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穆挥刀将面前一骑连人带马砍成两段,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看着再次猛冲上山的蓝骑。
“从两边往后面撤!”
刘穆击溃了第一路千骑清军后,没有再继续守阵地。按计划,明军设下三叠阵,摆下了三路防线,刘穆只是第一道防线,只要打的差不多,他就可以退到第三道防线后面,再重新聚拢结成第四道防线。
以步对骑,骑兵最可怕的在于他们的冲击力和穿透力。
而现在凫山列阵布防,可大大减缓他们骑兵的冲击力,甚至还能利用这地形,把三叠阵不断延伸,成四叠五叠。
许尔显带三千骑冲到前阵溃败之地,遍地尸骸,血流满地,满是石土的山坡,居然被血水湿泞的打滑。
“追!”
许尔显不打算放跑明军,可很快前面又出现无数明军。
仍是三列拒马墙在前,然后三阵步兵阵防线。
“将军,明贼狡诈,列阵山上,早有防备,咱们仰攻不利,不如先退,在山下包围,等大王领车步营到来后,再用炮轰,步兵围攻?”一名将领见势头有些不对,赶紧劝说许尔显。
可许尔显此时已经上头,或者说他因为轻敌,损失太大,此刻急切需要胜利,以此洗涮败军之责,若是现在停手,固然可以更稳当的围歼这支明军,但他的失败也就无法洗涮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现在就退,那就败了,明军的精锐尽在第一阵,第一阵溃了,他第二阵肯定撑不住,再冲,胜利就在眼前了。”
明军第二叠,是勇卫镇。
指挥勇卫镇的是朱胜利,当年闯军中外号小老虎,是一只虎的义子,李自成的侄孙。
这位自随一只虎来朝拜朱以海后被留在监国身边,也算是人质,但监国很欣赏小老虎,赐国姓授男爵,甚至还委以重任,如今已是勇卫镇总兵官。
站在阵前,他也没太多废话。
“刚才勇士镇的表现你们都看到了,打的非常好,勇士镇的大多军官甚至弟兄们,都还是从我们勇卫镇出去的,咱们勇卫是御营第一镇,你们别丢了勇卫的人便行!”
“战!”
勇卫镇五千战兵,面对的却是刚才勇士镇的三倍之敌。
五千步兵,对三千甲骑。
好在张名斌等见清军孤注一掷的集中骑兵来攻这路后,也迅速做出了战术调整。
派出铳兵炮手增援勇卫。
又命骑兵在两翼随时待命侧翼支援。
山上,铳炮不绝。
朱胜利命令集中大盾挡在最前面,长矛手在后。
阵前立起了如长城一样的盾墙。
三千骑兵漫山扑来,勇卫盾墙不动如山,掩护着铳炮连绵不绝的轰击着清军,待清军一路破开拒马,冲到阵前,却没能如上次一样的跃入明军阵中。
因为明军占据高处,再立起大盾,清军骑兵仰攻,根本没法跃入明军阵中,他们冲到盾墙前,只能拿枪捅,拿刀砍,或拿战马直接撞。
“盾!”
朱胜利曾经也是李自成三堵墙骑兵的一员,三堵墙当年几万骑兵冲阵的气势可比这强多了。
做为曾经战无不胜的三堵墙骑兵,他很清楚知道骑兵的优势在哪,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可以迂回包抄,也可以机动奔袭,更可以直接穿透敌阵。
但这些都需要速度,也需要地形。
最好就是在平原上打,得场面大,好运动。
而在这山上,跑不起来,更没法冲撞,迂回包抄也难。
朱胜利选的结阵位置,还是相对较陡的一段,盾墙再一立,那就跟一堵城墙一样挡在骑兵前面。
炮架在后面高处居高临下的轰,铳兵弓手也在盾墙后的高地上放箭。
骑兵被堵着过不去。
许尔显率兵三却三进,盾阵如山,岿然不动。
三千骑兵慢慢的全挤到阵前了,这个时候山上号令连连,张名斌统金吾骑兵自山下俯冲而下,从两翼包夹清骑。
等金吾骑兵加入战斗后,朱胜利也主动的打开了盾墙。
清骑既然已经停下来了堵成一堵,那就不用惧怕了,勇卫镇步兵跳荡而出,俯冲猛扑清骑。
三人一伍。
一人执盾掩护两名战友,然后另两人,一个砍马,一个砍人。
清军被迫下马步战,跟之前那一千人处境一样,冲又冲不过去,绕又没法绕,被挤成一团,在那不平的山坡上,还有许多灌木树丛等碍手碍脚。
也只能下马步战。
张弓放箭,骑枪挥刺。
可骑兵真下马步战,尤其是在这种地形,那还不如步兵。
眼看战斗已经彻底成了混战,最后一道防线的士兵,以及刚才退后的第一道防线刘穆的勇士镇,也都大声呐喊着包围过来,加入战团。
于是乎,西凫山上,两万多人展开混战。
双方是互相大喊,裹做一堆的厮杀。
炮兵还在助阵发威。
混战了近一个时辰,清军骑兵已经被分割成一股又一股,此时的许尔显也早就后悔万分,但陷入混战后想脱离却难了。
他虽一遍遍的下令突围,可骑兵们连马都上不去。
漫山遍野都是明军,他们被五倍的明军包围着。
尤其是第一路千骑溃败伤亡太快太重,他们实际就是三千骑在打,但被分割包围后被迫混入近战,骑兵之威完全无法发挥。
铳炮矢石,犹如雨下。
清军只能且战且退,尽力往山下突,可每一步都要倒下无数人马。
凫山虽不高,但边战边逃,却又增添许多难度,混战一个多时辰后,清军已经彻底溃散,各自争相逃命去,最后沦为明军追杀清军的收割战。
清骑士兵找不到长官,骑士寻不见坐骑,各自奔命,自相踩踏而死,以及淹河填沟而死者都不计其数。
好不容易逃下山,但金吾骑兵一队队的追击,仍让他们无处可逃。
等跑的精疲力尽,鲁桥镇中的辅兵却又杀出拦住去路,辅兵们都能很轻松的打倒这些疲惫的无马清军,将他们捆绑擒拿。
明军四处搜捕。
四千清骑,最后一个都没能逃脱,甚至连鲁桥镇的一些饥民们最后也都参与了搜捕追逃,还真抓到了几十个。
清骑主将许尔显易装成小兵藏在山里,最后还是被搜了出来。
张名斌等原也没想过,能赢的这么彻底,本想能够利用清军轻敌,歼灭他们一部份就满足了,居然全胜。
四千清骑,哪怕是汉军旗骑兵,可毕竟也不是一般绿营。
何况是整整四千之数。
许尔显还是个总兵官。
缴获也非常不错,清军被全歼,他们的坐骑、铠甲、武器等基本上都落入明军之手。
这些清军骑兵一人双骑,除死掉、伤残没用的外,其余的都被寻了回来,有六千多匹。
仅是绵甲就四千套。
虽然这些甲是蓝色镶着红边的鞑子甲,但参与战斗的几镇人马,早就对战利品做好了分配,他们几镇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上缴给监国。
四镇分了两千套绵甲,一家五百套。
刘穆和朱胜利有些不满,认为他们出力最多,而金吾骑兵和水师出力不多,但张名斌却坚持认为应当四家平分,毕竟大家都是一起做战,但也同意就武器等多分些给他们两镇。
然后张名斌又用自己那份的武器等,换了一些战马回来。
总体来说,四镇都各自还是很满意的。
一家五百套绵甲八百多匹战马,还有各式武器,这都够又武装一个标营精锐了。
“这些鞑子如何处置?”朱成功问。
“我觉得不如全砍了,这些都是辽东来的鞑子,不是一般绿营,不可能招降留用。”张名斌道。
沈文忠却有些犹豫。
“我初步审问了下,确实大多是辽东汉军旗,有些甚至还是早前从东江过去的,但是我觉得就这么砍了也不合适。这些人,都是骑兵,而且挺精锐。”
“精锐个毛,四千精骑怎么还打不过我们?”
“那也是因为他们轻敌大意,主要是将领犯错,那些骑兵不也还给我们造成不小伤亡吗?”
这一战,明军两万战兵,打四千清骑,最后死了五百多,伤亡更多。
清军战死一千八,余皆俘虏,但那战死一千八,有不少却是逃跑时被杀的,或者就是投降或俘虏后被杀的。
直接战死的大约就千把人。
“还是押回淮安,交给监国处置吧,如果能够改造招降,为我所用,也还是不错的。”
一个优秀的骑兵,可不是年能练成的。
“各镇阵亡残疾的缺额,可先由本镇辅兵中拣选补充。”
“那咱们就这样撤了?”
没有回答。
刚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此时见好就收也是正常,可他们却又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说,咱们既然全歼了这些骑兵,那后面的鞑子也就还不知道这骑兵没了。咱们又缴获了他们的盔甲旗帜等,那咱们换上他们的衣甲冒充这些骑兵,退回鱼台,或者就干脆在这里设伏,再打尚可喜剩下的四千步营车营,应当有很大机会吧?”
阵亡八百,伤残千余,明军实力仍在。
朱胜利的这个提议,让在座的人都有些砰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