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方明白她的意思。
他有两个身份。
一个是师傅帮他办的张影,官职和道籍如今都以这个身份为主在发展。
第二个,就是原本的张荣方。
张荣方依旧还是那个清和宫的小道士。
所以实际上他有两个道籍。
而前往巫山城,若是以张影过去,便不能和姐姐张荣瑜相认。
所以
“以我本来身份过去。”张荣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逃避这段关系。
原身是个垃圾混蛋,但他不是。
况且姐姐张荣瑜和姐夫,在他还在清和宫时,便给他不少资助,如今他有了些发展,自然不应不理会他们。
只是,若是以本来身份过去,便没法动用官职和张影的道籍。这两份职务只能留在谭阳,暂时挂空。
以张荣方过去,唯一能用的,便是金翅楼的权势。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张荣方握了握拳,感受着身体已经彻底恢复的九品体质。
如今他的,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张荣方。
正好他如今被秘药涂抹全身,造成身体变化,没有了之前魁梧夸张的身材。
样子也和以前的张荣方,更加接近。
“主人预料到了您会这么选,所以在巫山城那边,共有两百云烟死士归您使用。
平日里,那边由两名鹰级运转诸事,您不用操心,只要在总楼传下特殊任务时,需您出动死士配合完成。”微鲤轻声道。
“明白了。还有么?”张荣方已经明白,微鲤的身份,不只是女卫,更像是助手。
“没有了。”
微鲤在后方微微躬身,悄然离去。
张荣方看着面前托盘里的东西,一时间陷入沉默。
事到如今,他已经猜出了,无论叶白还是潼章,两人的身份都绝对不止是灵级。
甚至于,金翅楼这个组织,都很可能是为她们服务。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潼章要对他这么好?
金鹏密录在这些天里,他已经得到了全套六品的传授。
这是金翅楼里唯一的完整上乘武学,却不加限制的全部传授于他。
然后是宝甲,宝药,各种能对他有所帮助的东西,都一个劲的堆上来。
甚至还给了一个府城的金翅楼死士兵权。
他还记得天女潼章之前说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任何得到都是会付出代价的。
那么他现在的得到
轻轻拿起那个圣一丹的紫色瓷瓶,张荣方陷入沉思。
未来会付出什么代价?
半月后
山省·丁河路。
巫山府。
在大灵,每一路均只有一个府城。
而巫山府,便是丁河路的首府,也是丁河路第一大城。
和谭阳相比,这里没有那么多夜夜笙歌,反而到处可见各式各样的雕塑。
竹雕,石雕,木雕,琉璃雕,等等各种雕刻均在这里有着分类。
按照大灵法规,很多工匠代代技艺相传,父亲是工匠,儿子也是,孙子也是。
轻易不得改换行业。
于是时间久而久之,巫山府便成了各种雕刻工匠越来越多的城池。
这些诸多雕刻中,其中又以竹雕为最。
此时阳光明媚,大雨刚过,有群燕环绕城池飞行,发出鸣叫。
巫山府最繁华的巫江大桥边,一栋尖顶红瓦白墙的三层楼阁上。
洞箫和笛声应和着西洋提琴。
从张荣瑜的身后乐厅里飘出。
她一身绯色披风,长发盘起,用一支镶嵌了蓝宝石的长簪轻轻固定住。
此时她眺望着正对着阁楼大桥,看着桥洞下一艘艘缓缓驶过大船,眼神虽在眺望,但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
“还在担心荣方么?”身后一名面部有着暗红胎记男子,轻轻环住她的腰肢。
“嗯这么远的路程,万一路上”张荣瑜前不久忽然接到自己托付之人的消息,说是找到之前失踪的弟弟张荣方了。
前些时日,因为谭阳附近乱军四起,消息被完全封锁,根本出不来。
等待了许久,如今终于
当即张荣瑜便花钱托人,让镖局带上张荣方,一路朝着巫山府这边过来。
这点小事小钱,以丈夫在巫山府的地位,自然不难。
只是真正上路了,等了足足半个月,久不见弟弟到来,她又有些担心起来。
如今丈夫速达合奇·木赤,调任巫山府商事。
商事一职,位于同知之下,属巫山府正官之一,掌握细分的陆运商务诸事实权,可谓是真正的肥差。
也因此,丈夫说话,府里各处都会多少给些脸面。
“别担心,我刚刚派人又去问过了,按照行程,镖局应该快到了,就在这几天里。”速达合奇温柔安慰道。
他和张荣瑜是真心相爱,而且自从官途顺畅后,烦人的沙罗哈莱·葛塔离开,家中越发平静祥和。
他的怪症也没了刺激,许久没有发作。
家族那边,也因为怪症消失,对他重新接纳,渐渐改观,器重。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越来越好
“夫君荣方从小便有些脾气不好若是过来,有哪些失分之处,夫君惩罚小鱼便是,小鱼在这里先向您赔个不是。”
张荣瑜转过身,就要朝着速达合奇行礼。
“夫人何出此言!你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你我一家,本就应该相互扶持,夫人之前助我良多,如今轮到我助夫人,理所应当!”
速达合奇认真诚恳道。
他从小面容丑陋,吃过人间辛酸,更是能看清什么人对他是真好,什么人对他只是虚与委蛇。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我们不会因为贫穷富贵去区别对待。
无论落魄也好,富贵也罢,我们相互之间的情分,都不会有所变化。这便是亲情。”
他眼神望向巫江大桥上密密麻麻赶集的人们。
“曾几何时,我也拥有这样的亲情。可惜”
“夫君”张荣瑜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她轻轻将丈夫的脸捧住。
“我们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有些利用对方的想法,到了此时此刻,她早已将对方当做是自己的一家人。
丈夫虽然丑陋,但那份对她的至诚之心,从未变过。
“说起来,我小时候对我最好的也是我姐。”速达合奇笑了笑。
“在她临死前,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了我。你知道的,在我们灵人这边,女子也能继承财产。
那时候我还记得,无论我发疯闯了什么祸,她都会站出来帮我。所以,我很爱她。”
张荣瑜沉默下来。
她知道丈夫的姐姐,那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很好很好的人。
“我每次问她:其他人都不管我,你为什么总要来帮我?让我就这么疯着死掉算了。”速达合奇回忆道。
“而她总是会说,我是你姐,我不管你谁管你!?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就是我们”
张荣瑜一时间也被勾起弟弟的回忆。
那时候,她白天做工赚钱,晚上回去照顾脾气暴躁的张荣方。
也是一样,每次张荣方闯了祸,她去道歉,赔礼,心里也很委屈难过。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父母死了,亲戚也都不理不管。
这个世界上,自己只剩下唯一的亲人,便是弟弟。
钱财会用掉,权势会转移,唯有血脉相连,是永远无法割舍的关系。
每当想着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张荣瑜便不会感觉那么孤独。
“放心吧,到时候我让美纱去带带荣方,美纱为人处世得体大方,应该能很快让他适应这边的生活。”速达合奇笑道。
“嗯!”
张荣瑜点头。
只要弟弟接过来,一家人便都齐了,她的心也安定了。
也不知道荣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他性格冲动,暴躁,总是容易闯祸
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等他来了,定要好好补偿他。
傍晚天际处,夕阳下沉。
映照出的红光,从云层上反射下来,挣扎着不想熄灭。
巫山府外,一队牛车拉货,竖着万福镖局的旗帜的队伍,慢慢悠悠,顺着繁闹的主干道,朝着城池靠近。
主道上来往商队车队不少,前后相接,不时有骏馬骑士穿梭来往。
两侧人行道上有挑着菜筐的农夫進城卖菜。
有一前一後两人抬着的轿子,晃晃悠悠慢慢前行。
几个遛狗的年轻汉子哼着小曲,手里有拿狗鞭的,有拿折扇的,三三两两。
张荣方坐在镖局牛车车厢里,看着外面路过的景色。
远处群山峻岭,连绵不绝。
中间梯田遍布。
近处石桥边上有趴着看水的顽童,叽叽喳喳用本地话说个不停。
几个背着竹篓的钓鱼客,慢悠悠的甩着鱼线、挂着虫子。
再近一些,便是主干道上過往的路人,来来往往,挑着担子的,背着背篓的。
有的背篓里还会忽地拱出一个小孩脑袋,好奇的左看右看。
“这里可比谭阳还要热闹啊”张荣方不由得轻声感叹。
“是啊,巫山府是谭阳的至少三倍有余,这里以雕刻著称,是整个山省出了名的出口大城。”
车厢里还坐了几人。
其中一个拿着旱烟杆子的老头,砸吧着嘴巴笑道。
“我十年前来过一次,是来看孙子,那次大雨,路上还到处是稀泥。就看到有一人多高的石佛,一座接着一座从城里运出来,顺着那巫江上了大船,一路往下飘。
一共一百多座,那场面,真是壮观!”
“老人家来巫山城干啥?”一边一戴着员外皮帽的胖中年人笑着问。
“过来找我家那娃子,他在这里当差。出门前,婆子走了,我一个人没啥意思,就把家里田地都卖了。
这趟太乱了,城里都乱套了,之前还起了乱子,到处死人,还是换个地方过算了。”老头子回道。
听着老头的说话,张荣方探出头,从车厢窗外,看向巫山城正面。
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灰色城墙,入目第一眼,便让他微微一震。
那城墙至少十米高,上面来回巡逻着背着弓箭弩箭的灵军。
下方是一个四米多高的门洞,吞吐着来往车辆行人。
门洞外,用一圈木墙围出了一个方形区域,里面各式各样的小贩商摊,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而就在这片区域内,正有几个壮汉身穿褐色圆皮帽,一身灰色差服,腰悬官刀,遥遥朝着这边张望。
其中一人还拿出一张画像,仔细查看对比。
“来了来了!张家小公子来了!”
远远的,张荣方便听到那边有声音飘来。混在各种牲畜的叫声,人群的说话声中,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