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一个行业顶级话剧演员,运气好每年演200场,天花板也就是100万。”王平飞感叹道:“而且这样的演员国内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这个结果苏泽从刘天艺那里已经知道,因为全国90市场化剧团都驻扎在京城和魔都。按照京城生活成本,哪怕是已经立足的资深演员也只能够吃饱,绝对不可能靠话剧赚大钱的。
“现在明白什么节目开始这群人就要哭穷?”王平飞道:“既是一个客观事实,我估计导演也希望戏剧人尽量用质朴的方式去做戏。”
“这是好事,也更接近现代戏剧的某些本质。常规戏剧排练有两种:一种是剧本基本定稿,那么剧组从剧本围读开始,也叫坐排。”
“大家一起分析人物,熟悉剧本,之后下地走排,最终一遍遍调整,还有一种叫作工作坊式排练。”
“这种排练往往剧本只有一个大纲或者概念,演员和导演们都在框架内进行角色创作和即兴表演,逐渐逐渐取其精华形成最后的版本。”
“比如大家对于角色理解的冲突,比如某些剧情推翻重来,甚至演员在排练过程中各种情绪崩溃,都是非常常见的真实情况。”
王平飞继续播放节目,介绍道:“之所以推荐你们看这个综艺,就是因为排练部分呈现的非常真实。包括我在内平时排戏的时候,还真都是这个状态。”
接下来王平飞讲解一个完整长度两小时新戏的正常排练周期基本三十天到六十天,排练完成后剧组会进入演出前的工作叫做剧场合成,也就是从排练厅进入剧场走台,对灯光音效等技术部门彩排,准备正式演出。
比如节目第一集的《养鸡场的故事》,虽然有一个故事框架,但基本等于要从编剧工作坊开始创作。
20分钟的戏姑且按五分之一个戏来算,正常工作周期7-10天,这七个人只用48小时就搞定?
最了不起的是正式演出版本看起来和预演没通过那个版本有很大改动,一切就在一夜之间完成,确实只有顶尖戏剧人才做得到。
“乌镇戏剧节你们应该听过吧?”王平飞走下讲台,来到学生中间道:“13年由黄雷、赖声川、孟京辉发起,之后每年11月在乌镇举办,为期两周。”
“我从16年开始每年都以嘉宾身份参与戏剧节,每年都能过上那么十几天如梦似幻的日子,可以说节目里很多熟悉场景又勾起不少回忆。”
对于戏剧节苏泽有所了解,每年放出三个关键词,让年轻戏剧人们以关键词进行创作。每年18组精英进决赛,最终决出优胜队伍。
尤其青年竞演对于舞台有不少要求,比如不允许携带冗余的道具,尽量用主办方提供的一桌二椅完成表演,人数控制五人以内等等。
“你们觉得《养鸡场的故事》属于什么水平的戏剧作品?”
王平飞示意学生畅所欲言,刘冠杰第一个举手,简单陈述完,赵雨然第二个谈完,最后问苏泽道:“你认为呢?”
“如果不考虑创作时间,我觉得最少是业内优秀水平。如果考虑到这么短的创作周期……”
苏泽认真道:“那是了不得水平!”
“我觉得吴彼在节目中说的一段话非常的好,对于不了解戏剧的观众们来说,我们都是综艺素人。”
“假如再没有好的作品亮相,谁关心你过什么样的生活?”
“刘添祺的故事,丁一滕的音乐和编剧,刘晓晔的舞台风格,刘晓邑的道具制作,吴彼和赵晓苏的表演水准,连修睿都很好地融入舞台。”
“这是一个完整可以巡演的成熟作品!”
苏泽点头认可,故事前半的戏谑和荒诞给叙事风格定一个很好架构,在这样的情境下观众不会纠结于鸡为什么会说话或者海里为什么有电视机这样的问题。
而是逐渐接纳和关注一只小母鸡作为主角所发生的故事,全身心跟随剧情一步步推进。
故事的后半段也是熟悉的强情绪渲染方法,演员们在分析故事的时候已经精确地分析出“大海”和“梦想”之间的映射。
在末尾甚至带入演员个人对于这个话题的感情表达,充沛能量十分动人,这是一个标准的先笑后泪戏剧结构,有冲突,有人物,也有细节上的点睛之笔。
身为一部优秀儿童剧,不说教,不幼稚,有很强寓言作用,难道还不够?
“我很欣赏黄雷老师的做法。”王平飞回到讲台,真诚道:“舞台上的主角只有戏剧人,不要什么明星客串演戏,观众喜欢就来看戏、站台、鼓鼓掌就挺好。”
“看看现在综艺都搞什么,不撕不成节目的风气?毒舌犀利点评层出不穷?演员表演被比较被分析?”
“难道只有会哭、会喊才叫演技炸裂?”
“狗屁不通!”
王平飞越说越生气道:“《巴西
azil》剧里只有三个角色,机器人、植物人和代表植物人的布偶。表演时两个演员蒙着脸、一个躺在床上,谁也没有用到通俗意义上的炸裂式演技对不对?”
“你们告诉我观众为什么会哭?”
“因为共情!”
“情感就来自于演员自己,声音和身体控制都是演技最好体现。”
苏泽有些动容,在节目规则下每个人仿佛都脱离自己的现实处境,比如刘晓晔,作为一名成熟戏剧人,早已不再经历这种兵荒马乱。
但大家代表的还是更广泛意义上的戏剧人,对当下行业生态进行模拟。如果让自己概括他们的生活只有六个字:
有理想、没面包。
养活自己勉勉强强,但别想发大财或做更多的事,因为钱的难题贯穿始终。卖票赚钱、支付场租、完成表演?
但现实是戏票卖不动、剧场租不起、道具服装东拼西凑、甚至求爷爷告奶奶各种低声下气。
面对观众,戏剧人边伸出二维码边妥协,可怜兮兮道:只要您来看,给多少钱都行。
“吴昊宸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主动买票的观众,收了钱,反复感谢,最后坐在路边泪如雨下。”
王平飞动情道:“他可是你们中戏走出去的师哥啊!”