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敛深对那件事，则还心有余悸。
周野才13岁，正是处于探索这个未知世界、充满好奇的年龄。他本来就敏感张狂，很容易因为种种原因，而被人误导引入歧途。
如果是那样，周敛深想，他会一辈子都因此难受，并且遗憾终生。
他手机正好响了，是沈谦又打来电话催他。
他已经延迟了快两个小时，没有时间再和周野闲聊。
周敛深从椅子里站起，抬手扣好了西装最上面的那颗纽扣，提步经过周野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开口：“儿子，坦白说，我不相信你。”
“……”周野趿着拖鞋去追他：“老周……”
“老周！”他扯着嗓门喊。
周敛深已经提起行李箱出去，回应他的只有稍显冷漠的关门声。
周野站在原地，心中愤愤不平，憋了半晌，也只憋出暴躁的一句：“靠！”
他又折回到餐桌前，坐下以后，一边生气地用力咬吐司，一边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
本来想找祝靖言告状的，可想起了刚才老周的话，说祝叔最近几天很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周敛深不在，周野就放肆的多，这会儿把拖鞋一踢，两条长腿直接搭在了桌上，瘫在椅子里，又给江惟发微信。
他诉说了老周的暴行，委屈的想哭，断断续续发出去十几条。
最后又问：[你干嘛呢？放假了，下午出去玩吧。]
末了，没忘记补上一句：[你花钱。]
毕竟他现在是一个需要事事报备的穷人。
江惟可能原本不想回他的，最后还是受不了他十多条的信息轰炸，终于理他了。
江惟说：[没时间，我要看书，五一我都排满了。]
[你来我家，跟我一起学习吧，不会的我教你。]
[要是没钱，我可以借给你一点，但是你太能花钱了，我一个假期的零花钱，都不够你一天花的！]
周野伸长了胳膊，把果汁够到了怀里，捧着它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打字说：[你怎么天天就知道看书看书！大哥，已经放假了，放假就是应该跑出去玩的。]
这句话发送之后，江惟过了足有五六分钟，才给了他回复：[周野，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家那么有钱，不上学也有花不完的钱，但是我家很穷，我必须要努力读书。]
这应该是江惟第一次跟他谈起这些。
他说：[我姐现在一个人养家很辛苦，我想快点读书长大赚钱，跟她一起养家。]
周野看着这两句话，心中不知道被什么触动到了，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的两条腿从桌上放了下来，杯子也放回去，坐的端端正正，没有无理取闹的纠缠，对江惟说：[……行吧，那我不烦你了。]
江惟：[嗯嗯！没钱了跟我说嗷。]
周野：[哦。]
然后忍不住的想，跟这个笨蛋说有什么用，钱还不够他一个上午花的！
但他总是去回看江惟说的那两句话，忽然发现，身边的同学好像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认定了要做的事。
除了他……
他的生活里只有吃和玩。
他从来没想过毕业以后要做些什么，他甚至可能考不上大学。
老周对他应该还是挺寄予厚望的，给他报了各种班，还请过家教，但他没有一天认真的去学习过。
周野忍不住的想：他是不是太枉费老周的心，太让他失望了？
这是周野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思考自己的人生。
他想的出神，手机铃声反复几次，才终于拉回了他的意识。
见到了来电显示，是宋凝打来的电话，他当即醒了神，连忙接了。
宋凝的声音传来，微哑、又温和，问他：“今天是五一了，假期有没有什么安排？”
说到这里，周野刚刚压下去的郁闷，再次提了上来，气道：“哪有安排啊，一分钱都没有，老周把我的卡停了！”
宋凝问：“他为什么停你的卡？”
周野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却隐瞒了之前在酒吧的那件事。
他还记得那天老周去找他的时候，那个眼神有多么的失望。他害怕宋凝也同样的失望，然后再也不理他了。
宋凝听完了来龙去脉，只问了一句：“他去京川出差了？”
“对啊，还说最少一个星期才能回来。”说到这里周野就生气：“我真是无语了！他出差就出差，把我的卡一停，我什么都干不了！”
周野有些暴躁，但在宋凝面前，他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妈，妈妈……我，我能去你那儿么？”
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那个称呼对于他而言，实在是有些生涩。
周野心里在纠结。
宋凝沉默了数十秒，才开口说：“抱歉小野，我忽然想起来，这几天有些要紧的事必须去办。”
“你这个年纪，还是应该趁着假期，好好的读书。或者你去找同学玩？”宋凝想了想，又道：“待会儿我给你转点钱，这样就不用跟他报备了。”
周野听着，心中不禁一阵失落。
他还以为宋凝打这个电话过来，是要带他去玩。
满心的欢喜，在这一刻浇了冷水。
周野泄气道：“算了，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待着。”
挂断了和宋凝的电话后，她给他转了一万。
周野在那个窗口停留了很久，却没有收。
他心烦的也没有吃饭的胃口了，打算退出微信去打游戏，正好朋友圈出现一个红点提醒，他习惯性地点掉，没想到发动态的人竟是那个布偶猫头像——舒菀。
舒菀很少发朋友圈，他好奇的想看一眼。
就是六张风景图，连她的自拍都没有，一点没意思。
周野想着，可还是点了个赞。
然后，几乎是返回的同时，舒菀给他发了微信，问道：[今天是五一，有没有去找小惟玩呀？]
周野：[玩啥啊，老周出差，把我的卡停了，让我花钱的时候先跟他报备。]
他又把这件事重复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说的次数太多了，也可能是宋凝的那几句话，让他彻底没了脾气，这会儿再说，倒是没那么激动了。
舒菀先是发了个‘……’，然后给他转了钱。
她问：[两千块够不够啊？不够再跟我说哦。]
和宋凝转的一万块相比，这可真寒酸。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野竟然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