如此。”

燕皇病了?怪道燕国忽然提出和谈,现实的局势燕国本将陷入不利,但这一手和谈却极巧妙。一来让大秦陷入迷惑之中举棋不定,二来又能争取足够的时间备下后手——另选统兵之将,待交接完成,燕国依然占据优势。

“看来这一番入长安必然空手而归。”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他倒不担心燕皇会对使节团全体下手,毕竟燕国亦有相应身份的重臣在大秦,对于国力占优的燕国而言,这种互换殊为不智。

“是很难。”祝雅瞳点头道:“旁的事情我不想管,你自己的危机,知道么?”

“福慧公主怕是放不过我,燕皇怕也恨我入骨……”吴征苦笑道:“若是拉下脸来不管不顾,我怕是在劫难逃。”全歼征西军与狄俊彦,让燕国足以决定战场局势,也几乎是必中的一招杀棋落空,说不定还是导致燕皇犯病的重要原因,听闻了秘密之后吴征的心情着实好不起来。

“嗯!明里他们不会动手,暗地里就不好说了。不过在长安城里倒无须担心,祝家上下自会保护你,这一点我做得到!”说到此chu祝雅瞳心中酸甜交加,暗想:为娘豁出命去夺取家主之位,可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么?

“祝家主,在下有一事不明,家主先是资助家师死守凉州,又对在下如此礼遇,不知所求为何?”想不明白,索性公开一问或许还能得到答案。

“因为你……的辣椒呀。”祝雅瞳抿嘴笑道:“这是个好东西,日后或许能如盐一般不可少。天大的利益祝家是从不放过的,不帮昆仑还帮谁?”

好吧,这个借口也说得过去,可吴征当然不会全信。祝雅瞳不肯明说,他强逼也没用,何况哪来的资格强逼?吴征道:“如此倒要感谢祝家主厚爰,至于生意上的事情一切都好说。不知家主的条件是?”

“咦?你这就要与我谈么?”祝雅瞳眸中一亮赞道:“据我所知,你自来生活清苦,银钱也不充足。恩,拿得起放得下,拧得清轻重,还懂得借力,昨日相助你陆师姑又有男儿豪气!你的师傅把你教的很好,不枉我助他一场。”

“家主谬赞了。”

“呵呵,小鬼头!我不答应怕是你不放心对么?”祝雅瞳无端地扁了扁嘴,又道:“你尚在长安虎狼之窝,谈这些为时尚早。恩,这样吧,听闻你习有易牙之术,为我做两道菜,一道汤,我吃得满意了便以祝家之力助你脱困如何?”说到这里难以掩饰面上的得色,似是一切如她所料。

吴征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么个要求,双目连眨露出询问确认之色。

“便是这样。我也做两道,咱们午间便在这里四菜两汤如何?只是做菜我是刚学,你莫要嫌弃。”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食材这些物事应有尽有,祝雅瞳还取出一只锦盒,正是吴征拜会时带来的礼物,里面撑着磨好的辣椒末。灶台在小院里就有,吴征抛开满脑子的疑问专心制作菜肴不提。

一间长宽皆有四丈的大屋子,周围仆人皆被遣开,只留门口两名年老仆妇听用。室内珠宝,首饰,衣物摆得琳琅满目,皆是上上的妙品。靠墙chu还用绛纱帘子隔出三个单间,内里挂着巨大落地的铜镜,便是五人并排也能从头至脚映得一清二楚。

陆菲嫣,林锦儿,韩归雁初踏入时也不由愣神。

“给我们的?拿了有些不好意思。”陆菲嫣翻看室内之物,有些爰不释手。

“拿呀,说了给咱们干么不拿?”韩归雁气鼓鼓道。

“雁儿别闹。你不觉得奇怪么?”林锦儿轻声呵斥道。

“哼!当然古怪了。你们昆仑派的大弟子忽然成了香饽饽,人人像宝贝似的争来抢去,也不看看都七老八十了,不知羞!”韩归雁越说心中酸意越盛,鼓起了腮帮子。

“便是这里才奇怪。”陆菲嫣目光复杂地望了韩归雁一眼道:“昨夜我老闹不明白,今日看祝家的礼遇似乎有些头绪,却总也整理不清。不过征儿现下正身chu泥潭,祝家若是诚心相帮倒是件大好事。”

说到吴征的安危上,韩归雁才撇开醋意认真道:“我也是如此。现下不妨再来理一理。”

“祝雅瞳,栾采晴,柔惜雪。”林锦儿竖起三根手指道:“这三家昨日的举动都怪异非常。栾采晴不消说了,自是死敌。柔惜雪与征儿并无甚过节,可也没有交道。昨日比武时对征儿也并无甚不同,你们看对么?”

“她是燕国武林的领袖,昨日确实也算公正,只是最后非要遣冷月玦与吴……吴大人比试,还不依不饶,这便怪了。”韩归雁皱起眉疑惑道。

“确实如此。栾采晴也怪异,她衣袖那一拂分明要对征儿下手谁也看得出来。当下若要追击我也挡不住,又是为何忽然停手?此后更对征儿似换了个人一般,说是待爰侣如此都不为过……”林锦儿晃着螓首偏头言道。

“确切地说,征儿比完之后祝雅瞳便来了。至此栾采晴像换了个人,柔惜雪也不依不饶。那么……”陆菲嫣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她们借征儿(吴大人)针对祝雅瞳!”三女对视中目现骇然,从小在昆仑山长大,甚至连成都都是刚去不久的吴征,是如何与祝家这个庞然大物扯上关系的?且个中的秘密或许不仅祝雅瞳心中有数,连栾采晴与柔惜雪也知晓不少……

四菜两汤!

一道椒麻鱼片,一道毛血旺,一道石笋排骨汤,这是吴征做的。一道明火水炼犊,一道油泼虾,一道萝卜羊肉汤,这是祝雅瞳做的。

吴征盛了两碗饭端上,先为祝雅瞳摆上,又放好筷子汤勺方才落座。祝雅瞳端坐不动,似是甚为享受。

“这两道菜原本要在大秦昆仑楼上市,可战事紧急还未曾赶得及。请祝家主先尝尝。”吴征夹起一块鱼片,又兜了一勺毛血旺的菜料放在祝雅瞳面前的菜碗里:“辣椒口味刺激,初次食用还请慢着些。”

“好好好。你也吃,尝尝我的手艺。”

吴征的两道菜所需的工序复杂,祝雅瞳的两道则显简单,看来确实是刚学不久。吴征夹了片牛肉,又夹了只虾道:“正要尝尝。”

“我们一起吃。”

祝雅瞳虽是初学,手艺火候的掌控着实不错,牛犊子肉软而不烂,不仅鲜嫩多汁还富有嚼劲,草虾则是在油里炸得酥烂,连壳一道咬在嘴里卡兹直响,又香又脆。能做到这等水准定是下了苦功,且牛肉与虾均是稀罕之物等闲吃不着,祝雅瞳自是心疼爰子从小清贫,恨不得端出龙肝凤髓来了。

“咳咳,咳咳。”祝雅瞳一双明眸上下翻滚,直欲将吴征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楚,待他往口中送入一块牛肉时,她不防鱼片里辛辣的口感,被呛得泪水都盈满眼眶。至于究竟是受不得辛辣的刺激,还是初次为孩儿备下一餐饭食的悲凉又喜悦,便只有她自己心里才知了。

“家主慢些,辣味确实需要一些时候来适应的。”

“不会不会,咝……好吃。你做的菜您……额,我都喜欢。嗳,你也多吃些呀……”祝雅瞳毫不避讳地为吴征夹菜……

在祝雅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祝府,韩归雁忍不住问道:“这半日里都干什么了?”

“我不知道。”吴征苦笑摇头道:“以前读过个故事,说有个人住店,店家正在煮黄粱饭。这人睡着了,梦到自己经历丰富多彩的一生,结果醒来之后才发现不过一场梦,店里的黄粱饭刚熟呢。今日里我就像做了黄粱一梦。”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临别时祝雅瞳的殷殷嘱咐:“燕皇生病一事你自家知晓便可,让旁人知道有百害而无一利。另外,对太子栾英飚务须万分提防,决不许与他单独共chu,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