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峰的葬礼,由周世章一手操持。
周敛深的叔叔伯伯们,也都从定居的城市赶回来。
老人家去世的突然,没有见到晚辈们最后一面,家里人都十分怅然。
舒菀以周敛深未婚妻的身份,出席了葬礼。
大户人家,葬礼的各项流程和细节都十分繁琐。
周敛深偶尔不在舒菀身边,只有周野陪着她。
小孩也很难过,眼圈红红的,跟她站在角落里,小声的说话:“太爷爷很少对我笑,他比老周还严厉。其实我也不常回去看他,但他过世了……我还是好难过。”
周野的脸上还有眼泪,他抬起手胡乱地抹了一把。
舒菀担心他把眼睛揉坏了,找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她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不久之前才见过老人家,那会儿他们聊的很愉快,她还说了,会经常抽空去看他……
舒菀在心里默默的叹气,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温柔安慰:“每个人都会面对死亡,老爷子也算儿孙满堂,没有遗憾了。你心里能想着他,他知道了也会很欣慰。”
周野吸了吸鼻子,嘴角向下撇着,瓮声瓮气道:“老周肯定比我还难过,太爷爷对他最好了。”
舒菀闻言,想了想,说道:“那等一下葬礼结束,你多安慰安慰他。”
周野却瞪大了眼睛:“我安慰他?”
舒菀“嗯”了一声。
他哪里会安慰人!
周野想说些什么:“可是我……”
话未说完,突然被大厅门口传来的人声骤然打断——“你来这里干什么?!”
舒菀也注意到了。
两人随着声音,一同望去。
周世章少见的情绪失控,虽然仍在维持自己儒雅的风度,可言辞间的愤怒,却清晰可见:“是谁把他放进来的?”
他冲着外面大喊:“保安!保安——”
周世章已经顾不上,这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一心想要赶走男人。
相比他的怒不可遏,姗姗来迟的男人却淡定又温和。
只是这种温和里,藏着一丝虚伪。
这是陆沛川回到滨海市后,和周家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望着眼前这个,自己也曾叫了几年父亲的人,他斯斯文文的笑了:“爷爷去世了,我是特意过来奔丧的。”
周世章对陆沛川只有愤怒,他眯了眯眼睛,冷着语调:“老爷子是怎么走的,还没有调查清楚,你跑到周家来,是想砸场子,还是想宣战?”
陆沛川的突然到访,引起了大厅内不少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薛雅兰就站在几步之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沛川……”
周敛深见状,在她之前快步过去,拦住了周世章蠢蠢欲动想挥拳头的手。
“爸!”周敛深往外面看了一眼,低沉的声音带着独属于他的理智和镇定:“今天是爷爷的葬礼,外面还有不少客人。其他的事,等葬礼结束了再说。”
周敛深的反应,让站在他面前的陆沛川意外。
他收了收笑容,抬起手落在周敛深肩膀,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还是敛深明白事理。”
周敛深眉眼冷漠。
这种冷漠不是故作的平静,更像是高高在上的轻蔑。
他接下来的举动,也印证了陆沛川这种感觉。
周敛深拿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的淡漠道:“现在是亲属道别的时间,既然是客人,请到门外等候。”
距离不远,舒菀看清了男人的脸,尤其是他那根标志性的手杖。
舒菀不禁愣了一会儿。
现在创洲跟恒远有业务往来,陆沛川和周敛深认识,这再正常不过。可从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又好像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舒菀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小孩,问道:“他是你们家的亲戚?”
周野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踮起脚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也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
家属道别后,舒菀害怕被周家的亲戚拉住说话,就悄悄地带着周野从里面出来了。
这是周家的祖宅,偏中式风格的建筑,瞧着有些年头了。
房子外面有草坪和凉亭,周围还有老爷子生前种的花花草草。
附近倒是没什么人,一大一小站在凉亭里。
舒菀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周敛深发来的微信。
他说:[今天会很忙,没办法照顾到你,如果觉得累了,可以带小野先回家。]
舒菀立刻回他:[我还好,不累,不需要照顾我的。]
想着他从早上就一直忙碌,不免有些心疼,又打字道:[倒是你,一定要抽空休息一下,你昨晚很晚才睡。]
周敛深回:[嗯。]
看完他的消息,舒菀见周野表情难过的望着凉亭外那些花……心中柔软,动了动唇想出言安慰,却被由远及近的‘笃笃’声打断了思绪。
凉亭通往别墅的这一小段路,铺的都是原生态的石子,脚步声、以及其他东西碰撞地面的声音,就会显得尤为清晰。
舒菀和周野是一同回头的。
陆沛川西装笔挺,拄着那根手杖缓步走来。
他一贯都是和熙的淡笑,好像没有其他表情似的。
见他走过来,舒菀也不可能躲开,只是落落大方的打了个招呼:“陆总。”
陆沛川好像走近了才看清她,语气里满是惊讶:“舒菀,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菀抿了抿唇:“我是周敛深的未婚妻。”
虽然两家公司有合作往来,可他今天出席了葬礼,想必跟周家关系不菲,知道这个也没什么。
陆沛川表现的十分惊讶,笑着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说话时,目光似有若无的往周野那儿瞟了一眼。
“敛深终于从上一段婚姻中走出来了,我很欣慰。”
这话,透着些许的深意似的。
听他这么亲昵的称呼周敛深,舒菀对他的身份实在好奇,想直白一点开口问:“陆总,你……”
陆沛川似乎洞察了她的疑问。
他拄着手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周家的人,应该从没跟你提起过我。”
他点了烟,语速缓慢,含着笑:“我是敛深的大哥。”
舒菀闻言,眼睛蓦地瞪大。
陆沛川回望她的目光,抖落了烟灰,接着补充道:“同母异父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