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美人身体僵硬地被“扶”起向外走。
云裳半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如何。
沈公公对云裳的举动倒是颇为欣赏,瞥了云裳一眼。这个宫人,倒是有几分伶俐。眼见着主子要遭殃,毫不犹豫地就卖了主子。
可惜,这等宫闱丑事,决不能闹腾开来。这落梅宫里的宫人内侍,都难逃一死。
沈公公暗暗唏嘘片刻,很快硬起心肠,和齐院判一同出了寝室。
厚重结实的门被关上。
寝室门外,几个宫人瑟缩地跪了一地。
扶着瑜美人的云裳,忽然轻声道:“沈公公,娘娘的寝室先锁了吧!”
沈公公心里一动,又看了云裳一眼:“你想得倒是周全。也好,将门锁了。”不管是谁藏在瑜美人的床榻下,今夜都别想出来了。
先让那个不忠不孝色迷心窍的混账东西吃些苦头。
云裳轻声答道:“启禀沈公公,寝室的门锁在奴婢的屋子里。奴婢这就去拿。”
沈公公自然不耐等一个宫人,略一点头,随意叫了两个宫人过来。
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腿软无力的瑜美人往外走。
云裳回了屋子,找出沉甸甸的铜锁和钥匙,然后去了瑜美人的寝室外。干脆利落地挂了铜锁。
咔嚓一声,锁上了。
几个神色惊惶的宫人凑过来:“云裳,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啊,娘娘还在病中。为何忽然被召去太和殿?”
“这三更半夜的,娘娘不会出事吧!”
云裳长叹一声:“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回屋子去,别四处走动。少听少看少问保平安。”
顿了顿,又低声嘱咐:“将我的话传给众人,都在屋子里待着,谁都别出来。就是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也绝不能吭声。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丢了性命,就是自找的了。”
宫人们纷纷倒抽凉气,被吓得花容失色,很快散去。
云裳步履未停,快步去了侧门处。守着侧门的宫人,也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心慌意乱地迎上前来:“云裳姑姑,出什么事了?”
云裳没有说话,右手微微一动。那个宫人只觉脖颈处微微刺痛,眼前一黑,软软倒了下去。
任务完成大半,最后的收尾,也绝不容倏忽。
功成还得身退。
云裳迅疾上前开了门,冲着竹林的方向站定,嘴唇动了一动,发出清脆的鸟鸣声。短短片刻,便有两个人过来了。
事实上,是三个人才对。两个内侍左右扶着一个人影。这个人影被从上到下套了一个布袋,窥不见面貌。
云裳低声道:“快随我来。”
那两个内侍拖着布袋从侧门而入,快步进了云裳的屋子里。
云裳用一把利剪,剪开了布袋,里面赫然是一具刚死没多久的尸首。面容泛着黑,正是“服毒自尽”的云裳。
真正的云裳摆在床榻上,将所有的痕迹处理干净。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已妥当。
然后,冯少君依旧以“云裳”的面容走了出去。
两个内侍垂着头,跟在“云裳”身后。
一直到出了侧门,走进竹林里了,两个内侍才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内侍,将身上的小包袱送到“云裳”手中。“云裳”的声音一变,赫然是冯公公的声音:“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回去。”
两个内侍应一声,迅速离去。心里各自赞叹一声。冯公公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扮作女子惟妙惟肖啊!
冯少君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先换了衣服。又以药水洗净妆容,就着清浅的月光扮作冯公公的模样。
最后,将换下的衣服放进包裹里,拿出火折子,点燃烧成灰烬。
亏得这里十分偏僻幽静,火光被重重竹林掩盖,无人窥见。再以竹枝翻动土地,将灰烬掩埋在地下。
至此,冯少君才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站起身,换了个方向走出竹林。
刚走出竹林没几步,就遇到了巡夜的锦衣卫。
“是谁?”巡夜的一队锦衣卫,约有五六个人。为首的那一个厉色喝问。其余几个,手都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竹林外,能是什么好人?
“咱家是东宫的冯三儿。”一张清秀的内侍脸孔出现在锦衣卫们眼前:“太子殿下身边的杨公公,是咱家义父。”
原来是杨公公义子啊!
那没事了!
几个锦衣卫的脸色顿时和缓了不少。领头的那一个,还一语双关地调笑了几句:“天这么晚了,冯公公不在东宫里待着,跑到竹林这儿来做什么。该不是来会相好了吧!”
宫中内侍和宫人私下结对食的,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个冯公公夜半到竹林来,定然是勾搭上了一个宫人。
啧啧!没卵蛋的内侍,也没几个安分的。
冯公公咧嘴一笑,颇有几分轻浮猥琐。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几个锦衣卫继续巡夜,一边低声嘀咕:“这年头,死太监比我们过得还逍遥快活。”
“呵!这可是杨公公义子!将来说不定是要接替杨公公的位置!你当是普通内侍不成。”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继续巡夜吧!”
……
太和殿。
面无人色的瑜美人,瑟缩着跪伏在地上,如一滩软泥。
她一路上不能说话。进了太和殿没多久,那种全身酸软无力的感觉没了。可此时的她,哪敢张口?她甚至没勇气抬头看隆安帝。
面色铁青的隆安帝,龙目中迸射出愤怒的寒光。
齐院判低声禀报:“皇上,老臣为美人娘娘诊了脉,确实是喜脉无疑。”
隆安帝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右手握成拳,重重砸在御案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他已经许久不进后宫。眼前的瑜美人,少说也有一年多没侍过寝了。肚子里的孽种是哪里来的?
两个月前,康郡王府的热闹传得沸沸扬扬。身为天子的隆安帝也有所耳闻,当时还在心中哂然,觉得康郡王治府不严,绿帽子戴到了头上都没察觉。
没曾想,他竟也落得和康郡王一样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